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何那杀机凛凛,势在必得的蜈蚣妖物会突然静止不动,要知道,它只需再将口器前刺分毫,便极可能让陆十四命丧当场。
至于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有琴音,虽只一声,却是最大的线索。
笋山之顶,曾仪堂不由的将目光聚焦于陆十四身上,但很快,便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眼神聚焦之所在,陆十四同样是一脸的懵懂,甚至还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只见他缓缓转身,正面近在咫尺的蜈蚣妖物那狰狞的头颅,全身瑟瑟发抖。
只是在演戏么?
可他那把名为君酌,形是古琴的飞剑,可自始至终都挂在背上,未曾“出鞘”过啊。
蜈蚣妖物想必已经死了,否则,实在说不通,它会放掉到嘴的“食物”。
“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该死的畜生,竟还敢装死。”好容易压下心头的恐惧,陆十四很快就给心头那依旧萦绕不去的不安找到了出处。
陆十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眼前这蜈蚣妖物为何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但凭着那份绝对感性带来的敏锐感知,却可以肯定蜈蚣妖物绝对没死。
劫后余生后的愤怒,被彻底的激发。
你丫的不是装死么,那小爷就再送你一程。
原本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猛然间变得坚定,左臂于背后一托,君酌带着包裹的布囊已然跳跃入怀。
右手飞快的解去布囊,同时屈指,勾住了一根琴弦。
君酌,九弦,比之寻常琴瑟多出两弦。而这多出的两弦,与其他七弦,不论颜色还是材质,都大有不同。
其他七弦,色泽素白,乃是以千年以上的蚕丝炮制,坚韧又不失弹性,拨动间,音色清亮,绝对是琴弦中的极品。
至于另外两弦,一为暗青,一为亮银,所用材质皆不详,却是无比坚韧,几乎难以拨动,自然也就发不出声响来。
在过去的半年中,陆十四研习琴技修炼按剑集以外,无数次的探其究竟,却最终一无所获,直到昨日……
感性的绝对化,让陆十四抚琴之时,得以全身心的投入,心无杂念,真正的沉入到曲子的情绪之中,却不料,误打误撞,一举解开了乐曲版《按剑集》的辛秘,解决了以往只吐纳却无法养剑的困惑。
倒不是说,乐曲版《按剑集》的修行方式特殊,哪怕陆十四按照之前的修行方式,在抚琴的同时,一点点体会领悟曲调中所包含的修行奥妙,未必不能达到眼下的程度,只是会多费些时间,甚至多走一些弯路罢了。
绝对的感性,让陆十四在抚琴的时候,不再功利的只为探究《按剑集》的秘密,而是彻底的融入到曲谱的情绪之中,反而给他打开了一道全新的大门,一蹴而就的领悟到《按剑集》的精髓所在。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世间很多事,无外乎如此了。
正是养剑一篇的领悟,加之陆十四当时心沉乐曲,没有控制下,君酌不受限制的散发出凛冽剑气,如飄絮似飞雪,顷刻间,将整座宅院化作齑粉。
不过,这还不算结束。
就在曲毕之时,陆十四心有灵犀
般,又有了另外的发现,只是没等深思,便被曾仪堂刻意的打断了。
当天,陆十四安置好黍饭之后,并没有寄宿于那位品剑堂的师姐院中,而是随便寻了个偏僻的弄堂,将就了一晚,并借机复盘之前抚琴时的心得,找寻被曾仪堂打断的“机缘”。
按理,那种于一刹那出现的灵光,可谓玄之又玄,对于修行之人,堪比隗宝,若能抓住,必定受益匪浅,若是失去了,不仅惋惜,更难得寻回。
可对于陆十四而言,似乎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或许还是出在那绝对感性的身上。
绝对的感性,让他对当时那玄之又玄的感觉记忆犹新,只需稍微调整下心情,便重新寻回,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经过一夜的摸索,那道灵感,最终被陆十四落袋为安。
满满的收获之中,不仅有养剑一篇的精髓所在,甚至于在此基础上,陆十四对乐曲版《按剑集》不足之处进行了一些修改。
不错,是修改。
陆十四不知道是稷剑学宫哪位前辈,竟能将一本修行功法近乎完美的融入一篇曲谱之中,如此大才,他是自愧弗如的。
事实上,乐曲版的《按剑集》在理论上是不存在瑕疵的,若真要吹毛求疵,如陆十四那般,问题或许就出在乐曲上了。
《按剑集》即便是乐曲版的,本质上依旧是一部修行功夫,而非真正的乐曲,那位前辈大才,于琴艺上的造诣不可谓不高,只是却忽略了一点——曲谱跟文字的差异来。
同一部修行功法,以文字记载,便只有冷冰冰的描述,可若是换成曲谱,就不可避免的夹杂了感情。
而感情这个东西,最是难以琢磨,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甚至同一人,在不同的心境下听来,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感受不同,在由曲子还原回功法时,难免就有了偏差,甚至南辕北辙。
这也是为何陆十四在过去的半年中,迟迟难以突破桎梏领悟出养剑一篇的根本原因。
至于修改,则是根据当时绝对感性支配下的心境,去匹配出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典籍。
好吧,上面说的这些统统都是废话,嗯,至少不是重点。
重点是,除了对按剑集的修改,陆十四还另有收获,便是此时他手指勾住的那跟琴弦,暗青色的琴弦。
君酌剑,之所以是剑,而非琴,不仅仅是因为其音律可化作剑气,更因为有锋!
剑有锋,天经地义,可化作古琴的模样,却不知锋从何来?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陆十四很长的时间,直到昨日,才解开了。
不错,那两根之前无论如何都难以拨动的琴弦,便是君酌之锋。
准确来说,此时的陆十四只能确定其中那根暗青色的琴弦,乃是剑锋,至于剩下的那根亮银琴弦,还有待商榷。
剑有双刃,君酌是剑,按理自然也脱不了这个规律。
如果说暗青色琴弦是其中一刃,那么剩下的亮银琴弦自然就是另外一刃了。
这是常理,只因为陆十四还无法拨动亮银色琴弦,所以才不敢妄下断定。
至于暗青色琴弦……
“你
不是装死么?那我就让你死个通透。”
因为恐惧心悸而引发的愤怒,让陆十四那张原本温润如玉的脸膛,平添了一分狰狞。
手指勾住暗青色琴弦,往内一拉,刹那间,琴弦竟放射出夺目的毫光。
嗡!
手指松,琴弦动,发出的不再是铮铮琴音,而是嗡嗡剑鸣。
暗青色琴弦回弹间,将那夺目的毫光抖落,形成弯月剑气,直向近在咫尺的蜈蚣妖物斩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前一刻还凝固不动的蜈蚣妖物,猛得颤动起来,可惜,看在外人的眼中,无异于是垂死挣扎了。
蜈蚣妖物体型本就巨大,又装死不动,在如此距离下,别说躲,便是反应都已不及。
弯月剑气,毫无意外的缠上蜈蚣妖物颈部,轻易的破开甲壳的坚硬没入,只是眨眼的工夫,便自蜈蚣妖物的后背穿透而出,再飞出数丈,毫光方才散尽,化作烟尘,随风而逝。
至此,方才还猛烈摇晃的蜈蚣妖物,再次静止,不过这次,却与之前不同了。
随着下方躯干失去支撑的倒下,那颗足有脸盆大小的蜈蚣头颅,慢了小半拍的从空滚落,自颈部整齐的切口处喷涌出汩汩的绿色鲜血。
几个呼吸间,风云变幻,险死还生,终于在此刻落下帷幕。
只可惜,目睹陆十四这惊艳一幕的观众并不多。
服剑宫的其他人,除了一开始,惊呼了几声,很快便分身乏术,使出浑身解数的应付那成百上千的飞羽箭翼箭。
只有笋山之顶的曾仪堂望着那被斩首的蜈蚣妖物,陷入了沉思。
哦,不对,关注到陆十四的还有一个人,不,是妖。
百丈开外,银发妖物望着死得不能再死的属下,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疑惑。
在众多的属下中,蜈蚣妖物的修为并不高,甚至于都无法幻化人形,但因为其本体的缘故,却有着远比寻常妖物强悍的生命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银发妖物实在难以相信,蜈蚣妖物竟那么干脆的就被人斩杀了。
按理,别说只是被斩掉了头颅,便是全身被斩成十八截,也只会重伤,绝难死掉的。
可事实上,它确实死了,死得干脆利落,两截尸体甚至都没有半点的抽搐。
不仅如此,更让银发妖物想不通的还有蜈蚣妖物之前种种怪异的表现。
它为何在势在必得的情势下,突然停滞,甚至装死?
又为何在感受到致命危险时,只做徒劳的挣扎,而非想着来个玉石俱焚,毕竟,当时它的口器距离那该死的人,只有咫尺之距啊?
银发妖物甩了甩头,抛开心头的杂念。
其中原因,银发妖物没有兴趣探究,但蜈蚣妖物的种种意料之外,总归跟那抚琴的男子脱不了关系。
既如此,那便杀了就是。
“此子,吾来应付,尔等务必纠缠住其他人,包括那山顶之人。”银发妖物开口,声音低沉。
“喏!”身后,一干妖物欣然领命。
杀!
银发妖物抽出腰间长刀,凌空挥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