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锹觉得柳思达，实在是**爆天！他道：“为什么这么说？”
柳思达大嘴一张，一个包子就塞了进去。再大嘴一张，又是一个包子……
他道：“游戏行业就是这样，有人赚钱有人哭！有人看见别人赚得盆满钵满，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往里砸钱。开发、市场、渠道……什么都不懂，就想着能赚钱。运气好了，你能搂上一笔。运气不好，清鼻涕都给你赔出来……”
说到这，他咧嘴一笑，道：“你是UI，今天设计界面的时候，看到几种风格？”
“呃，三种！”铁锹心中，一直对这事充满不解。他道：“策划案里只有一种Q版风格的要求，但是界面却是三种风格。”
“嘿嘿……”柳思达冷笑了两声，道：“策划原先设计的就是一种Q版风格，当然不会有另外两种的要求。”
铁锹愈加不解，道：“那为什么要做三种？”
“因为人傻钱多呗！”柳思达把最后一个包子吞了下去，道：“游戏开发这种事，最他妈怕外行领导内行。原先总经理负责策划部分，立项的时候，游乐的董事也都通过了。结果在开发的时候，一会一个要求。今天说游戏的角色应该性感，明天说角色的技能要添加，后天******又来个角色应该有社会教育意义……结果可倒好，游戏开发到现在，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加越多。就像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再加水。最后加来加去，弄得盆小了！”
铁锹有些迷糊，道：“盆小了是什么意思？”
柳思达胖胖的双手，比了一个圆。他道：“一款游戏的开发，最主要是三个部分，策划、美术、程序。策划是游戏的血肉，负责游戏的内容。你们美术是游戏的外衣，负责游戏的视觉和具体呈现。我们程序是游戏的骨架，负责支撑你们的存在……”
他啪啪的拍着肚子，道：“我现在这副骨架，撑着这么多肉已经够累了。要是再多二百斤肉和二百斤外衣，会是什么效果？”
“肯定得被压死……”铁锹说到这，猛然明白过来。他很不礼貌的指着柳思达，道：“你是说，你是说……”
“嘿嘿……你明白了！”柳思达冷笑着截口，道：“现在游戏的功能和效果，程序根本就撑不起来。不管是那三套界面，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功能，统统都是在做无用功。这款游戏，根本就开发不出来。”
“公司……公、公司……开发这么久的东西，根本就开发不出来？”铁锹惊得说话都结巴了。他道：“那……那那……投资了那么多钱，现在还……大家都不知道吗？”
“嘁……”柳思达冷嗤了一声，道：“谁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知道了，又有个屁用？”
“提意见啊！”铁锹略显激动的道：“我们向张经理反应问题……”
“铁锹，你还挺有责任感呢！”柳思达的话，听着好像很讽刺。他道：“别说向张经理提意见，就是和总经理提意见，都他妈没用。”
铁锹一愣，道：“呃，为什么？”
“总经理原先就是资深的策划，这种最基础的开发禁忌，能不明白吗？”柳思达的神态，也略有些激动了。
“那为什么，还……”铁锹的话还没说完，柳思达就气愤的道：“有个屁为什么，董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总经理，哪次不是苦苦哀求？说这么乱加东西，开发会出问题……董事都是这个那个的一大堆理由，什么你想想办法，一定要这个功能……就不能一次性加完！好，既然非要加这加那，你倒是给充足的时间呐？就算死，也能死得漂亮点……结果，还他妈都急功近利！总经理谁都不敢得罪，谁的不是都不敢说。只能当替罪羊，卷铺盖滚蛋……”
铁锹的脑海出现一幅画面，一位将军带着微薄的军力苦守城池，外面黑压压都是围攻的敌军。结果，一个太监冲到将军面前，大喊：“皇上命你出战，不然将你满门抄斩！”
无奈的将军带着部队冲出去，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敌军湮灭了……
将军满身都插着箭，惨呼一声：“皇上，臣特么挂了，你满意了吧？”
说完，自刎而亡……
他脑补完了，呆呆的道：“这就是外行领导内行吧？”
“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人家有的是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实在折腾不下去了，就散伙呗……”柳思达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其实管理混乱，外行领导内行，外加急功近利，不止是游乐科技的弊病，而是整个游戏行业的弊病。我为什么说除了极个别的公司，不会有老员工。大多数游戏公司的寿命，只有三两年。要是这段时间起不来，再没有新的资金投入，基本也就挂了。这么短的时间，有个屁老员工？哪个白痴，有脸说自己是老员工？敢这么说的，除了那些菜鸟，就是不懂事的二逼……”
柳思达说到这，看铁锹有些意志消沉。他拍了拍铁锹的肩头，劝道：“你就当这里是一块训练场，给你涨经验值和技能点的地方。就算公司最后垮了，你有了技术和经验，到别的地方一样混饭吃！”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铁锹很不甘心。这是他第一份正经的工作，游乐科技是第一家接收他的公司。他真的不希望，公司就这么垮台。
“铁锹，咱们都是打工仔，不是大富豪。”柳思达又露出，一丝很不屑的笑意。他道：“哥，一个月才一万多。不想拿着卖白菜的钱，操卖****的心……”
铁锹被柳思达的工资数，吓了一跳。他竖起食指，结巴道：“一个月……一个月一万多，还……还是卖白菜的钱？”
“我靠，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柳思达翘着小手指头，抠鼻子。他很奇怪的道：“你们美工的工资，也不比我们程序少多少吧？”
铁锹带着哭腔道：“我……我一个月才两千块……”
“多……多少？”柳思达一失控，鼻子都抠出血了。他不可置信的道：“两千块？大哥，你开的玩笑很冷啊！”
铁锹指着自己的脸，万分哀怨的道：“柳兄，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我靠，前台牧小舞的工资，都比你高一倍。”柳思达掏出纸巾把鼻子堵上，对着铁锹左看右看，就像在看什么奇葩的稀罕物。他道：“兄弟，你这工资怎么谈的？游乐也算是高科技公司，怎么让你弄得像血汗工厂呢？”
“我擦……”铁锹默默无语，两眼泪。
两人回了公司，不少同事从工位隔断里，探出仙人球似的脑袋。他们想看柳思达和铁锹，“决斗”的结果如何。
可是这一看，全都一脑袋雾水……
柳思达的肥肚子腆得格外高，表情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鼻子却塞着纸团，颇有一点血染的风采。
铁锹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蔫得好像搁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萝卜干，看着就让人心疼……
两人都是一句话不说，直接回自己的工位隔断。
铁锹刚刚坐下，QQ就开始闪烁。赵晓龙和小蜗八卦信息，都发了过来。内容只有一个，就是问什么情况？
过了片刻，铁锹发现十多个要求加好友的信息，都是公司同事。这些同事对两人在外面发生的事，表现出旺盛的求知欲。
铁锹不知怎么，忽然一阵烦躁。一直暗自压抑的贫嘴技能，被激活了。他逐一发了羞答答的表情，然后写道：“思达前辈，为何怒气冲天，为何热血横流，为何纸袋满地，七零八落？为何一言不发，黯然归来？请大家关注灾难系列之，思达前辈的包子吃完了！”
过了片刻，铁锹的QQ被拖入游乐科技扯蛋群。里面群魔乱舞，铁锹刚才那番话，不停地被复制粘贴。
“铁锹，我以为你是个厚道人呢！”柳思达在群里发着喷火的表情，道：“小子，十瓶大可乐，我就不和你计较……”
“只是十瓶的话，没问题！”铁锹一口应承下来。
“土豪啊！”赵晓龙发了一个膜拜的表情，道：“太有钱了，十瓶可乐说买就买……”
“唉，明明是一种蛋蛋的忧伤，却偏要假装坚强。”铁锹发了一个嚎啕大哭的表情，道：“谁又能知道，我心中有多苦？”
柳思达发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铁锹听到旁边隔断，传来柳思达的窃笑声。
群里各种消息不停的发，唧唧喳喳的没完。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公司管理层的咒骂，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小道消息。
铁锹看了半个小时，一直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暗道：“这是在上班时间，群里却聊天没完，几乎是全民参与。公司的管理混乱到这个地步，能特么长久吗？”
他又回想起，柳思达说的话：“你就当这里是一块训练场，给你涨经验值和技能点的地方。就算公司最后垮了，你有了技术和经验，到别的地方一样混饭吃……”
铁锹叹息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他屏蔽了群消息，开始专心地设计界面。不懂的就找小蜗问，小蜗倒也尽心地解释，丝毫没有敝履自珍的意思。
有了指点，铁锹的速度提升很快。而且，也学了不少技巧。他知道了怎样输出程序需要的格式，知道了几种软件的联合操作提高效率，知道了什么样的效果更容易被玩家接受，知道了怎样节省图片的容量……
人只要一认真做事，时间过得就特别快。
铁锹正设计鱼的图标，忽听有人敲隔断。他抬头一开，牧小舞正拿着小本子，站在隔断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晚上，你要不要申请晚餐补助？”牧小舞问道。
“呃，要申请……”铁锹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到了下班时间。他再看Q版的界面，只剩下几条鱼的图标了，干脆想一股气做完。
牧小舞把本子递给铁锹，道：“你想吃什么，就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本子上写了七八种盒饭，后面各自有一大堆的签名。
铁锹惊讶的问道：“哇，这么多人加班？”
“当然啦。”牧小舞似笑非笑的道：“我也加班呢！”
铁锹在烧鹅饭后面，看到了牧小舞的名字。他脑子里还想着设计思路，一时间没转过来，就傻乎乎道：“哇，你也这么忙！”
牧小舞歪着头端详了铁锹一下，好像在确定铁锹这话的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很辛苦……”铁锹也反应过来，急忙补救。
牧小舞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大家都加班，我也只能加了。”
铁锹等牧小舞拿着本子走了，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他暗骂自己脑残，怎么说话越来越像没智商似的……
不过，看到有这么多人加班。一度对公司管理混乱，有些失去信心的铁锹，觉得也不是那么糟。至少，大家还愿意加班干活……
铁锹暗想：“也许，真得像赵管说的那样。公司的前景很不错，只要挺过这一段混乱……”
可是，他的念头还没有落下，就有人一声大喊：“张经理走了，兄弟们开撸啦！”
“好，今天我不杀人、只助攻……”
“德玛西亚，人在塔在……”
“快点，别耽误时间！今天，我只能玩到十点……”
一片乱哄哄的应和声当中，赵晓龙的嗓门最大……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盒饭送了上来。
大家都在英雄联盟里，撸得热火朝天，没有时间去拿盒饭。牧小舞就把盒饭，放在工位隔断的上面。
铁锹起身拿盒饭的时候，四处一看。几乎每个隔断上面，都放着一个盒饭。几乎每个隔断里，都传出鼠标键盘激烈的敲击声和同事的喊叫声……
毫无疑问，这所谓的加班，就是全公司开撸……
铁锹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对游乐科技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
柳思达正好站起身拿盒饭，看着铁锹黯然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柳思达理解的伸出手，重重的拍了铁锹一下，以示安慰。
铁锹默默的坐下，发现QQ上闪出柳思达的消息：“兄弟，别想那么多了。游乐科技，没有希望了！你现在该干的，就是努力的提高自己，增加经验。”
“柳兄，如果公司垮了，大家不是都失业了吗？”铁锹觉得这句话很蠢，但他还是这么发了。
“其实，不管公司垮不垮。我再干一段时间，都会辞职。因为，我想真的做出一款好游戏，不想这么虚度光阴。”柳思达发了消息过来，道：“现在，我之所以不走，就是想完成这个关卡。省得因为我离开，赵管和小蜗完不成任务，不好做人……
至于大家失业这事，真应该担心的是你。公司的同事都经验丰富，找新饭碗不成问题，你就不行了。现在你还是个新人，需要增加经验，提高技术。不然的话，公司一垮。你想在游戏行业里混饭，却没有经验和技术，不太容易……”
铁锹不无感激的道：“柳兄，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不用谢！”柳思达回复道：“总经理让我多教你点东西！”
铁锹不明所以，道：“嗯，什么总经理？”
“嗯，就是卷铺盖的总经理。总经理说有位董事和他关系不错，拜托他多提点你。”柳思达揭开了谜底，道：“总经理走的时候，特意拜托了我……”
“啊？”铁锹总算明白，柳思达为什么会和自己说那么多了，为什么处处提点。不过，他脑海中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道：“柳兄，既然总经理和董事的关系不错，为什么还会出现卷铺盖的情况？”
“公司，可不是只有一位董事……”柳思达回了一个抠鼻的表情，骂道：“而且，傻逼的人总比精明的多！”
铁锹再次无语了！过了一会，他道：“那位董事是谁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柳思达回复道：“那个级别的事，不是我这种打工仔能接触的了。总经理没说，我也就没问……”
柳思达没说，铁锹也猜到了是谁。
除了那位在外语角遇到的“穆大哥”，不会有别人了。
晚上，铁锹设计完了Q版的界面，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他站起身，发现同事还都在英雄无敌中混战。一个个大呼小叫，激情四射。看样子，不打个过瘾是不会走了。
铁锹莫名的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抑郁。刚刚找到一份工作，没想到是这个样子。虽说这也是个提高技术，增加经验的机会，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会，他肚子又饿了。
一个盒饭，对于铁锹现在饭量来说，简直是一口猫食。
铁锹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当他来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牧小舞捧着四个箱子，想要出门。
那四个箱子，每个都有半尺大小。牧小舞费力地捧着，倚着门一点点的往外挪。
铁锹走上前，道：“我帮你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