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笑了，问道：“你觉得应该拿多少，才合适呢？”

　　铁锹气鼓鼓的道：“至少，也应该有四千块！”

　　老爸追问道：“为什么？”

　　铁锹的说话声，已经高了八度。他道：“因为，我和别人的工资差太多了！”

　　“我和穆大叔的收入，也差很多呢！”老爸冷冷的道：“我怎么没觉得不公平？”

　　“那能一样吗？”铁锹气得吐沫星子喷出老远，梗着脖子道：“穆大叔是N多公司的大股东，你不过是退休小职员，比你收入高正常。但我和公司里的同事都是美工，凭什么我拿的就那么低？”

　　“我觉得为什么的问题，应该是你告诉我，而不是问我……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我很乐意和穆大叔去谈谈。如果连原因都说不清楚，你让我拿什么和穆大叔谈？”老爸的话，也带上了怒气。他道：“同样是汽车，国产车和进口车哪个贵？同样是吃快餐，街边摊和肯德基哪个贵？为什么，它们之间的价格不一样？为什么国产车的价格，不能和进口车一样高？为什么街边摊的价格，要比肯德基的低？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就找出不公平的原因。否则的话，你再怎么叫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铁锹一下子滞住了。他觉得老爸的思维实在太跳跃，比喻的东西超高端。

　　“你要涨工资，行啊！说一下，你要涨工资的理由！”老爸愈加的严厉，喝道：“但是，千万别告诉我。你涨工资的理由，就是因为别人拿的比你高！”

　　“我……我……”铁锹还是不服气，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老妈看老伴说出了火气，急忙在旁边晃悠老伴的大腿，让他有话好好说。

　　老爸道：“国产车的价格，要想和进口车一样高。必须要拥有同样的质量、同样的口碑。地边摊的盒饭，要想和肯德基一样贵。必须要有同样的卫生条件，同样的品牌经营。”

　　“老爸，你这扯的是不是有点远……楼歪了吧？”铁锹刚才还像充足气的皮球，拍在地上不但跳得高，声音也响亮。现在，他虽然还在辩解，但说话的声音都“温柔”许多。

　　“那好，我们就从小处谈起。”老爸这会对老伴，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他稍微缓和些语气，道：“别人拿的高，必然有其拿得高的原因。你看别人开宝马，能不能稍微想一想，别人开宝马之前都付出了些什么？你看穆大叔可以世界各地到处旅游，能不能稍微想一想，穆大叔之前付出怎样的努力？同事的工资比你高，你觉得不公平？这种不公应该如何解决，是让同事的工资也像你这么低？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说明你同事不值这些钱吗？”

　　“不是……”铁锹哪里肯戴这样的帽子，再说自己确实没这样的想法。他道：“我没说同事的工资，不值这些钱。而是说我的工资，不应该这么低……”

　　“这个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你说工资低，要涨工资。但是，你拿得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别人的工资比你高。”老爸问道：“这正常吗？”

　　铁锹很想说，这很正常。不过，他知道这么说了，肯定又得挨喷。所以，压根就不出声。

　　“儿子，如果你要涨工资，至少要做到以下两点。首先，你要做到不可或缺。至少，你要有提出涨工资之后，公司发现失去你的损失，比留下你的损失大。其次，你要做到公司不同意之后，能很快找到新的工作。不说找到薪水更高的公司，至少应该是和现在的收入相符。这两点都需要你具备足够强的技能、足够多的经验和资历……”老爸说到这，厉声问道：“现在，你告诉我。这两个条件，你具备哪一条？”

　　铁锹虽说很不是滋味，但头脑却逐渐恢复了冷静。自己的画功如何？自己清楚。虽然恶补了一段时间，但差距仍然明显。自己的软件熟练程度如何？比刚毕业的时候，是强一些。自己的工作经验如何？如果不算打零工，还有在南云和黑社会赢了几把扑克牌，好象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他算计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人生的积淀，实在贫穷得可怕。要不是还有几万卖命钱，现在连泡面都吃不起……

　　铁锹略有些尴尬的道：“老爸，这个……我也知道……现在提涨工资，确实不太成熟。所以，我才让你和穆大叔谈谈嘛……穆大叔要是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呗……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想法……”

　　老爸仰天打了个哈哈，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还是冷冰冰的道：“我当初以为，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很有骨气！愿意靠自己的双手，有一番作为。所以，我支持你在外面独立生活！现在看来，你还是应该回来吃奶呀……”

　　“老爸，你够了啊！”铁锹的脸在发烫，火在燃烧。老爸的话实在是赤裸裸的打脸，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他大喝一声，道：“你再这么说我……”

　　“兔崽子，我说你了又怎样？”老爸的声音悠哉，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铁锹还真没辙。

　　老爸又道：“你要不要怪我，没有宝马送给你，没让你做成富二代呀？”

　　“我……这个……”铁锹弱弱的道：“老爸，这事你自己反省就行……”

　　“兔崽子，我这就过去掐死你！”老爸咆哮着跳起来，就要付之行动。

　　“别别……老爸，你就我这么一个亲儿子啊！”铁锹吓得小心肝乱跳，赶紧求饶。多亏老爸不在身边，不然又得马桶擦伺候。

　　“掐死你，我再重生一个……”老爸继续咆哮。

　　“老爸，我错了！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铁锹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但声音却阴阳顿挫如同咏叹调。他道：“我虽然没有一个土豪爹，但有一个深深爱我的老爸，是多么的幸福啊……我不应该抱怨，而是应该赞美啊……虽然我没有当上富二代，虽然我不是高帅富，但我为老爸当上富三代的爷爷，为自己当富二代的爹，努力奋斗！时刻准备着，为这样崇高的理想献身……”

　　不管怎么说，铁锹这一番诗朗诵还是起到了作用。

　　老爸哼哼了两声，放弃了半夜三更过去掐死儿子的想法。他坐回沙发上，语重心长的道：“儿子，你现在才二十出头。刚刚有了成熟的身体，却没有成熟的头脑。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才上班一天就吵着要涨工资，合适吗？如果我和穆大叔谈这件事，人家会不会有想法？就算穆大叔碍着我的面子帮你说项，他会怎么看你？”

　　铁锹听着老爸的教训，沉默不语。

　　老爸又道：“穆大叔会从心里瞧不起你！因为，他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摔倒无数次，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靠着父辈的余荫，却什么也不是的人。如果我去找穆大叔说项，他可能会提高你的工资。但是，他会认定你没有出息。那样的话，你的未来反而会失去很多，本应该有的机会，你明白吗？”

　　铁锹不但明白老爸说的话，也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不安了。

　　实际上，从下午柳思达到晚上的牧小舞，他一直都深受刺激。在碰到钱斌之后，面对那种高傲，更是火上浇油。而且，赵雪、云非遥、都让他感觉到一种差距。他一直刻意躲避的感情，除了莫颜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种差距的存在。

　　现在他上班了，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了，本应该缩小这种差距。可两千块的工资，在这种差距面前，看起来更像讽刺……

　　“老爸，你说的未来实在太遥远。”铁锹叹了口气，道：“我眼前这点工资，连谈恋爱都不敢，太压力山大……”

　　从老爸说完“掐死重生一个”，就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妈，忽然一把抢过手机。她惊喜的道：“儿子，你有女朋友了？”

　　铁锹问道：“呃，老妈这么晚你还没睡啊？”

　　“别废话！”老妈心急的道：“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嗨，我在这教育儿子，你别添乱……”老爸的话还没说完，老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她道：“儿子，我问你话呢！”

　　“呃……我还没决定。”铁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关键是她们的条件都太好，我的条件好像差了点……”

　　“什么条件？公主啊？”老妈一听这话，老大不愿意。她道：“就算是公主，我儿子也配得上……”

　　说到这，老妈忽然道：“等等，她们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追的不止一个？”

　　铁锹脑子里闪过了赵雪和云非遥，嘴里却道：“老妈，你误会了！我现在一个都没追……”

　　“那你想追哪个？”

　　“我……”铁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老爸又抢过来电话，数落道：“不管有什么事，等我和儿子谈完工作的事情再说。”

　　老妈喝问道：“老东西，儿子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没有工作，还有什么终身大事？”老爸眼睛一瞪，脾气也上来了。

　　老妈虽然平时很厉害，但遇到大事，还真不敢和老伴对着干。她撇着嘴满脸不服气，但也不说什么了。

　　“儿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工资有多高，而是能学到什么东西！”老爸重新转回工作的话题，道：“工资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赚。但公司给你提供的环境和经验，却是钱买不来的东西，明白吗？你沉住气苦干一年，技术和经验都有了，该学的东西也都学了，具备了涨工资的必要条件。那时，你不提工资的事情，公司也会给你涨。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跳槽到出价更高的地方……”

　　铁锹和老爸谈到现在，心情也不像开始那么烦躁了。他道：“老爸，道理我都明白！刚才就是心里不平衡，发发牢骚而已。”

　　“嗯，那就好！工资这事就过去了，现在说说你的终身大事……”老爸的声音，一下子从沉稳转为心切。他道：“儿子，我和你说。对女孩子，你的嘴得甜，还得会哄人。实在不行，就算是骗也成……逼急了，就主动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以后好好对人家就行。女孩子，总是比较被动！”

　　“老爸，还是算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是那种包办婚姻，洞房花烛夜才掀红盖头啊？现在要是没钱，别说生米煮成熟饭，就是煮成米粉都没用。”铁锹苦笑着道：“我还是先把工作弄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没关系，不用担心钱！”老爸豪迈的道：“谈恋爱的钱，只要不离谱，家里敞开了供应。”

　　“老爸，你和老妈早点休息吧！”铁锹想让老爸找穆丹武，帮着涨工资的打算彻底落空，颇有些意兴阑珊。他道：“我也要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老爸撂下电话，伸了个懒腰。他叹气道：“唉，这兔崽子超不让人省心，也不动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怔在那里。

　　老妈挽起袖子，拖鞋拿在手中，浑身杀气四溢。

　　“呃，老太婆你拿拖鞋干什么？”老爸问道。

　　“哼，你说的掐死儿子再重生一个，是怎么回事？”老妈恶狠狠的道：“我这么大岁数，还能生吗？我不能生，你想找谁生啊？”

　　“老太婆，我那是教育儿子……”

　　“啪啪啪……”

　　“嗨，你怎么不讲理呀……”

　　“啪啪啪啪……”

　　“老婆，这么晚了，咱们睡觉吧……”

　　“啪啪啪啪啪……”

　　“老太婆，你别打脸，我明天还得去网吧参加比赛……”

　　“啪啪啪啪啪啪……”

　　铁锹躺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倒不是因为老爸说的话，睡不着觉。而是因为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收了两条短信。一条是赵雪发来的，一条是云非遥发来的。

　　赵雪的短信，开头就是混蛋，我在外地出任务，联络不方便。你上班的时候，没事少贫嘴，多干活……

　　云非遥的短信，倒是客气许多：铁锹，第一天上班，还顺利吗？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但打不通，只好给你发信息祝福了……她最后的结尾是，我先去睡了。你别忘了，周末要请我吃饭呢……

　　铁锹想回信息，可手机屏幕碎得不成样子。明显只能当收音机，接电话还可以、发信息是不可能了。他本想打个电话过去，可犹豫了半天，却又放弃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最后，铁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自语道：“唉，还是算了！这么晚了，人家都睡觉了……”

　　第二天，铁锹醒过来之后，发现已经八点。手机的闹钟，居然没响。屏幕都碎成那样了，不能响也正常。他三下两下洗漱完毕，匆忙踏上征程。有了昨天挤车的经验，这回有了很大进步。冲锋的时候更加猛烈，但动作却非常隐蔽，还学会了借力打力。到车门前，还护住了头脸，防备别人偷袭。最后，他成功地挤上车，还有个座位……

　　到了公司，牧小舞正在那吃早餐。

　　铁锹闻着包子香喷喷的味道，肚子里咕咕乱叫。早上起得太晚，还没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放在铁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别人要是少吃一顿不算什么，铁锹要是少吃一顿，实在是大事件。而且，昨晚他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他看着牧小舞吃包子，恨不得上去抢……

　　可能是铁锹的眼神，过于赤裸裸，样子太像拦路抢劫的匪徒。

　　牧小舞吓得手里的包子，差点扔桌子上。她紧张的道：“早……早上好！”

　　“早上好。”铁锹强忍着饥火，打了个招呼。他用无比坚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往公司里走。远离牧小舞，远离包子……

　　“铁锹，你吃早饭没有？”牧小舞问道。

　　“我吃了……吃了十个大包子，现在撑得要命……”铁锹一阵傻笑，顺嘴吹牛。

　　“呃，这样啊……”牧小舞俯身从地上拿起一个大塑料袋，道：“柳思达起晚了，让我帮他买早餐。我买完之后，他又说反正已经晚了，干脆就请一天假。早餐让我帮他处理了，你要是没吃……”

　　牧小舞的话还没有说完，铁锹已经抢过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大包子。他拿起来就狼吞虎咽，一口一个……

　　牧小舞看铁锹的样子，不像没吃早饭，而是像从没吃过包子……

　　十个包子，短短五分钟不到，一个都不剩。

　　“唉，这包子太好吃了，简直是无上美味。”铁锹还意犹未尽的捡袋子里的面渣，打着饱嗝道：“舞妹子，实在太谢谢你了！要不是有这袋包子，我能不能撑过上午都不一定呢……包子多少钱，我给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