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丽怎么会在你家？再说，她怎么知道你家在哪？她特么又凭什么去你家？”铁锹依然不敢相信。那个狐狸女，昨晚还在亭子里拿着手枪比比划划，现在怎么就到了岭南呢？这听起来，也太天方夜谭了……

　　“我不知道……”方超非常呆板的道：“胡丽丽说去岭南办事，顺便在我家住几天，房租照交。她还说为了感谢我，特意买了不少东西给我老妈……”

　　“妈的，这是在威胁你。”铁锹手里的叶子被攥成了浆糊。他道：“老四，这事你就忍了？”

　　方超抱着脑袋，苦恼至极。

　　“老四，你妈有危险。这事你要是忍了，还算个人吗？”铁锹怒道：“你要是为了娶媳妇不管娘，老子就和你这鳖孙绝交。”

　　方超脸现激动之色，道：“老三，你说我该怎么办？”

　　“走，回去找康老头掰扯明白。”铁锹把手里攥成团的叶子，猛地往地下一摔。

　　两人急火火的穿过训练大厅，上了电梯。

　　大厅里的壮汉，扎马步的时间还没有结束。而且，方超和大小姐的关系不清不楚，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阻拦。就在他们犹豫的工夫，电梯已经带着两人上了五楼。

　　康老爷子正在办公室里沏茶，铁锹和方超气势汹汹的推门而进。

　　铁锹道：“康老爷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人仗义的江湖大豪，没想到你派人去威胁方超的老妈。有道是祸不及家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康老爷子拿起电磁炉上的小水壶，专注地往茶壶里倒水，连头都没抬。他淡淡的道：“方小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方超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道：“康老爷子，您不应该让胡丽丽去骚扰我妈。”

　　康老爷子把第一遍水倒入茶洗，又往茶壶里续水。他道：“你是不是不想和夜影在一起了？”

　　“我想……”方超嘴唇哆嗦了一下，脸现挣扎之色。最终，他还是咬牙道：“我爱夜影，但这和我妈无关，我不能让你去威胁我妈。如果这样的事我都不管，我就是畜生。就像你说的，我今天做这样的事，以后也会做同样的事。而且，夜影也不会喜欢一个连妈都不管的人，我也不配让她喜欢……”

　　康老爷子把茶水，倾入白如雪、薄如纸的茶杯当中。茶壶不大，只能装满四杯。茶水看起来就像皑皑雪原当中，四眼碧绿的温泉，有着说不出的清幽。他道：“我给你们三秒钟，在我面前消失。不然的话，我就让你们横着出去。”

　　“你就是让我们滚着出去，也得给我们个交待。”铁锹拿起康老爷子刚倒的茶，一仰脖子灌进自己嘴里。

　　满口芬芳，回味无穷。

　　他看桌上还有三杯，一伸手又拿起一杯。他觉得就算被康老爷子打死，也先喝几口好茶再说。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康老爷子的表情狰狞万分，每一道皱纹都在喷射着怒火。尤其那道横贯全脸的刀疤，仿若一条蜈蚣张牙舞爪。

　　什么也不用说了，掏枪吧！对付这种没大没小的家伙，拿枪才能让他老实。

　　康老爷子刚把枪掏出来，夜影和禹奕就冲了进来。

　　“干爷，您不是说给方超个机会吗？”夜影急忙挡在方超身前。

　　禹奕也挡在办公台前，劝道：“干爷，您别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

　　康老爷子挥舞着手枪，怒不可遏。他道：“你们两个让开，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方超脸色发青，微微的发抖，显然是怕得要死。

　　铁锹则趁着混乱，又喝一杯茶……

　　“方超，到底怎么回事？”夜影转身问道：“不是说好要去吃饭吗？你们上来干什么？”

　　方超看夜影的语气不是很好，知道她也生气了。他干脆一横心，把胡丽丽出现在家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后，他认真地道：“夜影，我爱你，这点绝不会变。但我不能让我妈受到威胁。那样的话，我这当儿子的也太不孝了。”

　　夜影听了之后，吃了一惊。未来婆婆被威胁还了得？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她马上就质问康老爷子，道：“干爷，方超说的是不是实情？”

　　康老爷子看自己的干孙女，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心里愈加恼火。他咆哮道：“混蛋，是实情又怎样？”

　　夜影伤心至极，没想到干爷会这么做。她低下头，轻声啜泣。

　　“干爷，你别生气。”禹奕先是安慰康老爷子，又劝夜影道：“大姐，这件事我也知道。胡丽丽确实是干爷派到方超家的，但不是为了威胁方超妈妈，而是为了保护她老人家。”

　　“保护？”方超和夜影异口同声的问道。

　　“对，保护。”禹奕点头道：“这件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不明白也得说啊……”铁锹吊儿郎当的道。

　　禹奕冷冷的看着铁锹，一言不发。

　　“你别看我啊……”铁锹心里打怵，指着夜影和方超道：“他们才是最想知道的人。”

　　禹奕看夜影用急切的眼光看着自己，只好道：“那我就说吧……”

　　不过，她还是狠狠的瞪了铁锹一眼。

　　“禹奕，不要和你姐解释。”康老爷子把枪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大声嚷道：“我没有这么不孝顺的孙女，让她和方小子滚蛋，永远别回来……”

　　禹奕没有听干爷的赌气话，而是说出了其中的原因。这里牵扯到很多，铁锹和方超闻所未闻的事情。不止是方超闻所未闻，有些事就连夜影都不知道。

　　南云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背靠越南等东南亚国家。虽然经济不是特别的发达，却是个非常重要的通商关口。这些年来，华夏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快，那些东南亚小国都愿意和华夏进行经济合作。随着合作的加深，经济整合也会开始，越来越多的资本将通过南云进行周转。拥有特殊地理位置的南云，只要乘着这股东风，就会慢慢变得富庶。

　　很多有眼光的企业，也都提前进驻南宁布局。康老爷子作为归国华侨，要回国投资。他祖籍南云，又觉得老家以后会有发展，就在这里投资创建了康氏集团。

　　大约五年前，南云出现了一些很特殊的传销佬。他们不像以往搞传销的那些人，吃糠咽菜、限制人身自由。而是采用更富有欺骗性模式，叫做金融投资项目。他们把欺骗的对象，定位在有钱还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群体。他们出入有车，居住高档小区。而且，还通过捐款等方式为自己正名，还提出民间资金进入南云，帮助城市开发的虚假口号。

　　这种经过包装的高智商传销，就像流感病毒一样快速发展。短短几年，南云四百万人口里，居然出现了二十万的传销佬。随着传销队伍的扩张，另外一些东西也随之出现。有些外来势力以传销为掩护，进行毒品、走私、贩卖人口……总之，所有的偏门生意都做。而有些被骗得倾家荡产的人，也开始杀人抢劫。

　　那段时间，南云非常的乱……

　　铁锹又拿起一杯茶，接口道：“于是，你们老扛把子出手，维护和平正义？”

　　“不，我们也是为了利益。”禹奕看了铁锹一眼，非常现实的道：“随着传销而来的势力，开设酒吧、舞厅、赌场，有一些生意已经冲击到我们的势力范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毒品顺着东南亚源源不断地进入南云，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出货。”

　　铁锹嗞嗞的喝着茶，道：“你们不做毒品生意吗？”

　　“当然不做！”这回说话的是夜影，她抗辩道：“干爷说了，老扛把子的人谁要是敢做这种生意，自己把脑袋割下来。”

　　“做别的犯法事，也没好到哪去……”铁锹悄悄的嘀咕。

　　“放屁！铁小子，我丢你个粑粑……”康老爷子人虽老得掉渣，但耳朵却很好使。他拍着桌子吼道：“老扛把子半黑半白不假，但是从不做缺德生意。你再敢瞎说一句，老子一枪崩了你，再让下面的人轮你半个月，让你一辈子戴尿布……”

　　“我靠，你都把我崩了，还能找人爆我的菊？就算你们重口味，对尸体爆菊。可我都挂了，还戴个屁尿布……”铁锹表面上唯唯诺诺，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还想得很邪恶。

　　禹奕继续讲道：“从那时起，老扛把子和外来势力开战。但是，外来势力的战力很强，我们吃亏不少。干爷因为身体原因，也无法指挥我们。后来，不得不联系以前当雇佣兵的战友……”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的顿了顿。

　　铁锹还注意到禹奕的脸色，变得有些异样。

　　“干爷的战友，派人过来训练我们。”禹奕很快稳定了情绪，继续往下说：“经过训练之后，我们很快扭转了局势。几次冲突之后，传销佬和我们达成了约定。他们不发展南云本地人加入传销，也不许在规定范围之外，做贩毒之类的生意。”

　　“你们骗小孩子呐？达成约定？笑话！”铁锹脸露不屑之色，眼睛往上瞟，心道：“你们要真想把他们撵出去，他们还能在南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吗？说不定，你们自己也想分一杯羹，还特么的装纯洁。既当****，又想立牌坊……嘁！”

　　康老爷子现在一看铁锹就火大，老头觉得这小子比要泡自己孙女的方超，还他妈可恶。他道：“铁小子，你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铁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康老爷子又把枪对准了自己。他急忙道：“我是想，这些外来势力无法无天，咱们华夏政府就不管吗？”

　　“这点我知道。”夜影解释道：“政府倒不是不管，而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干爷因为集团业务见政府官员的时候，带着我去了几次。那些官员说起传销的事，也特别头大。传销佬在这里呆着，大部分都是受骗的人。

　　而且，他们在这里就租间房子，也不用什么工具，你能把他们怎么样？就算把他们抓了，他们也承认自己是传销，也拿他们没办法，因为没有相关的法律。再说，他们本身就是受害者。最终只能把他们遣返回原籍，还要搭上火车票。可是这些人，往往坐这一班车走，到了地方又坐另一班车回来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多了，官员也懒得管了。反正那些传销佬也不怎么危害治安，还能在这里花钱……那些外来的势力，就是披着传销的外衣，隐蔽在传销佬当中，很难抓到他们的把柄。偶尔有出事的，只要在传销佬中发布一条警察来抓传销的短信，成百上千的人就会大转移，往往就会让人跑掉……”

　　“行了吧……不用找这么多借口……”铁锹可不怎么怕夜影，他嘘道：“政府找不到毒贩子之类的家伙，你们老扛把子也找不到？既然能找到，你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为什么还要和他们达成约定？我看这里面，猫腻不少哇……”

　　“这……不是……因为……反正……”夜影脸色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说不出理由。有些事，她确实了解的不多。

　　方超拉了拉夜影的衣襟，悄悄道：“你别和铁锹斗嘴，他那张贫嘴能说死人，你斗嘴肯定斗不过他。”

　　“你说的对，我们老扛把子确实找得到他们，但是找到了又如何呢？”康老子的心气已经平复了不少，他缓缓开口道：“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大得惊人，我们老扛把子的力量有限，只能做到自保。”

　　“不是吧……”铁锹表示不相信，他道：“康老爷子，你们老扛把子的势力还只能自保，说出去谁信啊？”

　　他把桌上最后一杯茶也拿在手里，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外来势力还能斗得过你们本地户吗？”

　　康老爷子靠着椅背上揉着额头，道：“铁小子，你知道这些传销佬，每个人要交多少钱才能搞传销吗？”

　　夜影看干爷脑袋疼，赶紧过来给他按摩脑袋。

　　康老爷子刚才的余怒还没彻底平息，想要推开夜影。可是，夜影非要按摩不可。最终，老头只是哼了一声，就闭目享受夜影的孝顺了。

　　“这个我知道，六万九千八。”铁锹一口把茶灌进去，又去瞄水壶。他想再烧壶水，续上几杯。这么好喝的茶叶，只泡一回就完事，太浪费了。

　　“那二十万传销佬，会交出多少钱？”康老爷子问道。

　　方超轻轻的说了一句：“一百四十亿左右……”

　　这个数字把铁锹给吓到了，他愕然道：“多少？一百四十亿？老四，就算咱们是美术专业，也不能不会数数……”

　　铁锹说到最后，却说不下去了。

　　“一个人按整数七万算，一百个人就是七百万，一万个人就是七亿，二十万人……就是一百四十亿。”方超被骗得加入传销，这段时间一直在估算这些事情，所以算得比较清楚。他道：“老三，不会数数的是你。”

　　铁锹呆住了，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铁小子，你觉得能操控着一百四十亿的势力，我们老扛把子这种地头蛇，能斗得过吗？”康老爷子用枪柄一下一下的敲着办公台，道：“好在，掌控这些资本的势力，大大小小有几十个。而且，他们之间也不和。哼哼，确切的说是势同水火……不过，还多亏他们不和。不然的话……嘿嘿，老扛把子早就给灭了……”

　　“可……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铁锹干巴巴的道：“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派胡丽丽去方超家？”

　　方超一直担心胡丽丽对老妈不利，他也紧张地看着康老爷子。

　　康老爷子对禹奕示意，道：“你继续和他们说，反正后面的事，这两个混蛋也有份。”

　　禹奕向铁锹和方超揭示了答案。

　　老扛把子和传销佬之间的约定，除了划分了势力范围，还要充当打手，包括替这些势力处理争端。

　　既然不能彻底根除，那就想办法控制，这就是康老爷子的打算。

　　传销佬之间的内斗，老扛把子的人都很开心。

　　对于老扛把子的人来说，传销佬斗死一个算一个，全死光了都不心疼。但是这种内斗不能引发冲突，更不能变成火并，否则会彻底搅乱南云。

　　这是老扛把子不能接受的，所以老扛把子要充当这些外来势力的打手。

　　外来势力当然不傻，老扛把子说是当打手，实际上就是要当警察。

　　但是老扛把子豁出去了，不同意就玩命。

　　那段时间，外来势力和老扛把子斗得腥风血雨。只是，外来势力不抱团。老扛把子的人打起架又不要命，还受过军事训练。往往被砍得只剩一口气，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好几个外来势力派来的大佬，都被老扛把子给干掉了。有几个稍弱的外来势力，不得不答应老扛把子的要求。

　　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风。

　　不少外来势力算计一下，觉得这样虽然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但也没耽误赚钱。于是，也纷纷答应了老扛把子。

　　这也是那天，孙敏峰让禹奕和夜影去对付铁锹他们的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