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山北面的树林里,小彭他们快步向山下走去,虽然近在咫尺的鬼子追兵只能望崖兴叹,但一场小小的战斗却牺牲了两名共产党员和一名军统人员,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
吴小凡心里更是难过,三人都是为了掩护自己撤退才会牺牲,而且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谁也不知道日军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此刻自己只能默默地大步向前。
当来到山窝中时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大家抬头望去只见四架日军的飞机低空从山岭上飞过,强大的气流把山上的树林都吹得哗哗响。
小武雄在邹三毛怀中高兴地拍手叫道:“叔叔,飞飞、飞飞。”
吴小凡吃惊地:“糟了,日军想炸死我们。”
小彭立刻叫喊道:“快,向山上跑,右边的悬崖下有个小山洞。”他带领大家向山上飞奔,同时和张上尉、汉强、平汉紧紧地跟随在吴小凡和邹三毛身边。
吴小凡急忙从邹三毛手上抱过儿子,本来以他的轻功可以迅速冲到最前面,但又不得不放慢脚步回头叫喊道:“快、快。”
天空中,四架飞机盘旋一圈后又飞了回来,接着好似发现了目标一架接一架俯冲下来在吴小凡他们所在的山岭上投下了炸弹,“轰隆隆”的爆炸在山岭树林里响起,冲天的火光中很多树木被炸断和起火燃烧,随后四架飞机又轮番由下而上地对整座山岭实施扫射,“哒哒哒”的机枪射击声响彻云霄。
小彭和邹三毛、张上尉拉着吴小凡冲到一处小悬崖下把他推进一个小山洞,汉强和平汉也跟随着跑了进来,但跑在后面的报务员等四人却全部倒在了飞机的扫射下,而且被燃烧的大火吞没,小彭和张上尉站在洞口也只能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同伴在烈火中消亡。
吴小凡瞧着躲在怀中吓呆了的儿子赶紧安慰道:“武雄不怕,爸爸和叔叔会保护武雄,武雄很勇敢。”
小武雄点了下头用中文和日语说:“爸爸,我、我不怕飞飞,我要妈妈。”
吴小凡只能说:“好,爸爸和叔叔一定为武雄找到妈妈。”然后迅速扫了一眼洞里的人,急忙地:“还有四个人没进来,快把他们叫进来。”
张上尉站在洞口瞧着燃烧的山岭和还在扫射的四架飞机,转身走进来悲伤地:“吴长官,他们都牺牲了。”
“啊!”吴小凡惊呆了,过天桥时已经牺牲了三个人,现在一下子又有四人牺牲,十四个人只剩下了七个,他不由得流下了热泪,内疚地:“张上尉、小彭,对不起,为了我却害死了这么多人,要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宁可死在日本人手上也不会撤退。”
张上尉说:“吴长官,这不是你的错,你的撤退是党国的需要,更是为了鼓舞全国人民的斗志,哪怕我们都牺牲了,只要你能平安地撤退到重庆,对日本鬼子就是重大打击。”
小彭说:“对,我们在接受任务时上级就交待过,共产党人必须扭曲自己的灵魂去完成党交给的神圣使命,虽然你是国民党军统人员,但你的平安回归将激励全中国人民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斗志,这也是我们共产党人为什么要护送你撤退的原因。”
“你的脱逃已经让鬼子恼羞成怒,追不上竟然动用飞机来炸,证明鬼子已经意识到只要你平安到达重庆,那么对日军就是一次重大打击,因为你不仅仅是代表个人,而是代表着一种对侵略者不屈的民族精神,就算我们都死了也值得。”
吴小凡心头一惊,因为共产党人必须扭曲自己的灵魂去完成党交给的神圣使命这句话很明显是针对自己而来,肯定是陈东叔叔事先已经想到撤退途中一定会有人牺牲,他担心自己在情感上接受不了这种痛楚,才故意通过小彭的嘴对自己进行提醒,自己在这种时候只能硬下心来面对现实。
张上尉瞧着他伤感的表情,忙扯开话题说:“小彭,多亏你熟悉环境和知道这里有个山洞,不然我们不被炸死、打死也会被烧死。”
小彭说:“我从小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这里的山山水水我都了如指掌,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鬼子对吴长官肯定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这就为我们穿过后两道封锁线增加了困难。”
张上尉点头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证吴长官三人的安全撤退,只要他们三人到了重庆,就是对日本鬼子的无情打击,他们吹嘘了三年的大日本皇军谍报精英竟然是真正的中国间谍,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对中国人来说比打赢一场大会战还要振奋人心,只是如何才能冲过鬼子的第二道封锁线,就只能靠你了。”
小彭说:“你放心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他探头瞧了一眼天空中已经消失的日军飞机和山岭中还在燃烧的大火,忙喊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快走。”
张上尉和邹三毛、汉强、平汉立即护卫着吴小凡父子跟随小彭走出山洞,小彭带领大家避开北面燃烧的山岭朝东北面的另一座山岭走去,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又一道险关。
此刻,武汉日军宪兵队,藤原表情呆木地坐靠在沙发上听着重庆广播电台,播音员正在播报时事新闻,内容都是战场上国军打败日军的消息。
秋野轻轻推门进来小声地:“将军,接替吉木上尉的人我已经安排好,新的电台监测车都已布置到位,搜捕林志刚和方继宗的行动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实施。”
藤原忧郁地:“秋野君,刚才司令官阁下打来电话,说皇军飞机在断臂山一带发现了小凡少佐他们的行踪,为了防止危险分子再次逃脱,他们只能实施轰炸和扫射,整座山岭都被炸成了一片火海,估计没有一人会生还,小凡和武雄恐怕都已经死了。”
秋野惊恐地:“不,我不相信,小凡不会死,武雄也不会死。”
“唉!”藤原叹息道:“这是空军的报告,难道还值得怀疑吗?”
秋野坚定地:“不,将军,小凡君夺取我的手枪时显露出的身手快如闪电,我根本就无法反抗,就算皇军的飞机将整座山岭炸成了火海,其他人都死了,但以小凡君的身手绝对不会受到伤害,何况山岭中隐蔽的地方很多,他和武雄绝对不会被飞机炸死,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想办法冲过皇军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封锁线,消息也肯定会在这几天传过来。”
藤原瞧着他自信的表情,只能默默地点了下头。
秋野小声地:“不过,您和在下必须立即引咎辞职,免得消息传到国内会对您非常的不利,到时就会很被动。”
藤原起身关掉收音机,阴沉着脸说:“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既然我已经决定为了小凡而背叛天皇,那也就没有任何牵挂,如果小凡能活着通过皇军的三道封锁线,我就在武汉隐居,希望有一天还能见到他和武雄,要是小凡和武雄遭到了不幸,我就返回日本从此再不过问政治。秋野君,为了我俩的生存,同时也是为了大日本皇军的名誉,我们只能以退为进了,跟我去见司令官阁下吧。”
“嘿!”秋野跟随藤原离开了办公室。
这天深夜,吴小凡他们来到了雷公镇南面的山岭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家站在山头上注视着山下的大集镇,月光下整座集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生息,一条连接南北的公路从镇中大街上穿过,可一座座碉堡不仅封锁了所有的大小道路,而且长长的战壕和铁丝网将山头和碉堡都连成了一体,碉堡上的日军哨兵不停地用探照灯交叉照射,战壕里也不时地有鬼子在巡逻,看来要想悄悄地穿过去恐怕非常难,所以大家也都默默地不吱声。
张上尉瞧着身旁的小彭问道:“小彭,从这里穿过鬼子的封锁线是不是选错了地方,别说悄悄地过封锁线,恐怕我们只要一现身就会被鬼子发现,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可以选择?”
小彭说:“有,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我们的交通线,但在目前鬼子严密堵截的情况下我们不论走哪条路都有风险,因为鬼子的封锁线形成了三道防守武汉的包围圈。”
“向东不仅要横渡涡水河和汉江,而且涡水河以东就是江汉平原,我们的行踪就更容易暴露,向西就会进入鬼子连成一片的防御体系,我们就如同是自取灭亡,只有向北才能利用群山峻岭和鬼子防御的空隙跳出包围圈,这也是国军为什么要在古山接应我们的原因。”
“张长官潜伏武汉三年就是等待着吴长官的撤退,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应该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疑心病太重,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相信我们共产党?”
张上尉不好意思地:“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过这道封锁钱。”
小彭却回头吩咐道:“汉强、平汉,快去快回。”
“是!”汉强和平汉立即向山下跑去,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张上尉和邹三毛不解地瞧着小彭,不明白他为何要让汉强和平汉下山,只有吴小凡已经猜测到两人下山一定是与地下党的人员联系,因为小彭既然选择在这里穿过鬼子的第二道封锁线,那么肯定这座集镇中有自己的同志,而且小彭和汉强、平汉绝对来过这里,不然他们不会冒险把自己领到这里来。
可张上尉不理解这些,禁不住小声问道:“小彭,汉强和平汉下山干什么?”
小彭平静地:“自从鬼子占领武汉后,我和汉强、平汉曾经五次来过这里,都是为鄂北新四军送急需的西药,别看鬼子表面上封锁很严,但我们照样能把东西送过去。只是这次要一下子过去这么多的人,不知道行不行,但我相信我们的人一定会有办法。”
张上尉明白过来笑道:“你们共产党真是无孔不入,哪里都有你们的人,何况在武汉要想弄到被日本人完全控制的西药真是不容易,可你们竟然都能办到,这一点我们军统是自愧不如。”
小彭盯着他说:“你们国军当然不需要向我们一样冒险,枪支弹药和药品都有国民政府直接配给,可我们新四军一面要同鬼子作战,一面还得从鬼子身上夺取枪支弹药,伤员更是无药可医,动手术连起码的麻药都没有,我们就只能想办法从鬼子的医院里高价购买一些药品给新四军送去,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当然,说这些你们根本不理解,因为现在表面上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可蒋委员长却一心想消灭我们共产党,国军时不时地就会在背后捅我们新四军一刀子,皖南事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上尉尴尬地:“这、我听说那些事都是误会。”
吴小凡赶紧说:“好啦,过去的事就不要争论了,安心地等待吧。”
张上尉尊敬地:“是!”
小彭瞪了吴小凡一眼后也就不再吱声,因为自己当前的任务是护送这位曾经对共产党犯下笔笔血债,如今却是抗日民族英雄的人撤离,如果出了差错不仅完不成党交给的任务,而且国民党会借此指责共产党,所以他只能从大局出发不再在言语上指责。
邹三毛却只能站在那不吭声,因为不仅三人的年龄都比自己大,而且通过这两天与小彭他们的交往,他对共产党也有了一种模糊的认识,因为从这些共产党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顾全大局和自我牺牲的品德,只是不理解同样都是中国人,为何要有国民党和共产党之分?
特别是国民党曾经杀害了很多共产党人,并且哥哥就亲手杀死过两名共产党员,因此也遭到了共产党的两次暗杀,国共两党之间的相互仇怨自己是亲眼所见,何况哥哥就是国民党,自己也是国军,在情感上肯定偏向哥哥,但又对小彭没有反感,所以对张上尉和小彭的争论也就只能保持沉默。
吴小凡瞧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儿子,又望了一眼月光下的集镇,日军如此严密的防御体系不仅阻隔了南北的交通,而且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脱逃之事,真不知道地下党的同志会怎么安排大家通过这座集镇。
当汉强和平汉领着一名身穿绸缎衣服、肩上挎着手枪、头上竟然戴着日军军帽的中年汉子匆匆跑上山来时。
小彭高兴地迎上去拉着汉子的手说:“高大哥,又来麻烦你了,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知有没有办法把我们送过去?”
高大哥笑道:“小彭,三天前我就收到了省委的电报,知道你们要从这里穿过鬼子的封锁线,所以也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并护送你们过第三道封锁线。”
小彭欣悦地:“太好了,从这里往北你比我更熟悉情况,这样的话我肩上的责任也就轻了很多。高大哥,这位就是吴小凡和他儿子,这是他弟弟邹三毛,这位是张长官。”
吴小凡三人也就尊敬地:“高大哥好!”
高大哥瞧着一身日军军装的吴小凡说:“吴长官,我听说鬼子已经下达了对你格杀勿论的命令,只不过他们说你是遭到了国民党军统的绑架,而且是要把你弄到重庆去审判,如果不是事先得到了通报,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个民族败类。”
吴小凡笑道:“高大哥,这三年来我的事你肯定也听到了不少,鬼子说我是遭到绑架一定是为了掩盖真相,免得动摇他们的军心,不过对我格杀勿论肯定是真的,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把影响减少到最低。”
高大哥点头道:“你分析得很对,日军宪兵队藤原将军的儿子竟然是中国间谍,这件事对鬼子来说是影响很大,只是不光你这三年的事我都听说过,就是这六年来你在武汉的所作所为我也都听说过,为了民族的大义我们共产党人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希望你能懂得患难之际见真情,今后不要做过河拆桥之事。”
邹三毛不高兴地:“高大哥,你怎么和小彭一样,见到我哥哥都要数落一阵,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我们都是中国人,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送我哥哥过鬼子的封锁线,乱七八糟的事就别扯了。”
吴小凡忙轻声训斥道:“三毛,不得对高大哥无礼。”
张上尉急忙地:“高大哥,你准备怎样安排我们通过这座集镇?”
高大哥瞧着吴小凡怀中的孩子说:“吴长官,这孩子要是受到惊吓不会哭闹吧?”
吴小凡说:“等会我就把他叫醒,免得突然惊醒而哭闹,只要我事先提醒他,应该不会有事。”
小彭也说:“高大哥,这孩子很勇敢,不会哭闹。”
高大哥笑道:“这就好,但暂时不要叫醒他,等天亮后再说。”
“小彭、吴长官,我的计划是坐鬼子的军车出镇,因为每天鬼子都会派出三台卡车给第一道封锁线古山镇的日军送粮食和蔬菜,前两台车装粮食和蔬菜,后一台车一般是护送的二十名鬼子乘坐,而且装蔬菜的卡车在天黑前都会停在镇维持会的大院里,乡亲们已经把明天要运走的蔬菜送来,你们就躲藏在菜堆下面,明天早上八点一到鬼子就会准时来开车,而且出镇时鬼子的岗哨从来不检查,这样的话我们就能顺利地通过这道封锁线,然后在途中下车进山。”
张上尉惊讶地:“这种方法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被鬼子察觉别说如同瓮中捉鳖,我们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高大哥认真地:“这种方法确实有点冒险,但我们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能乘坐鬼子的卡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这道封锁线,我也会坐在第一台车上随时准备应变,因为我已经跟鬼子说好,明天坐他们的车去六十里外的村子探亲,而且会请他们去村里喝酒吃饭,押车的鬼子军官已经答应,到时我会趁机掩护你们下车去山上,这样的话有利于我们悄悄地穿过第三道封锁线。”
“同时,镇门口我已经安排人实施掩护防止突发事件,只要鬼子岗哨对车辆起了疑心他们就会发起突然袭击,我就会立即抢夺卡车硬闯出去,五里外就是山岭,只要我们进了山鬼子就别想再追上我们。”
吴小凡笑道:“高大哥,看来你在鬼子那还有一定的身份,对不对?”
高大哥说:“是的,我过去是国民政府任命的镇长,现在是日军任命的镇维持会会长,在老百姓眼里我是一名汉奸特务,也就是因为这种身份我才能得到鬼子的信任。”
吴小凡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如果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鬼子的第二道封锁线当然好,这样的话我们的行踪就不会暴露,也有利于我们过第三道封锁线。”
张上尉却赶紧拉着他走到一旁小声地:“吴长官,这种方式过鬼子的封锁线太危险了,何况共产党的人对你恨之入骨,要是他们趁此机会故意暴露你的行踪,姓高的就可借他维持会会长的身份与日本人勾结致我们于死地,我们不得不防。”
吴小凡脑子里也在迅速思考,陈东叔叔既然安排自己从这里穿过日军的第二道封锁线,那肯定非常相信高大哥,他也一定是一名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何况小彭已多次与高大哥打过交道,如果不信任他也绝对不会轻易在中途把自己交给别人,自己必须相信并配合高大哥的行动。
他于是轻声地:“这种时候我们只能服从共产党的安排,虽然高大哥的计划是很冒险,但也是一种大胆的方式,我相信他们一定做好了充分准备和安排,不然要是出了事,他们共产党就无法向重庆交待,毕竟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这个民族英雄要是毁在了共党手中,政治上会对他们不利,他们也不敢承担这种风险,你说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