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来到汉口中学大门口,正好看到匆匆从大门内走过的陈东时,他急忙下车喊声道:“陈校长!”然后冲进校园,跑到陈东跟前小声地:“我家老爷说,你家的四只大老鼠要立即除掉。”
陈东镇定地:“我知道了,快走。”他瞧着小夏开车离去后,快步走到花圃前的一名中年花匠跟前小声下达了湖北地下党全部停止活动,戒备敌人今晚的抓捕行动,要求感觉自己已经暴露的同志全部转移住所,同时通知武汉市委立即除掉已经混入党内的刘思潮四名特务。
当花匠点头快步离开校园后,陈东大步朝教学楼走去,心里却忐忑不安,虽然吴小凡下达了除掉刘思潮四名潜伏特务的命令,证明不会影响到他的安全,但还有一名已经潜入组织的特务到底是谁无人知晓,给组织上会带来多大的危机也无法判断。
而且敌人究竟掌握了多少同志的真实身份,今晚的抓捕行动会有多少人被捕都是个未知数,暴风雨将考验着每一名共产党员的灵魂,不论是何种结果,大浪淘沙总会洗净混入在沙石中的污泥,留下的必定是沉甸甸的精华。
吴小凡家中,他端着两碗菜从厨房出来,瞧着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的林志刚,心里不由得有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因为敌人即将对共产党人进行血腥镇压,自己的心已经非常的担忧,可这名应该也是共产党员的人却好似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他就这么沉得住气,于是说:“志刚,吃饭了。”
林志刚赶紧起身问道:“小凡,你儿子怎么还没回来,应该放学了呀。”
邹三毛端着两碗菜从厨房出来说:“李小姐会送武雄回来,根本不用我俩操心。”
林志刚说:“哦,那李小姐应该快来了。”
吴小凡心中一动,难道他是在等李雅琴,应该是这样,怪不得他表现得这么镇定,原来已经想到李雅琴会来自己家,到时他就可以让李雅琴把消息送出去,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便关心地:“志刚,等会李小姐来了你就去送送她,你俩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只要你俩一结婚,我就有理由不再让她管我家的事,孩子也就不会再让她接送。”
邹三毛生气地瞪了哥哥一眼,走进餐厅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说:“李小姐来不来我家不是你我、或者别人说了算,得由武雄决定,他们是母子俩,谁也离不开谁。”
吴小凡放下碗恼火地瞪了弟弟一眼说:“志刚,你不能老住在宿舍里,得自己买套房子,或者租一套房子也行,这样的话与李小姐的交往也方便一些。”
林志刚在桌前坐下笑着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今后我就打算住在雅琴家,做她们家的上门女婿,这不是更好。”
吴小凡瞧着弟弟气恼的表情赶紧推了他一下说:“快去端饭。”
邹三毛只好去了厨房。
“爸爸叔叔,开门!”小武雄的喊声传来,吴小凡赶紧大步出去打开院门,武雄立即叫道:“爸爸,我不在家里吃饭了,要去妈妈家吃,爷爷奶奶让我去吃红烧肉。”
吴小凡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雅琴,自己已经用暗语的方式把情报通报给了小夏,相信周伯伯一定会明白其中的含义,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把敌人行动的消息告诉给李雅琴,免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何况林志刚也大步跟了出来,就算想说都不可能了,他只好摸着儿子的头笑道:“好,爸爸知道了。”
林志刚热情地:“雅琴,进来坐一会。”
李雅琴惊异地:“志刚,你怎么在这?”
林志刚说:“是小凡请我来他家吃饭,他还说希望我俩早点结婚,武雄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他们兄弟俩会照顾好孩子。”
邹三毛气得跑出去叫道:“武雄,今后你就干脆天天在妈妈家吃饭,要是有哪个叔叔也敢去妈妈家吃饭,你就把他赶出来,好不好?”
小武雄天真地:“不,今天我在妈妈家陪爷爷奶奶吃饭,明天再回来陪爸爸叔叔吃饭,这是妈妈说的。”
邹三毛恼火地:“你是个败家子,没用。”
李雅琴好笑地:“三毛,大人的事你别骂孩子。志刚,有事吗?”
林志刚说:“没事,要不我送送你。”
“行!”李雅琴牵着小武雄和林志刚朝前走去。
吴小凡松了口气,如果小夏没有把自己的话完整地转告给周伯伯,或者周伯伯也没体会出自己话中的含义,现在林志刚也一定会把消息通报给李雅琴,组织上同样会采取防范措施,看来自己对林志刚的疑心应该解除,就算自己心中的很多担忧一时难以找到答案,但只要明天让周伯伯去落实一下李雅琴是否收到了林志刚的报警,真相也就能大白于天下,只是那名该死的五号特务究竟在哪,他又会给组织上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邹三毛赶紧小声地:“哥哥,消息告诉李小姐没有?”
吴小凡瞧着表情关切的弟弟,因为周先生和小夏他们的身份特殊,自己绝对不能告诉其真相,但为了安慰弟弟也只能点了下头,瞧着弟弟开心地笑了后,他抱着弟弟的肩膀走进屋。
邹三毛走进厨房端出三碗饭放在桌上,吴小凡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和两个酒杯在餐桌前坐下,见林志刚回来便叫他快来喝酒。
邹三毛瞪了林志刚一眼,端起碗就吃。
林志刚瞅着拉着脸坐那大口吃饭的邹三毛笑了笑,坐下端起酒杯同吴小凡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喝了下去。
魏怀中办公室,他陪着毛人凤坐在沙发上喝茶,曾副官和随从上校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个一份份表格,然后说:“局座、站长,没有发现我们怀疑的电台活动,这些探测到的电台波段都是些商业电台,中统武汉办事处的电台也发过两次报。”
毛人凤说:“中统的人到底有什么事一个下午竟然要发两封电报?”
魏怀中说:“局座,中统的事我们保密局无法管,何况他们也申请了电台许可证,如果我们再过问的话会惹他们不高兴。”
毛人凤威严地:“今晚的行动一帆风顺还好,要是出了差错谁的电台我都要查。对了,周先生今天有电报发出没有?”
曾副官说:“有,二十分钟前发过一封电报。”
毛人凤说:“魏将军,你打电话过去问一下,看他的电报发往哪里?”
“是!”魏怀中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说:“请接友诚贸易公司周公馆,喂,周公馆吗,我是魏怀中,哦,是夏管家,你老爷不在,那我问一下,你们二十分钟前的电报是发往哪里,内容是什么?好,我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说:“局座,他们的电报是发往南京的茂盛贸易公司,要他们把准备好的两船货运来武汉,同时把稻谷运回去。”
毛人凤冲随从上校说:“立即给南京发报,让他们去茂盛贸易公司查一下收报稿,看一下是什么内容,然后回报过来。”
“是!”上校大步走了出去。
魏怀中重新坐下说:“局座,周先生的贸易难道有问题?”
毛人凤说:“我只是好奇地过问一下,那个老爷子,就是爱管闲事,连委座都得关照他三分,我哪敢太岁头上动土。”
魏怀中不解地:“周先生当年从南京秘密运出来的物资到底是什么,而且委座竟然给他写了亲笔信?”
毛人凤说:“是一些没来得及转移出来的秘密档案,不过他确实厉害,硬是从鬼子的眼皮底下把东西偷运出南京送到了香港,再经广西云南到达重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听那些被他保护过的军统人员说,这个老爷子反正是人一个命一条,就是鬼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承认家里的暗室里藏了人,加之鬼子要靠他不知从哪里搞到的粮食运到南京稳定民心,也就不敢太得罪他。”
“我也真的弄不明白,他一个孤寡老头要拚命挣这么钱干什么,人总是要死的,不管他有多少家业,最后还是别人的。”
“哎,魏将军,能不能安排一个人盯着他,弄清楚他生意上的来龙去脉?”
魏怀中慌忙地:“局座,你既然这么说我哪敢得罪这个老头,他要是知道我派人盯着他,跑到委座面前告我一状,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毛人凤说:“可我听说他特别喜欢吴上校,经常叫他去家里玩?”
魏怀中心头一愣,这种小事毛人凤都了如指掌,说明武汉站的所有情况都未能瞒过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所以也只能苦笑道:“那哪叫玩,纯粹是让吴上校给他办事,他动不动就拿委座和局座的招牌来压我,吴上校也就不得不去,不过他是有点喜欢吴上校,英俊的男人不仅女人喜爱,连老头子都喜欢。”
毛人凤笑道:“吴上校也确实是党国谍报战线上的一朵奇葩,不仅对女人有吸引力,而且连鬼子都被迷昏了头认他做儿子,这才造就了一代谍报英豪。”
“对了,能不能也让他认周先生为义父,这样的话就能掌握老头子生意场上的秘密,你是他伯伯,你看怎么样?”
魏怀中惶恐地:“这恐怕不行,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何况今后一旦周先生的生意违反了党国的利益,那吴上校就脱不了干系,我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毛人凤说:“这事是我定的,出了问题与他无关,不过也得听听他的意见,要不我俩饭后去他家一下,说服他接受这项任务,同时在行动前看那五名潜伏人员能不能送去重要情报,也就免得他和林少校再跑回站里。”
魏怀中只好说:“是,遵从局座安排。”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曾副官抓起电话说:“魏将军办公室,哦,周先生,您好,是的,刚才是魏将军找您,毛局长在,好。局座,周先生说不知你方便不方便接电话?”
毛人凤起身接过电话笑道:“周先生,我毛某就是再忙也怎敢不接您的电话,您可是党国的老前辈,您太客气了,只是今晚要同魏将军商谈工作,确实不能接受您的盛情,要不明天中午再登门拜访,好,说定了,再见。”
他放下电话说:“这个老狐狸,盛情款待我是假,拉我给他撑门面才是真,可他的邀请又不得不去。”
随从上校进来双手递上一封电报说:“报告局座,南京回电,他们去茂盛贸易公司查看了电报,内容是把准备好的两船货运来武汉,同时把稻谷运回去。”
毛人凤抓过电报瞧了一眼又交给魏怀中说:“看来周先生发的真的是商业电报。”
魏怀中看了一眼电报说:“这样就好。局座,我们也该去吃饭了,请!”
毛人凤大步走了出去,随从上校跟随,魏怀中和曾副官相互瞧了一眼急忙跟上,两人都搞不懂毛人凤到底是何居心,上次差点把吴小凡害死,今日却好象对他特别信任,竟然想让他去监视周先生,而且今晚即将对全国的共党分子进行清剿,堂堂的保密局局长竟然不坐镇南京,却要跑到武汉来亲自指挥,到底用意何在?
此刻,李雅琴带着小武雄乘坐黄包车到达家门口下车,正准备进屋时看到尹鑫匆匆跑来,她急忙放下儿子的手迎上去小声地:“尹鑫,我真准备去找你,听林志刚说毛人凤到了武汉……”
尹鑫急促地:“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今晚敌人将公开对我们下手,组织上已经通知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人全部转移,你应该不会有危险,但必须停止与任何人联络,没有组织上的同意连林志刚和方继宗都不能见,我走了,保重。”
“哎……”李雅琴本还想说什么,可尹鑫已经快速跑走了,她呆愣地想了一下后只好急忙回去拉着孩子进屋,并关上了院门。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却没能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安静下来,一场敌我双方斗智斗勇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但掌握主动权的国民党明显占有上风,被动防御的共产党又将如何面对这场危机,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生与死的考验在煎熬着每一名共产党人的灵魂。
吴小凡家,他和林志刚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说笑,但林志刚爽朗的笑声明显压过了主人,因为客人总是把主人在大学期间胆小如鼠的狼狈样当笑料说出来,让主人对他的这种得意忘形简直是弄得哭笑不得。
邹三毛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地多次想反击,但被哥哥一次又一次用眼神制止,他只好跑到餐厅里去坐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干脆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听到敲门声,吴小凡赶紧跑出去开门,林志刚立即跟了出来,当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是毛人凤和魏怀中、曾副官、随从上校时,两人急忙立正敬礼道:“长官好!”
毛人凤笑道:“刚下车就听到了你们俩的笑声,什么事这么高兴?”
吴小凡说:“我俩在说过去学校里的事。局座,请进屋。”他领着大家进屋坐下后忙喊道:“三毛,局座和魏将军他们来了,快上茶。”
邹三毛急忙从卧室出来敬礼问候后赶紧倒茶,曾副官上前帮忙,两人把泡好的茶给大家端上,然后站在一旁。
魏怀中说:“小凡,局座特意来看看你,同时也是想交给你一项新任务,但又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吴小凡急忙起身立正道:“请局座吩咐,吴小凡愿为党国誓死效忠。”
毛人凤称赞道:“好,这才是党国的精英,我想让你去监视周先生,查清楚他的货物到底是发往那些地方、接触的都是些什么公司和人,你愿意吗?”
吴小凡一愣,支吾道:“这、局座,难道他是共党?”
毛人凤说:“不,我并没说他是共党,还是为了防止他同共党做买卖,生意人都是老奸巨滑,只要能挣钱什么样的生意都敢做,他要是不顾党国利益,竟敢与共党有来往,那就是他自寻死路,到时委座也保不了他,但又不能引起他的疑心,免得他倒打一耙反而到委座那告我们保密局一状,那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此事也只能我们在场的几人知道,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你调查到的情况也直接报告给我,还是用你云雀的专门密电码,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把密电码默记于心,谁也无法破译,怎么样?”
吴小凡为难地:“局座,这事不好办呀,他是委座都要关照的人,搞不好我人头落地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您还是让我查共党吧,只要是抓共党,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毛人凤威严地:“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吴小凡慌忙地:“是!”
魏怀中急忙地:“局座,周先生老谋深算,恐怕吴上校奈何不了他,要是知道吴上校在背后悄悄地查他,那就会捅了马蜂窝,对您也不利。”
毛人凤说:“我的意思是,不是悄悄去查,对他这样的人背后下手行不通,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他不是喜欢吴上校吧,我明天就让他认吴上校为义子,那样的话就能光明正大地获得他生意上来往的信息,至于如何去查证这些信息我会安排人处理,不会让吴上校为难。”
魏怀中笑道:“局座高见,在下只怕周先生不愿收吴小凡为义子,那就完不成局座的任务了。”
毛人凤自信地:“明天我一定会让他答应,你们就看着吧。吴上校,我的这种安排不会让你为难吧?”
吴小凡立正道:“局座,我、我保留自己的观点,服从局座的命令。”
毛人凤看了下手表说:“那好,现在已经七点,看来那五名特别情报小组的人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别守株待兔了。”
魏怀中他们起身道:“是!”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吴小凡心头一震,别真的是那个该死的五号特务来了,赶紧和邹三毛一起出去,林志刚迅速跟了出来。
吴小凡打开院门,只见一名漂亮姑娘和一位中年男人警戒地站在门前,他只能平静地:“你们找谁?”
姑娘盯着他说:“你好,我是南京人,曾经在南京见过你,只是不知你姓什么?”
吴小凡立即知道,完了,但又不得不说:“我姓吴,可我并不认识你。”
姑娘说:“吴先生,今日相见也就真的认识了,这可是个好日子。”
吴小凡说:“是个好日子,可我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你知道吗?”
姑娘说:“吴先生真的好健忘,今天是五号。”
林志刚掏出手枪吼道:“瞎说,今天是二十号,吴小凡,你们在搞什么鬼?”
吴小凡吃惊地瞪着林志刚,他的这种过激反应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今天他的表现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常,根本就不象是一名有着丰富地下工作经验的潜伏者,到好象是一名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小人,他这是怎么啦?
邹三毛却将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志刚,只要哥哥拔枪他就会行动,那站在面前的三个人都会死。
毛人凤站在门口威严地:“林志刚,滚开。吴上校,快请两人进来。”
“两位请!”吴小凡等两人进来后立即关上门,并迅速冲瞧着自己的弟弟轻轻摇了下头,在此种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并引领两人大步进屋,毛人凤他们都注视着两人。
女特务却冲着吴小凡立正敬礼道:“吴组长,在下是武汉特别情报小组五号情报员,国军少尉梅艳丽,今日特来向您报到。”
吴小凡回礼说:“辛苦了,只是我等你半年多了,为何今日才来报到?”
梅艳丽说:“对不起,长官,为了获得共党的信任,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听说毛局长亲临武汉,我就知道必须来见您了。”
吴小凡盯着中年男子说:“他是谁?”
梅艳丽说:“他是共党湖北省委工人运动委员会书记蒋步云先生,也是我的丈夫,他愿意弃暗投明,效忠党国。”
蒋步云急忙点头哈腰地:“吴长官好,蒋某愿提供所知的共党情报,包括共党省高官陈德文的住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