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18日傍晚,暮色中万家灯火如繁星般点缀着山城重庆,朝天门码头上国军士兵持枪站立在通往长江边的长长石阶两旁,军警封锁了码头周围的大街小巷,十几辆轿车和吉普车、卡车停靠在街边,一些军政官员站在高大的牌坊下兴奋地边交淡边注视着长江边一艘亮着灯光即将靠岸的客轮。
大批的民众也拥挤在警戒线两旁兴奋地翘首遥望,一些记者胸前佩带着采访证举着相机站在官员们的身后。
李雅琴身穿夹克女装也拿着相机站在记者们中间翘首以待,吴小凡即将到达重庆的消息已经让整座山城沸腾,人们都希望在第一时间内亲眼目睹这位传奇谍报英雄的风采。
当轮船靠岸后一队国军首先跑下船持枪分站两旁,接着一名少尉军官大声喊道:“立正!恭迎伟大的民族英雄、党国杰出的谍报英豪、国军少校吴小凡先生凯旋回到重庆。”
吴小凡戴着宽边墨镜、身穿笔挺的国军少校军装大步走下船来,挥手向码头上迎接的官员和民众致意,然后在少尉的陪同下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上了长长的石阶,人们立即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记者们也赶紧按下快门,在闪光灯中留下了吴小凡少校矫健的英姿,他也不时地举手向人们敬礼,正当他即将来到迎接的官员们面前时,突然从街边一栋房屋的屋脊上跃起两条持枪的身影,“叭叭叭”的枪声中吴小凡少校和少尉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
警戒的军警们立刻还击,两名刺客在被击毙的同时竟然还向吴小凡的遗体投出了两颗手雷,爆炸声中人们惊恐万状地四散逃离,官员们也在随从的保护下急忙上车就走,士兵们赶紧把吴小凡和少尉的尸体抬上一辆卡车快速离去,军警们却将两具暗杀者的尸体抬上卡车后才迅速离开,一场迎接英雄凯旋的仪式就此在血腥中结束。
高大的牌坊下,李雅琴竟然惊魂未定地独自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注视着石阶上鲜红的血迹,虽然自己已经放弃了对吴小凡的初恋,并且曾经出于无奈两次对他实施过暗杀,但不论怎样心中却存留着一份真诚的情感,何况他刚刚结束潜伏敌营的使命逃离险境来到重庆,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杀害,她情不自禁地扑下去跪倒在石阶上哭呼道:“小凡,小凡。”
这时,夜幕之中从轮船上走出四名身穿便装握着手枪的汉子,跟随其后的竟然是同样装扮的曾副官和吴小凡、及抱着小武雄的邹三毛和张上尉,大家快步而又谨慎地向码头上走去。
忽地李雅琴的悲哭声传来,虽然夜色中只能看到在石阶上哭泣的身影,但听到这熟悉的哭呼声,吴小凡不由得惊呼道:“雅琴!”
然后大步跑上去在李雅琴跟前蹲下,动情地抱着她的肩膀叫道:“雅琴,我是小凡,我没死。”
李雅琴抬头一瞧,出现在眼前的真的是自己熟悉的英俊面容,惊得她跳起身叫道:“你、你、吴小凡,这是怎么回事?”
吴小凡急促地:“军统得到消息,日本特务要在我到达重庆时进行暗杀,戴局长亲自制定了以假乱真之计,只是为了我又牺牲了两位勇士。”
曾副官他们紧握手枪迅速跑上来将两人围在当中,并提醒道:“吴长官,此地不能停留。”
吴小凡急忙介绍道:“少清哥,这是我大学同学李雅琴小姐。”
曾副官同李雅琴握手说:“李小姐,对不起,为了吴长官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当看到她胸前的记者采访证和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时又严肃地:“李小姐,你竟然是记者,那我必须提醒你,吴长官的事不能见报,否则会影响到党国的利益和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此事要绝对保密。”
李雅琴赶紧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快走吧。”
“雅琴,再见!”吴小凡和曾副官他们正要走时,没想到邹三毛怀中的小武雄竟然向李雅琴伸出双手用日语哭呼道:“妈妈、妈妈、妈妈抱。”
李雅琴一愣瞅着伸着双手要扑过来的孩子,吴小凡和邹三毛也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三人都知道孩子是在用日语叫妈妈,曾副官和张上尉他们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从孩子的手势上知道他是要李小姐抱。
李雅琴犹豫了一下只能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小武雄高兴得双手搂抱着她的脖子,把小脸蛋亲热地贴在她的脸上,并欢欣地用日语叫着:“妈妈,妈妈。”
吴小凡尴尬地:“雅琴,对不起,孩子小已经不记得他妈妈了。”
李雅琴却表情一惊,急忙用自己的额头与孩子的太阳穴贴了一下后责怪道:“他在发烧,你们是怎么搞的,孩子病了都不知道。”
“啊!”兄弟俩都急忙用手摸着孩子的额头,真的是好烫。
吴小凡却猛然放下了手臂,因为手腕上的飞镖腕扣在闪着寒光,只是李雅琴是否看到过黑衣人手上的飞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她如果要是看到飞镖腕扣必定会产生联想。
邹三毛却慌忙地:“哥哥,得赶紧送武雄去医院。”
“快走!”曾副官拉着吴小凡就走,李雅琴也只好抱着孩子跟着,邹三毛和张上尉、及四名汉子警戒地走在两旁。
大家走上码头后拐进一条小巷来到停靠在一边的三辆黑色轿车前,站在车前的三名司机马上拉开了车后门,曾副官立即把吴小凡推进了中间的车里。
一名司机小声地:“曾副官,局座指令,请吴长官马上去办公室见他,有重要任务待办。”
吴小凡为难地:“孩子在发高烧,我……”
曾副官扭头对一名汉子吩咐道:“你陪三毛带着孩子去陆军医院,一定要绝对保证安全。吴长官,你就不能去了。”
李雅琴忙说:“你们走吧,我和三毛送孩子去医院。”
曾副官欣喜地:“这样更好,坐第一辆车去。”
李雅琴抱着孩子和邹三毛钻入前面的轿车,司机和汉子也迅速上车开车就走。
吴小凡只能无奈地瞧着儿子他们乘坐的车远去。
曾副官和张上尉也赶紧坐上中间的轿车,三名汉子迅速钻入后面的小车,两辆车也快速驶离。
轿车里,小武雄拍着手用日语和中文欢叫道:“妈妈、妈妈、坐车车。”
李雅琴疼爱地瞧着怀中快乐地笑着的小武雄,孩子小对于生病没有什么感觉,而且脑海中肯定已经忘却了妈妈的模样,只是为何又把自己当做了妈妈?
虽然吴小凡与娟子小姐结婚和生子的消息曾经在重庆也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地咒骂,今年娟子小姐不幸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人们也说这是吴小凡应得的报应,要不是八天前广播和报纸上刊登了中华民国政府告武汉人民书,公开了吴小凡的真实身份和这三年来立下的伟大功绩,人们才知道错怪了这位民族英雄。
但娟子小姐是如何死的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真正的原因又是怎么回事,她便冲身旁的邹三毛问道:“三毛,武雄他妈妈是怎么死的?”
邹三毛说:“是被鬼子打死的,他们想欺负娟子姐,娟子姐在挣扎中掏出了一个鬼子身上的枪把那个鬼子打死了,另两个鬼子也就打死了娟子姐,我和哥哥眼看着晚到了一步,只能打死那两个鬼子为娟子姐报仇。”
李雅琴咬牙骂道:“这帮畜生,连自己人都欺负。三毛,这三年你和你哥哥除了获得很多的日军情报外,一定也经历了很多风险,能说给我听听吗?”
邹三毛笑道:“李小姐,对不起,没有哥哥的许可,这些事我不能说。”
李雅琴说:“三毛,你真的长大了。”
邹三毛说:“人总是要长大的,只是经历的过程不同而已。”
“李小姐,我和哥哥都没想到会在重庆见到你,而且武雄竟然叫你妈妈,请你不要介意,因为孩子太想妈妈了,加之逃出武汉后我和哥哥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不能哭、不能随便说话,不然就再也找不到妈妈,这孩子也非常的听话和勇敢,过鬼子的三道封锁线时他都没吭过一声,特别是过第三道封锁线时遭到了鬼子的追赶,枪声和爆炸声让他非常的害怕,可他硬是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都没哭叫一声。”
“还你又是娟子姐去世后这几个月里孩子见到的最漂亮阿姨,他也就很自然地想起了妈妈,看来爱美之心不只大人有,连小孩都懂得妈妈是最漂亮的,所以他就把你当做了妈妈。”
李雅琴好笑地:“三毛,你可真会说话,怪不得能成为你哥哥的好帮手。”
这时,轿车开进了陆军医院,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汉子扭头说:“三毛,医院到了。”
邹三毛赶紧伸手说:“武雄,叔叔抱。”
小武雄噘着嘴用中文和日语叫道:“不,妈妈抱。”
李雅琴只好说:“没事,我抱吧。”她抱着小武雄赶紧下车,邹三毛急忙跟随走进医院,汉子却小声吩咐司机立即查清楚李雅琴的记者身份后才下车追上去。
因天已黑看病的人很少,李雅琴他们走进门诊室忙对一名中年医生说孩子发烧请仔细检查一下,经过量体温和听诊检查,医生便说孩子已经因高烧引起肺部感染要赶紧去别的医院住院治疗,陆军医院不接收非军人住院,只能给孩子暂时打退烧针和开些药。
李雅琴和邹三毛这下不知怎么办好,陪同的汉子却严肃地掏出证件命令医生立刻给孩子办理住院手续和安排最好的病房,医生瞧了证件一眼那敢怠慢,赶紧问孩子的姓名,邹三毛机灵地说孩子叫邹雄。
医生也就亲自办理好住院手续直接把孩子送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并开好处方督促护士给孩子打退烧针和吊上点滴后才松了口气,因为军统局的人竟然陪同一名小孩来看病,证明这个小孩的来头不小,谁也得罪不起呀。
小武雄却在李雅琴的怀中非常的听话和老实,打针时哼都没哼一声,喂药时也一口吞了下去,直至在药力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才松开抱着妈妈的手。
邹三毛这才轻轻地接过小家伙放在病床上躺下,向李雅琴表示感谢后让她回去休息,孩子有自己照顾就行,但陪同的汉子却阻止李雅琴离开,说没有得到上峰的命令之前她不能走出病房。
李雅琴心头一惊,做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到了军统的内部事务之中,因为吴小凡的生死不仅必须严格保密,而且关系到军统的下一步重要行动,自己做为外人无意中知道了吴小凡没死的事实,那么也就等同失去了自由,如果不是自己陪孩子来医院看病,或者此刻强行离开,枪声恐怕就会在背面响起,暗杀可是军统特务最常用的手段,至于还能不能活到明天那就谁也不知道了,所以她也就镇定自若地以孩子没退烧不放心为由留了下来,因为现在唯一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只有吴小凡,在他没有来医院之前自己绝不能离开孩子一步。
邹三毛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认为汉子不许李小姐离开是为了对哥哥的消息保密,既然李小姐自己愿意留下来也就不再吱声,何况孩子已经把她当做了妈妈,如果她真的走了,小家伙醒来后一定会吵着要妈妈,那样的话自己也应付不了。
此刻,吴小凡乘坐的轿车驶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大院,一路之上他一声不吭地与曾副官坐在后排心里却在思考很多的事情,一是孩子发高烧自己竟然没觉察到让他非常自责,但愿病情不严重,否则会让自己寝食不安;
二是李雅琴的出现和在码头上对自己的哭呼让他的情感顿感苦涩,更没想到孩子会莫名其妙地叫她妈妈,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解释;
三是自己的死讯党中央肯定会在广播中和报纸上得知,虽然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党中央的最高机密,不可能轻易向重庆地下党组织了解真相,但既然李雅琴已经知道自己没死,那她一定会如实向组织上汇报,那延安也就一定会知道,自己也就不用担心;
四是日本特务要对自己实施暗杀的消息军统又是怎么知道的,除掉自己的命令肯定是由武汉日军宪兵队下达,难道藤原先生真的一点不顾三年的父子之情一定要至自己于死地吗,但不管怎样这道命令不可能从日本特务内部传出,军统又是通过何种渠道获得消息的呢;
五是根据先前的安排自己到达重庆后要先休息一晚,局座明天才会召见,怎么又命令我现在就去他办公室,而且是有重要任务待办,到底是什么重要任务需要我这个刚刚逃脱险境来到重庆的人去办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