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利微微点头道:“张先生言之有理,我愿意与先生去一趟洛阳,为谯王拿下洛阳!”
李重福见状,叹了口气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
一队玄铁兜鍪明光铠甲的军士,在长安北郊的驿馆里凝眉伫立。这队军士虽处骄阳之下,眼神却依然如经霜带雪般冷冽。驿馆中自驿丞以下都在外院的耳房聚着,虽然闷热,却没人敢出门半步。
守在门外、自前线返京的几十名军士浑身带着煞气,他们手中的刀似乎兀自有股子血腥味儿。
被这群悍卒驱到耳房后,驿丞便交代手下:都老实呆着,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兼检校左卫大将军薛讷老将军便在内院歇息,谁惊扰了他,便自个儿抹脖子去吧。
薛讷镇守边疆多年,累有功勋,长安城内对他鲜有不知的。可比起父亲来,薛讷的名声便大大不如了。
薛讷的父亲是大唐贞观名将薛仁贵,先后为大唐征战四十余年,曾大败九姓铁勒,降服高句丽,击破突厥,功勋卓著,留下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仁政高丽国、爱民象州城、脱帽退万敌等脍炙人口的故事。
薛讷手下的众军士也都屏息不语,自从那辆神秘的马车驶进来,直驱到薛将军卧房前,众军士便再也没回过头,马车上下来的应该是个年轻男子,但那人是谁?众军士不敢看,也不敢去想。
薛讷满头白发,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虽身带甲胄,但却没有丝毫的笨重之感。他亲手斟了一杯茶,端到那个年轻人面前,动作轻极静极,却又仿佛极随意。
轻踱了几步后,薛讷这才坐下,对年轻人道:“张大人,可能是老夫孤陋寡闻,像今日这般传旨,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说话的时候,薛讷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个叫张宝儿的年轻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薛讷虽然远在并州,可对张宝儿的作派和行事风格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敢于和当朝首辅宗楚客叫板,单是这份勇气便让薛讷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陛下有陛下的难处,待会我会细细说于老将军!”张宝儿淡淡一笑道:“还是请老将军先接旨吧!”
薛讷点点头,刚要起身,却被张宝儿按住:“事情紧急,那些场面上的礼节就免了吧,老将军直接接旨便是!”
张宝儿这话真诚豪爽,颇有些军营男儿的味道,又让薛讷对对他有了几份好感。
薛讷接过圣旨看过之后,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问道:“张大人,我们何时起程?”
“明日一早!”
“这么急?”薛讷心中一惊。
张宝儿有些歉意道:“老将军一路鞍马劳顿,理应歇息两天的,但谯王箭在弦上,随时都可能举兵,我们若能早一些到洛阳,就多一份把握,不至于局面失控!还请老将军见谅!”
薛讷点头道:“大局为重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张大人,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赶赴洛阳!”
第二日,薛讷在驿馆等待张宝儿前来,一同前往洛阳共同主持讨伐谯王之事。可是张宝儿却没有来,而是派人给薛讷送了一封信。
薛讷看罢,良久无语。
安波柱奇怪地问道:“薛帅,出什么事了,张大人呢?”
安波注是薛讷的副将,他虽然是来自西域的安国的胡人将领,但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大唐话。安波注在军中以勇猛而著称,对薛讷忠心耿耿,多年来一直跟着薛讷征战疆场,深得薛讷的信任。
薛讷长叹一声道:“谯王派人在洛阳起事,张大人得到了消息,昨晚已出发,快马赶往洛阳,欲阻止此事!”
安波柱吃罢吃了一惊:“张大人手中并没有一兵一卒,他去了如何阻止此事?”
“唉!我何尝不这么想呀!”薛讷叹了口气道:“他虽然从陛下那里请了圣旨,可这些人已经下决心谋反,圣旨能不能起作用还未可知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安波柱问道。
薛讷一挥手道:“安副将,伟我命令,抓紧时间启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洛阳驰援张大人,但愿还能来得及!”
安波柱接了帅令,立刻命令所有随行人员,星夜兼程快速朝洛阳进发。
……
洛阳城的初夏,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令城池骤然变冷。行人早就因为大雨绝了迹,连路边店铺也早早关上了门。往日喧闹繁华的大街变得安静下来,雨水冲刷了道路,也洗净了尘嚣。
远处传来一阵闷雷,天色愈发黑暗,雨脚也更密了,敲在伞面之上,发出如同鼙鼓一般的急响。
大街上走来一个满面灰尘的青衫人,他边走边侧耳聍听雨声,随手将长衫下摆掖进腰带之中。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牵着马缰,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们步子也还是方才的节奏,丝毫不乱。
空气中有一些泥土的腥气,生冽地冲进青衫人的鼻腔,他忍不住便打了个喷嚏。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加重了脚步,水花于是飞溅起来,令始作俑者咧开了嘴,带着些许恶作剧的快意。
青衫人正是张宝儿,他仅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了洛阳。
张宝儿扭头对同来的燕谷吩咐道:“谷儿,去把他找来,我们在客栈候着!”
燕谷答应了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雨中。
一行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下来,张宝儿在小二的引领下进了客房。天色忽然暗下,仿佛瞬间从黄昏进入黑夜。紧接着一个耀眼的闪电倏地划过,雷声骤起,霹雳当空,震耳欲聋,将门前老树劈下一根粗干,连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与此同时,虚掩着的窗户被狂风吹开,发出砰然撞击声。呼啸而过的气流卷起柜上纸笔等物:满室纷飞。
张宝儿无奈摇头,小二赶紧闭了窗子,再将屋子收拾好。
小二刚走没多久,燕谷便带着一人冒雨赶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