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希一个人站在夕阳西下的城堡前，看着周遭渐渐点起的灯火。一不小心，她的思绪就回到了三年前，自己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迎着凛冽的寒风，手里紧紧抓着那部一直没能响起来的手机，傻傻地站到人走灯灭。

　　那个时候，她还有希望；与现在的自己相比，念希觉得，在这三年间，自己因为一个男人，似乎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现在，烟火还没开始呢。”正在她低着头想着那些过往想得出神时，一对陌生男人的脚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念希猛地一怔，发现自己竟然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张不凡见她一动不动地低头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下意识地便将手伸了出来，想要去揉一揉她的短发。

　　却没想到向来乖巧的念希，竟然侧头躲开了，“你不是也很早过来么”，念希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让她一直日思夜想，想到心都痛却就是见不着的男人。

　　“……我找了天文台，找了戴顿商业街。走了一圈，直到快落日了都还没找到你的足迹。我本来以为你那天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毕竟，这里是你留在加州的最后一天里，来的最后一个地方。”张不凡叹了一口气，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模样，表情看起来却温和了许多。

　　念希静静地打量着他，就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眼神移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要有个了断就会过来。能不能找对地方，就是你的事情了……”

　　“是啊，我们的‘老地方’实在太多了。要在那么多个‘老地方’碰到，确实需要缘分。”还没等念希说完，张不凡便俏皮地抢过了话头。

　　念希不可置信地斜睨了他一眼，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精神病人似的。张不凡见状，又忍不住栖身上前逗她：“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我以为咱们之间应该还有什么扯不清的……也好。”念希不怒反笑，只觉得自己三年以来练就的好脾气，似乎在一点点地崩裂。

　　张不凡侧过身，见她三两步跳下台阶就往园外走，长臂一伸就把她拉了回来：“去哪儿？”

　　“回家。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念希甩了甩自己被紧紧禁锢的胳膊，发现无法挣脱，索性就放弃了。她扭过头，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注意力就总是忍不住会放在那些成双成对的人身上。

　　那些依偎在男生怀里的女孩，脸上幸福的笑容，乃至那亲密温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打心窝子里羡慕。

　　“你家不是在这儿么？”她没转头，所以张不凡自然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只是觉得，三年的时光确实是让他的念希变了许多，但是又一点却并不曾有过变化——自己依旧对念希束手无策，她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如此窘迫的女孩。

　　“我家不在这儿。我家在中国，近点来说，我家在东岸。这个鬼地方，除了留给我一些该死的回忆以外还能有什么？至少，我在东岸没人会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婊/子；在我无助的时候，也会有真正爱我的人站出来保护我，而不是为了自己那些说不得的秘密放弃我！”

　　张不凡的问话，好似一根针，狠狠地在念希地心头扎了下去，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猛地一甩手，回过头来看向张不凡，正在这个时候，迪斯尼乐园里两旁的路灯，也彻底亮了起来。

　　灯光星星点点，照亮了念希的眼睛。

　　那一刻，张不凡就好像是明白了点什么。

　　“……你看了新闻。”张不凡十分笃定地说着。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肯定。

　　“看了又怎样，没看又怎样。”念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那笑意看起来是那般凉薄，却也至少是有了表情。

　　“既然你看了新闻，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黑道的继承人。我真正的身份是一个警察，一个做了十年卧底的警察！”

　　“是，我离开加州不久以后，就在电视上瞧见那条新闻了。我记得，你的事迹足足播了有一个多月吧，虽然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电视台并没有说明你的身份。可是当我瞧见王丽娜被抓进警察局时心如死灰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卧底，一定是你。你大仇得报，恭喜了。似乎，还升了官吧。”

　　念希冷冷地说着，不知怎的，在这一刻，她反而一点都不恨王丽娜了。只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可怜，都成了这个男人的牺牲品。

　　“……小希，我今天来，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件事。”张不凡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伸出手来再次握住她的，却被念希躲掉了，“我是想告诉你，那晚我有来迪斯尼乐园。只是……只是等我过来时，焰火已经放完了，大家都往门外走，我到处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

　　说着，张不凡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部破旧的电话，那手机确实已经很是老旧，就连屏幕玻璃似乎都已经有了裂痕。念希定睛一看，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没错，那是当初她离开迪斯尼乐园之前，留在广场里的电话。念希看着那块破铜烂铁看了好久，突然便苦笑了出来：“那又如何，没错，你是来了，你还找到了这部电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为什么看到那个新闻，都猜到是你了，我也没有回来？也不愿意联系你？因为一开始，你就为了你的任务放弃我了……是你先放手的，不是我。”

　　念希垂下眼脸，唇角颤了颤，回头快速向前走去。还没走几步，却又被张不凡叫住了：“难道一颗订婚戒指也留不住你么！”

　　“……订婚？”念希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却见到这个男人慢条斯理地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个火红色的戒指盒，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如果你愿意，她也可以变成一颗求婚戒指。”说着，张不凡便将那戒指拿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念希单膝跪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毫无准备的念希除了诧异之余便是气急败坏，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逼迫的方式折磨自己！最要命的是，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想要拼命挣脱！

　　“你快点起来！大家都在看你呢！”念希咬着唇，咬牙切齿地低声跟张不凡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狡猾的老男人见到自己耍赖的功夫奏效了，便索性打算一直奏效下去。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照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跪在那儿，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嫁给我，好不好。”

　　“……你起来！”

　　“你要是答应我了，我便起来了。”张不凡耸了耸肩膀，将捏在手指间的钻戒又往念希面前凑了凑。

　　“……我要嫁给你了你要跟着我回东岸！”念希大声地说着。她本以为张不凡会面露难色的问题，却被他笑着点头答应了。

　　“好，没问题。”

　　“……你要跟我回中国！”

　　念希一愣，咬牙加了点无理取闹的筹码。

　　“好，也没问题。”

　　“你！你要跟我……”念希又是一愣，正在词穷的时候，张不凡的一句轻声言语，却叫她只能沉默地瞧着他。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不后悔么。”念希问他，很认真地盯着他深邃如黑洞的眼睛瞧着。

　　“不，不后悔。”张不凡摇了摇头，将那枚钻戒戴到了念希纤细的手指上：“有了你，我做什么都不后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