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面色大变:“陛下,这万万不可……”他声音微微颤抖:“迁都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登州交界妖族、草原蛮族,若是迁都来此,恐怕会……”
皇帝有些意兴索然的摆摆手:“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罢了,不提这事……这些天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李姓老者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倒是有件有趣的事,吃新节那晚得到陛下欣赏的那位楚公子,这两天突然传出他那两句诗是抄袭的,抄袭是那个……嗯,当晚陛下说他辞藻华丽却华而不实的那人,听说闹得纷纷扬扬的,那个人还带了一大帮人去楚府闹事,把大门都冲破了……”
皇帝来了兴致,寻思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晚的事情,随即摇摇头:“那个……那个长相丑陋满脸疙瘩的读书人?他写的是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从文风来说,他是写不出那样的辞句的,这等人却也……”
看了李姓老者一眼,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这人倒是有些像你统辖的廉政公署那些人,均是些厚颜之人,哈哈哈……”
李姓老者被皇帝这么说,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垂头回道:“微臣手下之人,均是忠心耿耿为陛下解忧,就算背负一些不好的名气,那也全是……”
皇帝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辩解什么,朕知道你的忠心,哈哈,下面传的事情,当朕没有听过么?朕知道,一些人对你很是不满,却未必是因为忠心于朕……”
李姓老者低头不言,皇帝似乎有些意兴索然,摇头道:“朕把慧文赶下了皇位,所行之事虽然过于激烈,所想所思,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些子民;慧文空有贤名,行事却是糊涂至极,他当朝的几年,四处兵灾涌发,边界不断被外族所侵,偏偏又轻信一伙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哼,朕坐在这个位置十多年了,国势大盛,却有人依旧说他的好……”
李姓老者低头一言不发,皇帝也没有了谈性,微微一叹:“好了,再过两天,咱们回京吧!”
……
谭正挚躺在肮脏污秽的地上,因为潮湿,身下薄薄的稻草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周围墙壁上沾染着各种可疑的痕迹,很高而狭小的窗口勉强透露出几丝光线,照耀在这四方的用石头砌筑的房间内,勉强能够看清房内的事物。
这是一间牢房。
谭正挚情况很不好,原本在楚家就被楚南归揍了一顿,来了衙门之后,没有审问,也没有判案,先打了两场,打晕了之后用水泼醒过来继续,他的腰肢以下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丝毫没有了感觉,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左臂已经在挣扎当中扭曲成为一个奇怪的形状,也不知是被打到了,还是疼痛难捱之下自己弄成这样的。
他斜躺在地上,背对着铁栅栏,目光呆滞的瞪着墙壁,那里有几只苍蝇飞舞着,身上疼痛难耐,心里却是如同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直以来,生活困苦,事事不利,却没有打折他心里的梦想,他总是坚强的认为,自己有着过人才学,终有一日,会出人头地,而如今,这个梦想变成了泡沫。
他心里充满着绝望与怨毒,知道一旦定下了罪名,或许会被发配,或者会坐牢,除非是得到天大的命运转折,自己这一生永无望仕途,在这等灰暗到了极点的思绪中,突然脑里闪过了一丝悔意,只是这些许悔意一闪而逝,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怨恨与疯狂。
“姓楚的,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他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呆呆的傻笑着:“不,我不会那么容易杀你的,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失去一切……你的女人,我会当着你的面玩,我会夺去你的所有,让你死不瞑目……”
念叨了几句,他突然嘶声笑了起来,仿佛这自我安慰的话让他死沉沉的内心活络了一些,缓缓伸出右手,捏住爬在他身上的一只蛆虫,往嘴里塞去,拼命的咬着,疯狂的笑着:“你们这些该死的,通通要死,我会让你们……让你们都不得好死,姓杨的,姓吴的,姓张的……”
“所有人都必须死……”
他嘶哑难听的叫声回荡在在这牢房内,旁边牢房里即刻同时响起了污言秽语的乱骂,一时间,铁链子震动的声音,碰撞墙壁或者是铁栅栏的噪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刺耳而令人难受的嘈杂,谭正挚犹自乱喊乱叫,对于外面的声音听若不闻。
愤怒、绝望、怨恨、气恼诸多情绪在胸中涌动,让他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喊叫着,也没有察觉到几个人站立在他身后,为首的那人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让他清醒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谭正挚耳朵里,紧接着哗啦一声,谭正挚身体一凉,被淋了个透,伤口被水浸湿,立时火辣辣疼痛起来,他偏转脑袋,还没看清身后的人张口就骂:“老子|操|你祖宗……”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喝道:“闭嘴!”这一声震得牢里嗡嗡作响,也把谭正挚后面的话给震回去了,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见到几人所穿的衣服极为熟悉,想起是平日在街上耀武扬威的廉政公署服饰,心里先是一惊,随即大喜,想道,难道是……
不假思索朝着铁栅栏爬了过去,大声呼喊:“大人,小人冤枉,小人是被人诬陷的……”
如溺水之人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此时也顾不上廉政公署平素的名声,也顾不上为什么这些人会来这里,爬近了几步,一眼瞥见为首的那人有些眼熟,怔了一下立即想起是当晚潘府坐在那位京城贵人下首的老者,心内不由砰砰乱跳,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勉力撑起身体,朝着老者不断磕头:“大人,小人冤枉……”
老者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这才轻轻挥了挥手,身后几人微微躬身,然后走了出去,老者这才轻轻咳嗽一声:“你就是谭正挚?”
谭正挚抬头头,满脸希翼的盯着老者,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被人冤屈,望大人帮小人伸冤,今生做牛做马……”
老者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似乎在思索什么,谭正挚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丝希望,自然不敢打断,满心忐忑的盯着老者,老者突然笑了起来:“我来这里,只是有些好奇……有人说你脸皮够厚,够无耻……”
谭正挚心里一凉,身体不禁有几分发软,就听到老者继续说道:“很像我们廉政公署的人,所以我来看看……”
谭正挚心里一凛,这老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仿若一位饱学之士,与廉政公署那些飞扬跋扈的人完全不像,竟然也是廉政公署里的人?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心里却是又多了几分希望,这等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跟自己废话,老者微微一笑,仿佛猜出了他的想法:“你认为我是来帮你伸冤的?”
没等谭正挚回答,他就摇摇头:“不是……”谭正挚身躯一软,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冰冷的地上,老者见到他的模样,露出几分嘲讽:“你确实够无耻,脸皮也够厚,只是脑筋不太灵光……嗯,虽然我不会帮你伸冤,好奇心之下来看了你一眼,也给你一个机会吧……”
谭正挚大喜,又支撑起身体,连磕几个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者哼了一声,淡淡说道:“不要忙着谢我,虽然给你一个机会,却也要靠你自己把握,抓住了,就是我廉政公署的人,抓不住,就继续呆在这牢里……”
哐当一声,一把刀与一串钥匙丢在谭正挚旁边,接着牢门打开,老者玩味的看着谭正挚:“这里加上你一共有十六个人,我在门口等着,你杀了其他十五个,就出来见我,若是下不了手,那就继续在这里呆着……”
谭正挚大吃一惊,颤声说道:“杀人?我……”
老者眼光变得凌厉起来:“怎么?不敢?”
谭正挚避开他的眼光,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可是他们……他们所犯之事未必就是死罪……”
老者冷笑道:“廉政公署行事,哪里用那么迂腐?你敢动手就爽快些,若是不敢,就滚回牢里呆着……”
说了这一句,不愿在多说,朝着门口走去,谭正挚面色变幻不定,眼见老者就要走出甬道,大声问道:“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老者脚步不停,走出了甬道,声音却是传了回来:“老夫李翠海!”
谭正挚浑身微微一震,满脸震惊,片刻才低声嘀咕:“李翠海李大人?他……廉政公署的创建人、总署长……”
脑里闪过那位坐在这位大人上首的贵人,心里不由一阵热流,砰砰乱跳:“我……我终于要转运了,那位贵人定然是……定然是当今圣上……”
随即又忆起所遭遇的种种,又浮现出楚南归的脸容,还有那些站立在一旁拍手称快的人们,谭正挚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咬着牙抓起那柄刀,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
李翠海站在牢房门口,仰望着天空,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低声喃喃:“这姓谭的好好琢磨一下,倒是一块不错的磨刀石……嘿嘿,磨刀石?若是石头过硬,却有可能把刀磨断……”
喃喃自语声中,后面隐隐传来惨呼声……
小半个时辰过去,谭正挚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得很缓慢,步伐有些蹒跚,全身满是鲜血,连脸上头上都溅了一些,身体微微发颤,面色青白,走到李翠海身后,颤声说道:“大人,我……我……”
李翠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全身如同打摆子一样抖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很好,你现在就是我廉政公署一员了!”
谭正挚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大声叫道:“我……我要杀了姓楚的,抄了他的家……”
李翠海淡淡说道:“杀人?今天是我叫你杀的,所以你能杀,我没开口的时候,你就必须像狗一样的听话,遭遇了这么多,依旧这样没有头脑,我对你颇有些失望!”
谭正挚面色变了变,微微躬身:“谨听大人指教!属下今后做事之前一定多动动脑筋!”
李翠海嘿嘿一笑:“廉政公署杀人,那是正常得很的事情,若不杀人那才怪了,不过就算杀人,也须得有杀人的借口,找不到借口,那就先忍着,忍着不是退让,而是为了更痛快的爆发,这句话我只告诉你一次,希望你记得时间长一点!”
……
(在某个论坛看到有人推了本书,不过,注明是‘温馨向的穿越小说’,我有些羞惭了,这一章显然并不温馨,写了廉政公署这个衙门,肯定多少带着与温馨相反的东西,例如阴谋,例如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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