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若华收回手来,梁秉之等一众人都是盯着她,等她开口说话,只是她许久都不曾开口,只是皱眉思量着,像是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黄太医这会子没了耐性:“你已经把过脉了,若是真能看出什么就说吧。”
沈若华这才抬起头来,却是向着齐明睿道:“将军可否帮我一帮?”
齐明睿道:“沈娘子请吩咐。”
“将军请替我看一看梁老将军受伤之处。”沈若华道,“我想知道那伤口情形如何。”她终究是女子,不能直接看梁老将军的伤处。
这下子黄太医嗤笑起来了:“果然是个欺世盗名的,若真是懂得医术,岂能不知道脉息,还要让人查看伤处,老将军就是伤口迁延不愈以致脓毒攻心,所以现在才会高热不退,神志不清。”他那几根山羊胡须翘得老高,“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只是看过点医书就自以为通晓医术,还是回去安分守己地待着为妙。”
那几位太医也都看着沈若华摇了摇头,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也是赞同黄太医的看法。
沈若华没有理会他们,站起身来向着梁秉之屈膝一礼:“大将军,老将军的病情复杂,只怕不能轻易下定论,我想请齐将军替我看一看那伤处,或许能找到病因,还请大将军允准。”
梁秉之原本对她是半点也不信,正要拒绝,只是梁夫人拉了拉他衣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就让明睿帮她看看,横竖是明睿带来的,怎么也不会对他外祖父有什么不好的。”梁秉之只得答应了。
齐明睿上前去,小心地替昏睡不醒的梁老将军掀开锦被,解开了外袍,丫头们照着梁夫人的吩咐抬来了一架丝绣屏风拦在榻前,沈若华就坐在屏风后。
“外祖的伤在右肩,看起来像是一箭穿过肩头……”齐明睿仔细查看着,却也为眼前触目惊心的伤口而皱眉,连主将都受了这样的伤,可见那一场战打得多么艰难。
沈若华点头道:“伤口有多深,如今是什么模样?”
齐明睿查看着道:“瞧着伤的并不算深,大约离肩头不过二寸余,只是……”他声音有些凝重,“只是伤口如今已经溃烂流脓,看着很是不好。”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黄太医已经高声道:“可曾听见了,我便说了只需要把脉都知道,老将军是伤口迁延不愈导致脓毒攻心,伤口已经溃烂流脓了,还要多说什么吗?”他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那边坐着的沈若华,“难不成这位娘子能有什么好法子能够止住老将军伤口的溃烂?”
那几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冷笑来,脓毒攻心原本就是极为危急,何况梁老将军的年岁已长,就是换了别人来医治又能如何。
沈若华却是没有理会她们,她许久没有开口,又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这一次她的沉默一直到梁秉之都要失去耐心了,她才忽然开了口,与齐明睿道:“请将军仔细看一看老将军的伤处,看看那里面流出来的脓血是否并非鲜红,而是乌紫有些发黑?”
隔着屏风,齐明睿听到她的话忙低头看时,却是惊讶地发现沈若华说的半点也不差,梁老将军伤口上流出的血并非鲜红色,而是有些乌紫发黑,倒像是淤血一般,隐隐还有些腥臭味。
他忙回头道:“沈娘子说的不错,外祖父伤口的确是如此的。”
那几位太医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往屏风后望去,如果真是伤口迁延不愈溃烂也该流的是鲜血,可现在却说是乌紫发黑,难道他们诊断错了?方才他们前来看诊,都是问过梁家人知道梁老将军受了箭伤,把了脉后便断定是箭伤导致的脓毒攻心,并不曾仔细查看过伤处,也就不知道这些了。
沈若华听了齐明睿的回答,脸上却没有喜色,反倒更是沉郁了下来,她皱着眉道:“多谢齐将军了,我已经知道了。”
齐明睿与梁秉之都是一惊,忙道:“娘子已经知道病因了么?”梁秉之这会子也看出这位沈娘子怕是真的有些门道,不由地追问了起来。
沈若华点了点头:“是,已经知道了。”她望了眼那边站着的几位太医,淡淡道:“梁老将军的确是伤口溃烂,只是他伤口的溃烂不是因为迁延不愈,而他之所以病得这样重也不是因为脓毒攻心,而是因为他中了毒,那伤口也是因为中了毒才会久久不能愈合,乃至溃烂流脓,所以伤口流出的血不是鲜血,而是乌紫色的血。”
她的话惊得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梁秉之夫妇更是面无人色,喃喃道:“怎么可能,父亲怎么会中毒呢?”
黄太医忽然醒过神来,大声说着:“胡说,若真是中毒又怎么可能等了这许久才会毒发,当初在大同中了箭便该毒发危重了。”
沈若华站起身来,目光清冷望向他们:“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取了老将军伤口的血去试试毒。”她声音转低沉,“并非所有毒都会立时发作的。”比如说梁老将军所中的毒,就是一种滇地的苗毒。
梁秉之这会子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抱拳向着沈若华一揖:“沈娘子既然已经知道家父病因,是否可以医治呢?”他满怀希望看着沈若华,连太医都看不出梁老将军是中了毒,却让这位小娘子诊治出来了,或许她真能救治老将军一命。
沈若华侧身让过他的行礼,微微吐出一口气:“我自当尽力而为。”她停了停,又道,“只是还有一事,要请大将军留心。”
她回头望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梁老将军,才又道:“老将军中的是滇地的苗毒,不知为何会出现北疆鞑靼之战上,还请大将军好好查探一番才是。”
她这话才真正让房中的人都是一震,忽然觉得梁老将军的病好似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面或许有他们想不到的隐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