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只箱笼齐齐整整摆在库房里,里面是沈氏当初的陪嫁一样也不少。这可是世子夫人陈氏带着常嬷嬷在梨清远寻摸了许久才凑齐的,陪嫁单子上不少衣料子已经被用了给老夫人做了衣裙,还是陈氏吩咐人去南薰坊的荣昌布庄送回来的。还有陪嫁的首饰,原本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在妆龛里,这会子是一点不少从梨清院、琼华院和琼玉院给拿回来了,甚至还有一对嵌宝福寿鬓花是从老夫人头上取下来的,气得老夫人说不出话来,真的教丫头们扶回去歇着了。
夏嬷嬷瞧着库房里的陪嫁,楞愣怔怔说不出话来,自家娘子就这样三言两语逼的他们把贪墨了的陪嫁原样不动地送回来了?原本瞧着常嬷嬷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是真的以为再也拿不回来了,就连仅剩的这点子都保不住了,日后只能由着侯府里的人欺凌了,可是这结果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沈若华瞧了眼陈氏让人送来的银票子,怕是要得急,这侯府里也没有这许多现银,都是从铺子上公账上取来的一张张一百两的银票,加上送来的田庄地契,足足有一大叠。她不禁笑了,看样子老夫人这次是大出血了,怕是要头疼上好一阵子了。
她与夏嬷嬷道:“明日让李忠海过来府里,我有事要吩咐他。”虽然陪嫁暂时拿回来了,但这府里的人可是虎视眈眈盯着的,她不认为老夫人会肯就此作罢,只怕是等着有机会便会变本加厉地抢回去。
才回了房里,小丫头便来回禀:“桂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夏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方才这东厢房闹得那么大的动静,西厢房与南厢房都如同不曾听闻一般,连问都不来问一声,莲姨娘也就罢了,自来是妖妖佻佻不守规矩的,可金桂是娘子的陪嫁丫头出身,还是娘子亲自给她抬了房,她才能成了姨娘,居然也装聋作哑,丝毫不肯过问。
她扶了沈若华在小榻上躺下,开口道:“要不要打发了她回去?”娘子身子才好,又是被侯府的人这么折腾了一番,就该好生歇着。
沈若华摇了摇头:“让她进来吧,看看有什么话说的。”
桂姨娘一身家常衣裙,头上也簪着素银簪子,进来恭恭敬敬给沈若华拜下:“给夫人请安。”
对眼前这位看似如从前一样柔柔弱弱一脸和气的夫人,桂姨娘可是半点不敢再小看了,方才的事她都让人打听清楚了,夫人是被锦衣卫带走了,可是又被锦衣卫恭恭敬敬送回来了。不仅如此,锦衣卫的人还替她撑腰讨回了陪嫁,连老夫人都吃了个大亏,还不得不咽下去。这样的夫人,可不是她一个姨娘敢得罪的,何况她本来就是夫人的陪嫁丫头,自然是更加要亲近的。
沈若华也不瞧她,接过夏嬷嬷端上来的汤药小口小口吃着,这药真苦,再吃两副就该停了,这副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待吃完放下药碗,她才淡淡道:“起来吧。”
桂姨娘起身,也不肯坐,就在沈若华的小榻边站着,帮着丫头端茶递水,又一叠声吩咐人送了手炉来,就如同从前在沈氏身边伺候一样,半点不敢怠慢。
“夫人今日怕是乏了,不如吩咐小厨里准备点虾丸鸡皮汤,配上一碟子鸡髓笋,正是爽口开胃。”桂姨娘从前在沈氏身边伺候得得心应手,最是知道沈氏喜欢的口味。
沈若华皱了皱眉,摆摆手:“不必了,就做份牛乳茯苓就好,那些吃着怪糟心的。”从前在慈明殿她也是不爱用这些油腻荤腥之物,只肯吃些清淡素食,连太后都笑她是个在家修行的姑子。
想到太后,沈若华不由地有些出神,她走得突然,连太后都未能见到,却不知道如今宫中又是什么境况。
沈若华不曾在意,桂姨娘却是惊讶地看着她好一会,才低声应着,吩咐人去准备。她伺候沈氏这许多年,却知道沈氏最是不爱牛乳的味道,嫌太过腥膻,如今却为何……她满心狐疑。
“夫人,西厢房打发人来说,莲姨娘身子不好,想请郎中过府来瞧瞧。”小丫头进来回话。
桂姨娘冷笑一下,怕也是得到消息了,知道不敢再得罪夫人,又拉不下脸来讨好,才想着要装病吧。她一脸惊讶地看向小丫头:“身子不好?今儿不是还打发人去小厨要了酸笋野鸭汤,怎么这会子病了?”
沈若华微微一笑,与小丫头道:“打发人去请吧,让郎中好生替莲姨娘把把脉。”
桂姨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在沈若华身边轻声道:“娘子,妾身瞧着西厢房那位身子康健着呢,只怕是装病,何必事事顺着她。”
“由着她吧,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管着她,你以后多看着她些就是了。”沈若华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事就来回我,我掂量着处置。”
桂姨娘听出了沈若华话里的意思,一时大喜过望,忙忙答应着:“是,娘子宽心,妾身必然好生看着她,不让她再张狂。”沈若华一笑,没有接话。
二人正说着话,薛文昊一撩帘子进来,脸色难看至极,理也不理急急忙忙拜下去满心窃喜的桂姨娘,只是恶狠狠盯着小榻上的沈若华,阴阴森森地道:“沈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有胆量敢这样做!”
他大步走到小榻前,伸手就往沈若华抓去,他今天的脸面已经丢尽了,就算是陈氏尽力补救,把所有陪嫁都凑齐了送回来,但想来不要几日广平侯府的笑话还是会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个年轻才高声名远扬的风流探花郎的名声怕是要被连累了,他怎么能够忍受!
沈若华看着他带着满腔怒火过来,不惊不怕,冷冷淡淡道:“明日我还要去西直胡同徐佥事府上拜访,三爷还是早些去南厢房歇着吧。”把薛文昊的怒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只剩下愣怔与不敢相信,她真的与锦衣卫有来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