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韩山这么一说,萧云脸上一红,颇觉害羞。
乍听上去,韩山这话没什么。但在萧云听来,却是韩山的调侃之语。“韩爷爷”这称呼确实是慕容青橙对韩山的尊称,而萧云适才也以此称呼呼唤,其实是在心底进一步肯定了自己对慕容青橙的情意。
以前的萧云,虽然以种种方式或行动表示自己的心意,但却从未如此在别人面前坦诚过。像今天这么大羞的窘态,要在以往那也是不可能有的。由此可见,相较渝城那时,萧云对于慕容青橙的依恋只增不减。
“韩爷爷你别调笑小子了。”萧云很快回复常态,开门见山地问道,“青橙她怎么样了?”
一说起慕容青橙,韩山的脸色瞬间转忧,轻叹一声后才道:“自从昨日晚间接回青橙,圣上、我们八兄弟轮流以元力为她洗髓驱毒,可能逼出来的毒素少得可怜。而青橙的情况也十分危急,短短一夜,她脸上血色全无,看着实在揪心……”
说着说着,韩山也不愿再说下去,只是他脸上大显悲痛之色,这已足让萧云担心。
“她在哪儿?我可以去看看吗?说不定我有办法。”萧云几乎是脱口而出,一来他觉得对韩山不需要有所隐瞒,二来他确实很想立刻见到慕容青橙。
虽然慕容青橙昨晚才刚被接走,但一夜不见的萧云却觉得过了数日。
韩山勉强回以微笑,对于萧云的“有办法”,他也没过多在意。连八人轮流以元力相逼都逼不出来的毒,萧云才一个后武境的娃娃,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呢?心里这么想着,韩山嘴上还是说道:“跟我来吧。”
跟在韩山身后,两人一起往山洞深处走去。
进去约有十丈之后,韩山引着萧云右拐。萧云这才发现,原来这山洞并不是笔直地深入山体,除了最宽的这一条洞道外,两边还各有一些稍为窄小的洞子。
二人右拐进入一个小的支洞,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扇丈高的石门前。
石门紧闭,萧云料想其后应该是一处石室,与外面那些木楼大不相同。仅是这一扇石门,怕就逾万斤之重,若是通脉境之下的人来此,恐怕只能望门兴叹而不得其入。
慕容青橙在这石室之中,倒也十分安全。即便外面大战触发,也决计不会影响到这石门之后的屋室。这样说来,慕容朗对他这个女儿的安全的确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正这般想着之时,只见韩山已经两手贴在石门之上,跟着就是一阵“咔咔咔”的摩擦声。
萧云放出魂力,能够感觉到天地间的元力正在疯狂地灌注进韩山的双手之间,正是借着这数不胜数的元力,韩山才能轻松地推开石门。
待石门留出一人的宽度后,韩山停手,先一步走了进去。
萧云跟在后面,路过石门时,见其不仅有一丈之高,更是厚如半臂。相比较之下,他只觉自己背后的铁盒实在不够看,千斤之重何足道哉?
进入石室之后,韩山将石门推回。萧云则没再注意韩山的动静,此时他的一双眼睛都紧盯在石室正中的石床上。
只见紧闭眼眸的慕容青橙安静地躺在石床上,相比于昨天,今时的她更加憔悴了。即便是在沉睡之中,她柳眉紧蹙,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剧毒侵体的疼痛。她花容煞白,嘴唇发紫,满脸病态,萧云看得心疼之意大起,偏又想到苦无根治良策、只能靠外物勉强续命,不由得悲从中来。
呆呆地看着慕容青橙,以往她的冷淡、她的浅笑、她的嗔怒,一颦一笑皆现在眼前,虽然早被皇甫雪安慰,但此刻的萧云依然难以自抑。
站在床头的慕容朗见萧云真情流露,心中想到女儿的苦命,不禁也眼眶一湿。但他终究没有哭出来,从他决意要卷土重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下了决心要让自己变得绝对坚强。
女儿三年寻父,重逢于秘境之中,当时何等喜悦?身中七芯海棠之毒,命悬于旦夕之间,此刻又何等悲伤?大业箭在弦上,万千将士性命攸关,前路又如何彷徨?如果自己这个皇帝都不能坚强自立,又如何对得起饱受苦难的女儿,对得起追随自己的千万义士?
想及此处,慕容朗抹去眼角的泪,心肠便又硬了一分。
“咳咳……”打破这种抑郁气氛的是韩山,“今天不是神州武道会倒数第二场比试吗?你怎么还到我们这儿来睡上觉了?”
萧云当然知道韩山引开话题的用意,值此时刻,无论是慕容朗,还是他萧云,都实在不能为慕容青橙而过度伤心。
他这才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来这的缘由,又说明了自己与赤睛雪狼的关系,解释了这只是误会一场。韩山与萧云接触最多,当然清楚萧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这事儿十分轻易地就揭了过去。
“时已过午,小子该赶快回去参加下半场比赛啦。”
澄清了误会,萧云立即告辞。韩山送他出了山寨,并和他并肩穿过来时的那片密林。赤睛雪狼跟在后面,它毕竟是灵兽,体格优于人类,所以即便伤势比萧云重得多,这时也好了大半。
一老一小并肩走来,都没开口说话,想是都没能从慕容青橙一事悲伤的情绪中跳脱出来。
等到出了密林,萧云才停下,对身旁的韩山说道:“韩爷爷,就到这里吧,你还得回去主持大局呢。”
韩山点了点头。
萧云再道:“晚间小子还会再来。”说完之后不待韩山发问,转身就和赤睛雪狼一起闪到林中,他已错过了半日的武道会,也不知道现在大会的情况如何。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今天并非最后一日,料来神州榜上靠前的那些人,如叶添龙、南秋水等人都不会在今天出手。只有最后一天,才会是真正精彩的部分,因为那关系着首冠之名花落谁家。
而他萧云也有一争首冠的心,所以现在他反不着急了。
沿着来路,萧云并不停歇,这样一来,赶到皇城时也仅仅只是午时刚过。可慕容朗的基地和长安城毕竟相隔数十里,萧云这一路疾奔回来,以他后武境的实力本就有些费力,再加上身有伤患,疾行中多多少少牵动了伤势,是以到了城内,他先找了一家茶馆,径直进去,打算休息片刻再去武道会场。
这茶馆名为“清净轩”,地处城门之后的黄金地段,入城之人大多数都会选择在这儿解渴休憩,因此素日里茶客络绎不绝,生意自是好得遭同行艳羡。
然而今天,时到中午,正该是饮茶解渴的好时候,可茶馆中杳无一人,正好应了“清净”二字。萧云进馆时,甚至连堂倌都没看见,不用说肯定是都去凑“神州武道会”这场热闹去了。
由此可见,神州武道会确受欢迎。
进馆后,萧云朝着内室唤了几声,见无人答应,只好自行寻了靠窗的一张桌凳。小狼跟着他走过去,蹲在他身旁。
饮茶之余,萧云透窗望出。
窗外便是长安城内的唯一一条人造运河,此河直通内城护城河,引了河水与城外溪流交汇,最后一起流向渝城。几月之前,萧云乘坐廖裕的船西上帝都,便是走的这条河。
日光倾洒在河面上,反射过来显得有些刺眼。
但萧云却被这宁静的河面给吸引了,过惯了每日刀光剑影的紧张生活,偶尔沉浸在河山风景之中,竟致难以自拔的境地。
“公子迟到了大半日,不为错过的诸多精彩比试而惋惜,却反而在这河畔沉迷于水光潋滟之色。此等襟怀气度,确实令小女子心折。”就在萧云心神稍宁之时,内室中突然响起一道娇笑声。
萧云收回视线,转过头来,一时间却没看到人影,只听到了“咯咯咯”的脚步声。声音轻缓绵柔,一听便知是女子。
“公子的夺冠豪言,未见公子之前,小女子尚还不以为意呢。”过的片刻,只见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女子掀开布帘,笑盈盈地走了出来,“今日一见,才知公子所誓倒也并非狂妄。”
“姐姐是谁?”仔细瞧着女子,萧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问话之余,再看女子的衣着服饰,显然不是寻常女子的妆容。她一袭华贵长裙及地,两臂间绕着一段明黄色的缎带,玉足行进间,自有几分大家闺秀的迷人气质。
“咯咯。”女子掩嘴又是一阵娇笑,却不答萧云。
明媚的日光透过窗照进来,映得她臂间的缎带直发亮。
萧云不识对方,也不知对方来意,还以为她是这“清净轩”掌柜的女儿。可见她这般亭亭玉立,娉婷毓秀,寻常茶馆儿女可难有这种气质,这样想着,不禁又起了疑惑。
那女子笑意不减,一步步来到萧云桌前,就在萧云对面施施然坐下。
正自疑虑间,萧云身旁趴着的赤睛雪狼却突然不安起来。
小狼电一般地爬起,朝着坐在板凳上的萧云靠了靠,不知是想保护自己的主人,还是想从主人那里获得安全感。它龇牙咧嘴,眼睛转成血煞的鲜红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出现的这女子。
可那女子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小狼的敌意,反将玉臂撑在桌上,两手捧着头直视面前的萧云。虽然隔着一张桌子,但萧云还是可以感觉到女子眼中的审视之意。
刹那间,萧云只觉自己的任何动作、心理全被对方窥探。
他心里大惊,背脊发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