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偷袭变成强攻,强攻又演变成炮战。
炮战的结果不言而喻,当岛上的重炮再次轰鸣,岸边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跟血海。
郑芝龙刚刚布置好的火炮还没开几炮便被炸的支离破碎,再加上摆在火炮旁边的弹药殉爆,产生的破坏力就更大,无数士兵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丧命。
看到眼前这一幕,郑芝龙不由目瞪口呆。
这才多久,几十门炮便被炸没了?
士兵伤亡,郑芝龙虽然也心疼,却没有损失大炮更让他心疼。因为士兵可以招,可以训练,火炮不好弄啊!
郑芝龙有船厂,可以造船,但他不会造炮。他的大炮除了抢来的,剩下都是从荷兰和葡萄牙等国买的,而且他能买到的还不是这些国家最先进的大炮。
对这一点,郑芝龙可以理解,因为表面上他跟这些国家是贸易伙伴关系,但实际上军事上他们却是对立的,这些国家绝不会把最好的武器拿来武装自己的敌人。
就像郑芝龙的造船厂聘请外国人指导造船一样,他想学这些国家的造船技术,但最终他造出来的舰船只是中型或者是偏大一些的船,那些国家的主力战舰的制造技术根本就不教给他。
这次一下子损失了数十门火炮,要想补充回来,西方那些国家必定会磨刀霍霍,大宰他一顿。
郑芝龙愣神,下面的士兵也在愣神。
这些士兵以前没少参加过海战,双方舰船使用火炮对轰他们也经历过,但是今天这场炮战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火炮的认识,己方的火炮没发挥任何作用就被打成了一堆废铁,这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郑芝龙发呆,林士杰可没有发呆。
李景的各个部队的中高级军官们都接受过兵种协同作战的训练,步炮协同更是训练的基本科目。
步炮协同最关键一点就是确保炮兵部队的安全,当炮兵扫清敌军的火力之后,向前推进的时候,要保证炮兵部队的周围不能有敌军的隐藏火力。
而寻找敌人隐藏火力的任务由步兵负责,等步兵把周边隐藏的敌军清理掉,确认炮兵的安全之后,炮兵再向前推进,然后步兵继续前压。
步炮协同的内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看指挥官对战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指挥官觉得火炮已经摧毁了敌军的远程力量,便可以命令步兵压上。
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因为很多地形都是可以埋伏远程火力的,而且步兵也未必能发现隐藏的敌人。(注:要是能发现的话,很多战役里炮兵部队就不会被隐藏火力打掉的情况发生了。)
这时就要看前线指挥官临场的发挥能力了,对前线的指挥官来说这绝对是个考验,因为在大多数战役当中,有没有摧毁敌军的火力以及敌军有没有埋伏,己方部队是否安全都要靠前线指挥官的判断,这就要求指挥官要有敏锐的嗅觉或者说是对危险的预感,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名将。
应该说,李景给部队军官乃至士兵们教授这样的战争知识明显有些超前了,因为现在世界各国作战时,还是采用列阵的方式正面对敌。
(注: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攻击一直延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直到1916年索姆河战役,德国以每百米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封锁正面进攻的英军,一天之中打死六万英军,令英军遭受重创之后,这种列队进攻的方式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李景知道,每一种武器诞生,都会令战争的方式发生一次改变。李景现在开始大规模使用发射爆炸式炮弹的火炮,必定会有人想出应对的办法。
这一点在辽东之战时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岳托就针对曹文诏的火炮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虽然因为武器的原因这些战术都失灵了,但是如果岳托拥有同样威力的武器,那么这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李景教授军官和士兵这些知识,与其说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士兵的伤亡,还不如说是未雨绸缪。
孙猛的部队就曾受过系统的步炮协同作战的训练,由于没有参加过几次像样的战役,孙猛的部队对步炮协同作战执行的更彻底。
像曹文诏的部队在实战时,虽然也采取步炮协同作战,但是这支部队几乎很少花费精力去打探战场周围敌军有没有埋伏远程火力以及有没有安排伏兵,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在强大的火炮轰炸之下,敌军早就魂飞魄散,就算有伏兵,也吓得跑得远远的。如果还教条的执行步炮协同作战,等把这一套程序做完,敌军早跑没影儿了。
但是林士杰没有怎么参加过实战,因此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训练时的规范要求。
好在林士杰所部防御的是海岛,郑芝龙的部队是登陆作战,除了正面,进攻的敌人也用不着在周围进行搜索。
因此,步兵在炮兵摧毁郑芝龙搬到岸边的火炮之后,便即向当面之残敌发起攻击。
而这时,正是郑芝龙所部愣神之时。
以步枪对大刀长矛,基本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被杀的人在死前可能连敌人的影子还没看清。
突遭敌军攻击,郑芝龙所部终于醒过神来,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往船上跑去。
应该说,要不是刚才搬运火炮上岸,这些人可能大多是跑不回船的,因为刚刚退潮的海滩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泥泞,火炮沉重,不可能在如此泥泞的海滩中搬运上岸。
为了把火炮搬到岸边,郑芝龙命令士兵们从船上拆卸了大量的船板,把船板一路排到了岸边,这才把火炮运上岸,现在这条用船板铺就的道路,便成了这些人逃命的通道。
而林士杰的部队追到岸边之后,便停止了追击。
因为再追的话,就要遭受船上的火炮的攻击了,在重炮部队没有跟上来之前,士兵们接受的训练是不许继续追击。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芝龙又郁闷了,这他娘的还有这样打仗的?这些士兵简直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一点危险也不愿意面对。跟这样的敌人打仗,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郑芝龙有心想轰几炮挽回一下面子,可是算算到岸边的距离,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无他,因为退潮,船只离岸边越来越远,而且由于大量士兵伤亡,很多小船因为水手不够,只能弃之不管了。另外,刚才拆卸火炮上岸,几艘中型船也只能搁浅在海滩上,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郑芝龙打了这么多年的海战,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眼见敌人把重炮推至岸边,郑芝龙想等涨潮之时把搁浅的船只接回来的打算也落空了。
月色下,看到敌军严阵以待,郑芝龙颓然长叹一声,命令士兵打旗语退兵。
返航的路上,郑芝龙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从今晚的战斗来看,岛上的守军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而通过了解,岛上的守军人数有限,不可能在澎湖四周都布下重兵防御,也就是说岛上的守军知道自己会在今夜偷袭,这才提前进行了布置。
可是岛上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夜偷袭呢?
难道说有内奸?
可内奸会是谁呢?
郑芝龙琢磨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泛起李国助这个名字。
李国助一直认为自己发家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谋夺了他父亲李旦的财产,对自己一直怀恨在心。这些年来,迫于自己的势力,李国助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朝廷要对付自己,李国助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郑芝龙越想月觉得李国助可疑,想要询问一次这几天李国助的动向,偏偏现在是在海上,找人问话十分不便。
郑芝龙既然怀疑李国助告密,便不敢再回原来驻扎的小岛。
这一晚夜袭澎湖,直到打完仗,自己狼狈退军,也没见澎湖水军踪影,这支舰队会在哪里呢?
如果他们趁自己攻打澎湖时,占了自己暂居的小岛,在岛上埋伏起来,等自己上岸,再像刚才澎湖那样给自己来一下,那自己可就惨了。
郑芝龙所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当李国助想孙传庭告密的时候,确实向孙传庭建议过在郑芝龙暂居的小岛进行埋伏。
但论起打仗,李国助跟孙传庭相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郑芝龙夜袭澎湖被人打了埋伏,就算是猪脑子也该知道有人泄密,在没有看到自己的舰队之后,郑芝龙必然怀疑自己会去埋伏他,这时郑芝龙怎么可能还会回到原来的小岛?
而且在岛上埋伏自己可以打赢,要是被郑芝龙发现自己的舰队,在海上作战,尤其是夜间作战,孙传庭自知根本不是郑芝龙的对手,这样的险孙传庭是决不会冒的。因此,孙传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国助的提议。
甚至孙传庭还拒绝了让李国助马上反水参战的提议。
孙传庭知道,就算加上李国助和钟斌的船队,自己依然不是郑芝龙的对手,与其现在跟郑芝龙正面对抗,不如伺机进行偷袭。
偷袭郑芝龙的成算不大,但是偷袭其余几路船队的把握还是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