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会试在沈端言顶着不大不小的肚子充满抱怨中开始,顾凛川倒是想费心好好哄哄她,不过他是真忙。会试要监考,还得在考场里负责伺候好大贤们,大贤们年纪都不小,说是春暖气和,但贡院这地方,平时人少,比别的地儿少几分人气,也就更显得阴冷一些。大贤们这个不能受寒,那个又闻不得碳火味,那个冷着要饮酒,这个又说在负院会试时饮酒,是对先圣诸贤的亵渎,最后要不是都一把年纪,说不定就要打起来,要不怎么说文人在一起总要闹出点是非来呢。
到最后,监考反倒成小事,毕竟监考不止他一个,伺候并调解大贤们之间的差事反倒成大事。贡院里的同僚都知道那几位大贤不好伺候,更是不敢沾身,连端茶倒水的小事,哪怕顾凛川不在场,那也得跟大贤们告个罪,跑老远都要去把顾凛川叫来。
春闱会试总共三天,顾凛川就当了三天整的润滑油,好歹三个大贤没真在贡院打起来,也没整出什么毛病来。顾凛川抹一把汗,在贡院开门的第一时间就冲出门去,连回头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被喊回去。
谁耐烦伺候那几位老人家,他是被谢师严逮着没办法,他有这耐心还不如冲沈端言去,至少嗔怨怒骂起来还娇如怒放之花,且心情好还能赏她俩甜甜如含珠带露的笑脸,怎么着都比大贤们那一张张老脸顺眼呐。回了家洗漱更衣罢,顾凛川就钻进沈端言院子里,这天下着小雨,沈端言不怎么爱下雨,尤其是春雨,一到下雨的天一准得在屋里猫着。
“太太,爷过来了。”花茶顶着雨,在顾凛川才到院门外时,就跑来跟沈端言打小报告。
沈端言孕吐的毛病这时已经不犯了,正欢欢快快吃着灶上做来的鸡汤,小说电视里孕妇总是不耐烦这玩意,嫌弃得要死,沈端言喜欢得不行。整只鸡下锅蒸,就蒸出这么一小碗汤来,汤里有几块鸡肉块,只挑了最嫩的肉剔去骨头放在里头,配上几根小油菜,不能再美。
“吃什么这么香。”顾凛川现在十分喜欢看沈端言吃东西,自从不再犯恶心后,沈端言就好像重新获得享受美食的能力一般,格外珍惜这种失而复得的上天恩赐,吃起东西来分外享受,看表情都知道,充满享受到美食的愉悦,及对美食的赞美。
“鸡汤。”不用沈端言吩咐,红茶就转身出去给顾凛川端鸡汤。沈端言则闲闲地看着顾凛川,看半天得出一结论:“怎么觉得夫君好像瘦了一圈,才三天呢,要是三十天你不得瘦成一把柴。”
为我吃肉的福利,你若瘦成一把柴,我就敢点把火把柴给烧成灰,嗯,勿谓言之不预也。
顾凛川哪有工夫注意自己瘦没瘦,遂把几位大贤的事说了几句,话里话外充满深深的怨念:“若真是三十天,只怕连柴也剩不下。”
“对了,昨儿大夫来了,给诊了脉,说是个闺女,这都五个月了,待初秋时孩子就会生下来,你趁这段时间给孩子取个名吧,我可不很会取名字。”话外音:别指望我取名,取名无能星人飘过,你要是不介意孩子叫小红小绿,我倒也无所谓的,就怕孩子不答应。
说到取名字,顾凛川一时间也怔愣着,他倒不是不会取名字,在这之前他就在想孩子的名字,儿子女儿的都有,只是自家的孩子嘛,总认为要天下最有意义,最出独一无二的名字。只是思来想去,这个嫌涵义不好,那个嫌喊起来不好听,要不就是嫌音韵不调,总之全是事。
“这个……再说。”眼下顾凛川觉得好的名字真没有,他新近想到的名字是“醒红”,取自他自己写的那句“酒醒处,海棠红”,因为醒园,他决定给儿女都取作醒字 名字的第一个字。
儿子的名字好取,女儿的名字更让人深感为难,要漂亮可爱,要雅致好听,选来选去,就没几个好的。为此,他还在和大贤们说教子经的空隙,讨论过给儿女取名字的经验,有一位大贤很值得借鉴——“翻书啊,书架上,翻到哪本就哪本,翻到哪页是哪页,指到哪行就从哪行里找”,简直不能更省事。
嗯,醒红就是他随手取下一本,恰好就是他的集子,一翻就正好翻到“酒醒处,海棠红”这首诗所在的页,恰只有这一句是最合适的。女儿家嘛,总要柔和一些的名字。
吃过饭后,顾凛川才颇为犹豫地开口:“你觉得叫醒红怎么样。”
这是果然要叫小红的节奏咩,可怜的孩子。其实这名字真心够可以了,细琢磨既诗意又不失大气,既是女孩的名,又不至过于柔软,一般来说诗书传家的人家,反倒不会给女孩儿去太软的名字,就像沈观潮给女儿取名,没有什么柔贞静雅娴,而是取的端字。
只是沈端言是受现代教育荼毒着长大的,小时候课本里小红小明什么的,各科题目都爱用,所以沈端方是坚决反对叫小红的:“你不觉得小红像个丫头的名字。”
顾凛川:……
谁敢叫我闺女小红看我不削他!
“那我再琢磨琢磨。”顾凛川忽然觉得为人父真是个累活计,这且是孩子还没生下来,要生下来只怕会比现在更劳心劳力。看别人当爹,似乎只需要天天去抱一手孩子,然后逗两句就成,怎么到他这就这么耗心神,比上差都更累人些。
顾凛川想想吧,跟沈端言说:“言言,你觉得累吗?”
闻言,沈端言琢磨片刻说:“累死了。”
让一卖白菜的去操卖白|粉的心,能不累么。沈端言知道自己担心太过,想得又太多,可她没办法,天生发散思维,从一根木头都能想到天外去,何况是揣着个孩子。
“人家当爹娘我们也当,怎么他们这么轻省,我们这么累得慌。”语罢,两人心有戚戚蔫地互相看一眼,大有“大哥和二哥终于发现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大约是我们更负责?”咳,沈端言忽然颇有点小得意,就算她不是好妈,她至少还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并且愿意正视,并且努力改善。好些个人懵懵懂懂把孩子养大,到最后也不明白爱与责任呢,是吧。
咳……抽个空表扬一下自己总是没错的,这叫鼓励法,有助于培养自信,这也算胎教是吧。
顾凛川默默接受这个说法:“全因我们愿为她倾尽所有,只为她一世平安喜乐。”
忽然,顾凛川想起点来,如果是女儿的话,好像还能轻松一点。儿子得怎么想着让他在人群中也有闪光点,女儿嘛就不用想着功名利禄。好好的养甜一点,凭着甜度都能溺死几个,然后从里边挑一个好的嫁出去,陪一串长长的嫁妆,这样就足够。也不用去想什么严父,如何挥着棒子劝导向学上进,好好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就可以。
嗯,果然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
然后两人又相视一眼,沈端言说:“你得记得我说过的,我只管生,不管教。”
不过,女儿被毒草教的话,会不会被教成棵小毒草,唔,女儿教不好祸害别人家嘛,要没心没肺的想,好像也挺好的。不过,一世平安喜乐的话,是个祸害似乎又达不成呀。
“你是你不介意教得跟我一样的话,我可不知道怎么教导女儿。”顾凛川也寻思着,把女儿教成他这样,大约也只能是个祸害。好罢,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是个祸害。
“没事,如果真教是那么腹黑又强大,也是件好事。到时候有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是收个狗腿小郎君,日日臣服女大王裙摆下,第二个结果是找个和她一样腹黑强大的,两人相爱相掐。”怎么好像哪个结果都挺喜闻乐见的……
此时,窗外春雨更浓,沿着屋檐坠落在青石砖上的雨在院子里回荡出一片“嘀嗒”声,和院子里的风吹树叶声,雨打芭蕉声融成一曲动人的歌。沈端言夜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顾凛川的脸,微弱烛火下,毒草君似乎又开始做梦了,似乎这回的梦挺开怀。
毒草君夜里睡觉爱做梦,沈端言早就知道了,不过通常梦境大约都不美好,这回却应该是美好的。不过,毒草君嘟哝的那句“小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梦到“小红”了,都说不要叫小红的。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沈端言就催着顾凛川赶紧给闺女换个名字去,坚决不能叫小红,随便什么都好,反正女儿不能叫小红,儿子不能叫小明。
顾凛川:这都什么毛病。
#我爸我妈都是取名无能星人,怎么破,以及我不想叫小红,谁来救救我#
#投票:关于狗腿小郎君和腹黑小郎君#
#我绝对不可能是我爸我妈的真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