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后第一场雨需致祭,因登基是在春至之后,所以这是淳元陛下作第一次致祭。一般来说,致祭以春秋冬为重,不过因是登基后初次致祭,也办得十分隆重。谢师严仍还是礼部尚书,是以,这次致祭由谢师严掌礼主祭。
礼部尚书谢师严在萧霄印象里,还是登基大典上那个不苟言笑,笑起来跟哭似的半老不老老头,当然,他还知道这位是谢家子,是顾姐夫的先生。这么一掐算,萧霄觉得他顾姐夫背景还挺大的,想想看他那几位先生吧,哲圣传人,谢师严,沈观潮,随便哪个点子都够硬。人生三师,启蒙、开试、科举,哪一个都十分重要,不说启蒙和科举的,只说开试的谢师严,别看这位不声不响不起眼,实则来路一点不逊于人。
谢家也是以圣传家,不过那位圣人,需上追一千三百多年,人称明圣,开言启智,遂有大夏,谢家在大夏朝的地位不可等闲言之。因为萧家追家谱,最终托的就是谢家。不管真真假假吧,总之借了谢家的名,那就得给谢家相应的还报,所以才有了谢家超然的地位。
所以,萧霄拿谢师严挺没办法的。
“谢卿,这样着实有些繁琐,朕初登基,太过铺张浪费怕要带来不正之风。朕为天子,自为天下表,一言一行皆应自持,是以这些步骤,能少就少,能简就简。”萧霄如今已经学会用大道理掩盖小心思,嗯……从顾姐夫那里学来的,当然,顾姐夫可能不会承认。
不过,萧霄是忘记了顾凛川是谁的弟子,谢师严一眼就看穿了,小孩子怕麻烦,还有点小担心,怕自己出问题。于是,谢师严沉默片刻后,迎着萧霄的双目看去:“陛下,臣很想用一句这是定例来劝告您,想来陛下也会听。不过,陛下,若这般奏对,便是臣蒙您。”
萧霄:“好吧,谢卿来个不蒙朕的朕听听。”
谢师严:“这是您登基之后第一次走到百姓面前,您必需体现您的威仪和风采,让世人看到您,通过这次致祭,您需要带给他们新的希望和信心。上皇陛下威凛雄武,而您仁明温正,无优劣之说,而是此时,大夏需要您的仁明温正。”
嗯,话外音:上皇陛下把朝堂内外挖坑挖得千疮百孔,您正好填上这个位置去平坑,您得让人知道您有这能耐把坑全填平。
萧霄:朕算是听明白了,反正就是全指着朕来安慰呗,全都不希望朕再举起屠刀呗。呵,你们想太多了,谁说不举屠刀就会来安慰大家,谁说仁明温正就不能同时威凛雄武。
朕要成为如何的皇帝,是不以你们的期盼为转移的。
“好罢,谢卿如此说,朕便按他们的想法演一回,朕知谢卿,亦感谢卿真言。”从谢师严身上,他看到了朝堂内外的期待,但事实上,这些让他觉得自己被轻看了。好在他已经不是往昔少年,这点轻看慢待,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朕先宠着你们,待到将来下手时,你们就知道什么叫面带春风,手中霜刀雪剑。
谢师严这一番话,只是提醒了萧霄而已,于是他决定,在皇伯父在世时,他无妨温仁如他们期待一点,先拿点好名声也相当实惠。而且,暂时的,朝堂诸臣也确实需要他来安抚一下。
不过,安抚讨厌的人的感觉真是相当让人不愉快呀,所以萧霄当即愉快地决定,批完奏折之后上醒园找端端姐吃好吃的去。至于顾姐夫不希望他去的这个事实,哎呀,朕怎么记性这么差呢。
午后醒园,顾凛川下差回来,听到园子里欢声笑语就知道淳元陛下又来了。顿时间,顾凛川觉得,跟淳元陛下关系太好也十分让人忧心,这样天天来日日来,他实在有点恭谨不起来,但想想梦境中淳元陛下的手段能耐,他又必需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亲近而迷失,否则,呵呵……
“陛下。”
“顾姐夫,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把你踢出朝堂,这样的话,大概来醒园会更舒服一点。”回为在醒园,就顾凛川会拿他当皇帝,余下的几个眼里,他还是萧霄,而不是披着玄端的皇帝陛下。
先看到皇权他不太喜,不过看不到皇权,就顾凛川来说,他大概又会觉得这人宠不得,所以踢出朝堂才是最好的选择啊!不过,要真这么干,那就是昏君了,他还是挺想当明君的,被人死后挖坟扬灰真不是什么好待遇。
“陛下,言言不在,您何必这么虚伪。”恭谨要有,但偶尔逾越一点是可以的,不远不近,顾凛川拿捏得十分自如。
萧霄:朕确定,朕讨厌在朝堂上有这么个臣子,更讨厌端端姐身边有这么个姐夫,真想把他从身边清除掉啊清除掉。
此时,沈端言捧着一盆瓜果过来,这些都是前几日从青松潭带回的,样样都十分新鲜。沈端言还特地把沙拉酱给研究了出来,“小孩子”们十分喜欢,蔬菜水果都时常拿来蘸着。
萧霄在顾凛川的注视下,叉起一块黄瓜,无比从容地蘸上沙拉酱吃,顺便还招呼大家伙儿一起来。至于顾凛川,您是臣子,还是不要和朕一起吃为好,边儿上待着去吧。
顾凛川则视若无睹地坐下,叉甜瓜,对于萧霄的视线视若无睹。
对这俩君臣之间的暗涌,沈端言只当没看到,其实这样也算相爱相杀是吧,既然他们如此爱煞,就不要打断他们了。吃完沙拉,今天主打猪蹄,炖得糯软入味,淋上咸淡适中的的酱汁,端上来满园子都是肉和酱混合的香气,让人闻着就想大叫一声“来碗饭拌上”。
猪蹿吃完,米饭拌汤,因油完全撇去,一点油花也无,除了香醇浓郁,一点油腻感也无。少年们吃完,各回各家,留下顾凛川看着沈端言说:“以后别招待他们吃这么好,真是吃顺嘴了天天来。”
“影响不好,还是有什么不妥?”沈端言问完,自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会有那样这样的影响,好坏都有,遂不待顾凛川开口,就道:“好,我会注意,下次他们来跟他们说明就是。你是担心树大招风么,又或者这样对你的前程不利?”
顾凛川:“都不是,只是无论如何,他都已是陛下,距离还是应当有,不过倒也不必刻意。来便来罢,明年便要搬离醒园,这么一来,陛下就是想来,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大半个时辰。”
“好。”其实沈端言也不见得就多想招待陛下,她乐意招待的是她的阳光美少年,而不是陛下。不过,她也已经渐渐意识到萧霄已经登基为帝了,每一回在醒园见到萧霄,他都更如君王,而不是彼时在彩霞滩边见到的鸡腿少年。
也许再过几年,曾经灿烂如阳光,明彻如秋日天空一般的少年就将再也看不到,不管如何,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能磨去人棱角的位置。
仲夏时,顾凛川给小红和阿初找来先生,小红原本一直是顾凛川教导,如今顾凛川越来越忙,反倒没了时间,只得延请两位先生,一位教正经学问,一位教杂学。得到先生后,小红的记忆天分一次又一次刷新两位先生的认知,这孩子是随便念一句什么,隔再久都不会忘记的。
阿初反倒看起来更像个正常小孩,教个三五七八遍才能记住,不过好在记住就不会忘掉。直到教杂学的先生因家中事务不得不荐一位朋友来时,阿初的能耐才显示出来,这孩子在数术上天赋极足,从教加减法开始就展露出来,到乘除法之后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就像小红的记忆天赋一样,自从找到这种天赋开始,就一日千里,今天教的明天再巩固一下,后天就需要提升等级,否则这课就跟没上似的,全是他会的东西。起先先生还担心他无法将学到的东西融汇贯通,结果一出题,就没有他不能贯通的。
活学活用这种东西,真就是开赋技能。
等到七月姐弟俩过生日时,阿初已经学到了沈端言在高中时才学过的课程,沈端言怕太快,也考了考,结果这对阿初来说,其实一点也不算快。沈端言这下明白先生那欲仙欲死的表情为什么来的了。
数学渣遇到这样的孩子,真的特想喷他一脸吧,反正沈端言就想喷来着,如果不是自家儿子的话。
然后又开始想,数学好的话,在这个时代适合干嘛?搞建筑,做城市规划?推衍天道,当神棍?好像都有点玄,反正在沈端言看来,搞数学的都该去解决什么十大数学史上的难题之类的东西。
什么什么猜想,什么什么问题之类的。
#妈,我长大了想造船#
#宇宙飞船吗,好吧,弟弟努力#
#搞测绘也很有前途哒#
#我以为,数学肯定能算清每棵树上有多少叶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