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阴深的黑暗,身前所见,瞬间便化成明亮的耀眼世界。
赤蜂惊悸地看着身前,诚惶诚恐,仿佛从来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地方竟也会变得如此:这里,已是锁凤阁的深处。可是如今,这漫天,却竟然都只迷漫着黎黑的花火,它们无情燃烧,在这深处的地方牵扯起一阵又一阵令人心悸的悲凉感觉。无尽的灼热气泡带着滚烫的温度升腾,炙热的如火之地煎烤着她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
曾经的银白,如今已然消失。而在那其中本应该安放妥当的水晶棺木,如今却竟然也不翼而飞——不,怎么能说是不翼而飞呢?是她,一定她,天女青灵!是她来到此处,将那样的人已然带走。可是,她又会去往何地。得手之后,她既然将岁正都已弃卒,那么如今,她是已经离开,还是依旧留在这方孤岛之上?
不。按照她的禀性,她应该会前去找寻碧婕夫人的麻烦。可是,来路,自己并不曾遇上她。那么,她现在到底又在做什么,是否,已经想好要将自己的灵魂重新拼凑完整?可是,她又能够躲在哪里做这些事情?而碧婕夫人,为何从来都不曾感应到她的侵入,和种种恶行?
她反转回头,却是百思不解。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只能够离开,想要将那样的人彻底找寻。
可是,她殊不知,她所想要见到的人,如今却是已经团结了一些英雄。他们冷峻着面色,朝着高耸的云台慢慢逼近,浑身不熄的战火杀意升腾于空,无尽的花海蝴蝶姬也都只被碾成粉末——那,是一群真正冷血而嗜杀的神灵!
◇
只是,高台之上,碧婕夫人依旧如常安然地招待着身前二位神祇。甘甜的露水仙酿倒是解渴无疑,让人心间难免震荡起些许暖意,回望曾经过往。
“不知道这仙酿,可否让二位上仙满意。”她定睛地冷凝着身前郁非,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叫人分辨不清她到底是虚情还是真意。
“味道鲜美甘甜,不似白酒那般烧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青龙微微颔首,报之一笑。随即,他便只看向郁非,浅声。“那么郁非,你又觉得,这样的仙酿,可还合你的口味?”
只是,那样的少年神终究没有多做应答。他耷拉着头,难叫人看清容颜,倒好像是在细细品味一般。可是,青龙终究不知,就在那少年心扉之中,这般的一口仙酿,却竟就是一片冷厉的刀俎划过心扉:这样的露水仙酿,曾几何时,不一样都是众神手里的甘甜美味。可是到最后,又有谁,还能够记得那样的味道,还愿意在那染满鲜血的地方停留片刻?云上高台,早已空空荡荡。
而只如今,平台之间,落花飞旋,氤氲流转,到底卷起人心之中的种种惆怅,忍不禁热泪盈眶。
微风渐起,人心哀叹。那宝座之间,虽然依旧不曾等到答案,可碧婕夫人到底似有得手。她只轻然一笑,柔声媚语:“两位上仙,尝过仙果,品过佳酿,如若仙人累了,可以先行早些休息,无碍的。”
如此一句交代,到底让那青龙有些心动。的确,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可是棠梨……如今,她虽然在渐渐靠近这里,可是身边的那些魂灵,自己终究不敢小觑,无法感应透彻。可是,她来到此处,应该就是有些事情要来处理的吧。只是如今,自己到底是该退下,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她上前?
苦苦思忖一阵,青龙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的决定。那样的女子,她应该还没有被碧婕夫人发现。所以,她来,定是要奇袭。索性,自己就先应付碧婕夫人一阵,让她以为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那就劳烦夫人安排了。”
“好说。”碧婕夫人微微拍手,她小的黯然。可是久久,身前却终是无人应答,好像没有人听见一般。
“奇怪。”正在疑心时,那身前的台阶似乎缓缓颤起了些许低声,有人的脚步在徐徐临近。所以,方才只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
她终不知道,那临近的,并不是她的下人,而就是前来的棠梨,一并她所劝动的各路神祇:那可是强劲的神力,那又是高贵的灵魂。可是他们如今,竟都已然被棠梨劝说,成为了她所解救出来“造反”的十二双生神祇。
正想着,青龙背后的地方,碧婕夫人终于只见着轻然的仙气游荡,无尽的白色梨花从天而降——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还是有人在这种地方胡乱造次么?“是哪个不知分寸的家伙,简直贻笑大方!出来——”
“哼哼,好大的气势,我可真怕啊。”那是阴沉的低声,分明嘲讽微笑。她缓缓步近上前,深黑的眸子里撰写着无尽的嘲讽和鄙夷神色。“碧婕夫人,多年不见,您倒是越发的清减了。要
我说,高居宝台,无事烦忧,应该越来越丰腴才是啊。怎么偏偏就清瘦成了这般模样。要我说,最起码,也应该比当年身为铜铃夫人的时候要稍微丰满一些吧。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夫人,心中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又在算计什么。”
“天女,青灵……”碧婕夫人终是惊诧,不敢置信。她回过头,凝神地看向那一面琉璃镜。可是在那其中,即便她都已然现身,可她的模样,依旧不曾存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
只是,棠梨到底不曾在意,一边还示意她道:“来的,又何止我一个人呢。”她缓缓让出身形,尾随的一行人也都只尽皆显露颜面:那是熟悉的明诚,那是曾经的青衣和青裳。可是如今,他们的面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忍不禁,碧婕夫人仓惶地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棠梨到底只冷笑一声,上前,站在了青龙和郁非的身前,冷眉。“到了今时今日,你以为有些事情,还瞒得住么。”她心有成竹,难免叫人心中一震,稍许惊惶。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终究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碧婕夫人。她只咬定面色,回敬。“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可是青衣,青裳,还有明诚,你们……”她狐疑一般地看向棠梨,似揣测般地问,“是她和你们说了什么?她是说了我的坏话,还怂恿你们到这里来为难我吗?青衣,青裳,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们,可不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认为我是恶人!你们,会被她,会被破劫给利用的!”
“哼哼。”只是,棠梨却是冷笑,眼神更是阴沉。“碧婕夫人,你认为我说了什么,才能够让他们反过来,想要从你的荒岛上选择离开?碧婕夫人。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你是好心,还是恶意,大家心中有数。再者,你口口声声都说跟她们是姐妹,可我想不明白,既然是姐妹,那为何你明知道炽燃在这里,却不愿意叫他前来相助二位神祇迅速恢复法力。既然你们是姐妹,那为何还要在她们来到之前,让冥王离开?你的心思,就算不曾昭然若揭,可到底也是心存算计。而至于你的算计是好,还是坏,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你说我是恶人?你说我没有让炽燃过来相助她们?你明明知道炽燃是什么样的性子,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棠梨干脆打断,眼神更是冷厉。“他是恶人那又怎样?你认为,恢复本领之后,两个蚀阴女神会对付不了一个烛阳之神?更何况,炽燃,他还是烛阳四神中最差劲的一个。让他帮着二位神祇早些恢复法力,有何不可?更何况,他是你的日曜星使,惟命是从。你说一,他如今敢反驳吗?要我说,既然曾是母子,为何你不直接告诉他你就是当年离开冥王让他变成孤儿的铜铃夫人!”
“你!”有些事,到底埋下祸根。有些人,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将他放在眼底,又怎么会愿意和他牵扯上那些麻烦的关系?可是如今……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的心中,当真揣着阴谋?哼哼,既然神祇们都来了,不如,我们再多说点别的,可好?”
“你到底,还想要说什么。”狼狈,惊颤。这可是破劫调教出来的人。她的舌下,永远都藏着毒针,从不温柔!
“你在害怕么?哼哼——”讳莫如深的笑意,难免让人心惊胆颤。论起阴谋算计,到底,还是敌不过他们的吧!破劫,破劫……
“碧婕夫人。我今天带着他们来,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放他们离开。如果你愿意,那就最好不过。可是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相信,混战起来,你占不到任何便宜。更何况,你如今,根本就没有钳制我的能力。”
她是那样轻蔑,完全不曾将身前的人放于眼底。所以,她的言下之意是……
碧婕夫人咬了咬唇,终究无可奈何。棠梨是谁?她可是破劫的传人。她曾经抢夺了凤凰之神的其中一缕灵魄,就是想要得到无限重生的本领。原本,自己还以为可以借此封禁她舍弃的灵魂,以钳制她的行为,好破除破劫的秘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
“好吧。既然那些事我瞒不住,索性,就撕开面具好好地掰扯一番!”终于,碧婕夫人冷厉地站了起来。她再也不是那样悲伤的弱女子,浑身也都只泛起杀气,即便她没什么杀人的本事,却依旧凛冽无情。
“我是有阴谋,我是想要算计。可是你呢,你不是一样,想着要帮破劫重生于人世吗!以破劫的本性,他一定还想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可是,要挣脱束缚,他又有什么能耐?他不过,就是得到神力的神祇而已,一样要被命运和老天爷玩弄于股掌之间!想要挣脱,一定,就要牺牲其它的十
二双生神祇。可能是你青裳,可能是你青衣,可能是你明诚,可能还是你们所有——既然都是牺牲,凭什么他可以,而我就不能够利用!”
“你……”终于,青裳还是颤抖了一下。“你对我们如此殷勤,当真,就只是为了要牺牲我们的性命?”可是,她问的不是棠梨,而是碧婕夫人。
“是,我是这样想的。我为什么要对你们好。你以为你们是谁。十二双生神祇——哼,有多大能耐?天下间,除了我师父,除了我师父的弟子,除了我师父的儿子,谁都不是真英雄!你们二十多个,凭什么就可以在这人世到处飞舞!”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棠梨却是淡然,缓和平静地笑着说。“碧婕夫人。老实说,我曾经敬佩过你。可是后来,当我发觉有些事情变得恶心的时候,我对你为人的看法,也终于有了变化。和破劫一样,你也心存算计。破劫的确是想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是有可能要毁掉十二双生神祇的性命。可是,你呢?爱恋上你的师父,想要集齐十二双生神祇,利用他们的力量让这天地回旋,好回到曾经你师父出现的时代——嘿嘿,你可能吗?别说你师父有妻子,就算没有,你不过也是三个徒弟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凭什么,要因为你是女儿身就对你刮目相看,诸多在意?别妄想了。你找回他,也不可能和他站在一起。”
“我可不可以,那都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是啊,本来是与我无干。可我就是不愿意看着你将十二双生神祇都收于手下,想要利用他们!我,会让他们离开,绝对,不会让你来算计他们的存在。”
“比起我,你和破劫,不是一样阴险小人么!”
“你错了。”棠梨平静的低声却是更胜一筹。“我从来,都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将十二双生神祇擒于马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破劫自己去做。我不会插手。我存在于世的目的,就是要提防你这种人——在破劫归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利用他要利用的棋子!”
有些事,即便在此说破,她也依旧无所畏惧——不论是十二双生神祇,还是她碧婕夫人,棠梨,都可以从容离开此地。这一生,她唯一畏惧的,就只是将来没有替破劫实现他的志向而已。
“哼,哼哼……”碧婕夫人到底苦笑两声,看向身前的一众神祇。“真是可笑,你们就那么信任她,即便她同样想要利用你们,你们也觉得无所谓么!”
“她有没有利用我们,至少她可以明说。而至于你,太过阴险,太过狡诈。你从一开始接近冥王,目的,想来也是为了复苏你的师父——哼,铜铃夫人。”明诚鄙夷的声音是她心头的一根尖刺。“早知道你是这种人,从一开始,我们都不应该让你留下。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一方孤岛上的神祇,原来曾经被冥王所深深信任的人,她竟是这样一个可悲可恨的人!”
“如果,冥王在天有灵,知道他的铜铃夫人,他的浮华,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可会痛?”
只是,一旁的棠梨终是微微然苦笑一声,悲凉:“若是以前,冥王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依旧活着,活在这个女人的身旁,一缕残魂,封禁在一具白猫体内。她却是极尽利用,还曾想要借着鹔鹴之手,将她心爱之人彻底狙杀。你们都不知道,现在,他是真正已经死去,彻彻底底,死在了那个地方。”她平静的声音缓缓扬起,清冷的额头渐渐高抬,她在微风中低声,她在浅笑中凝出一道让人心颤绝望的悲凉之意。
“你说,什么……”居然,真的已经死了?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到底,是怎样……
“我知道,你从来都只是利用轻飏,让他帮你寻找办法,让他做尽危险的事情,就是为了帮你找到复苏师父的办法。从一开始,他就选择相信你。因为他认为,一个对师父痴心至此的人,绝不会是恶人。他帮你找到办法,为了你拼尽所有。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到底也是十二双生神祇之一,他做那么多,就只会让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死在你的手上!”
“哼。”然而,碧婕夫人终是噙着泪花了鄙夷地笑。“就是啊。你们都知道,你们十二双生神祇,从一开始,就是互相敌对的一盘散沙。连你们的亲兄弟都看不过去,你们活着,还有什么必要!”
“可是你就那么狠心。用这种无情的手段,利用他到死——你知不知道!归墟之中,他为了这天下的宁静又牺牲了自己,他灰飞烟灭,真真正正已经死去,你又会不会为他感到悲伤!你是狼子野心,比所有人,都不值得他为你付出!”
她冰凉的声音切过浮华的双眸。她微微颤栗,心中到底有所起伏。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