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我,是我打开了锁妖塔,是我毁去了你曾经设在锁妖塔之中的封印结界!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曾将那些上古的秘密无所隐瞒地倾囊相授于我——”
冷清鸿但只微微一笑,眼神镇定淡然道:“说实话,要不是你一直都拿我当作亲兄弟,我想,我冷清鸿这一生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很为普通的蜀山弟子。明昭,我曾真心地叫你一声‘大哥’,却也用这个称呼换来了你亲身授教的一些东西。我想,我应该已经可以从你的身边出师了吧!明昭,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明昭却是身心俱颤,心冷到了极致。“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要想放出梼杌,势必得毁掉五风之结界。可若是要毁掉五风之结界,没有我的力量,没有我的授意,你是怎么办到……”
“这还不简单吗?哈哈——”冷清鸿却是一脸得意地看向了他的身前明昭身后虚空之间的那道鹅黄倩影。“出来吧!就让他来说与你听吧!与你阔别已久的上古魔物,梼杌剑灵!”
声音缓缓落幕,而那虚空之中也终只是幽幽然浮现出来一个似曾相识青碧色的妖魅人影。然而仅只一眼,明昭却是兀自一惊,颇为变色:那就是梼杌吗?那真的,就是当年的梼杌吗?他的脸,已经失去了曾经俊美而妖异的光芒,变得只有如一个丑陋不堪的癞蛤蟆一般的容貌!梼杌,这怎么可能?这,这是将他压迫成剑灵而导致的,还是因为……
他的心稍稍一震,却是只听着那虚空中的妖魅冷声一笑,怨声几许,却似如雷贯耳:“好久不见了,铸剑师,明昭大人。”
然而,明昭却并没有动,也没有说半个字——或许,是已然震惊,或许,只是千年已逝,人也已然老去,不再想着要计较那许多事情了吧!梼杌,梼杌,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需要让自己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吗?梼杌,你可是颛顼帝之子啊!梼杌……
“怎么?”梼杌却只冷声一笑,“您,就不想着要再度只将我封印于那锁妖塔之中了吗?当年的您,可是那般狠得下心的呢!怎么今日,您就仁慈起来了呢?”
“梼杌……”明昭终于只微微昂起了头,却是面染霜华地看向了那个半透明的魅影,心中悲切难安:“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想要报复我,想要置我于死地!但是,你可不可以放了她。她是无辜的。梼杌,你要想怎么样对付我都行。真的,梼杌。”
“可若我不答应呢?”梼杌却只冷眉,冷声哼道,“明昭,虽然我曾拜师学艺于你,但是,那并不代表我会一生一世都尊崇于你!你我二人师徒之缘分,早就在当年你封禁我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斩断一切了!如今,我就是来报复你,重伤你的!既然她是你的爱人,那我就让她也承受承受我当年所承受的苦难吧!”
“不!”明昭却是心中一惊,慌忙上前求饶。“你放了她!我求求你放了她——你想怎么样对付我都成!但是,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呀!你放了她,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就当,就当你还我的恩情吧!那个女子,不是我杀的她。我只是听从你父皇的旨意,将她遣送回了南诏而已!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去帮你找她,我一定会帮你找她回来……”
“够了!”梼杌却只厉声喝起,恨恨然却是加大了手里的力道,直叫那缱绻女子竟是一声悲切,疼痛难忍,整个人都只似要魂断于此了一般!“她不是你杀的。可那又如何!你不顾我的意思,盲目遵从我父亲的旨意,将她遣送回了南诏——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化成了一尊石像,她死都不肯屈服想要离开我的!”
“梼杌……”他该怎么办?他多想将那个秘密全盘托出以来换取缱绻的一时平安。但是,那个秘密,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叫他又如何能够说得出口?梼杌,梼杌,我的弟子啊!你怎么,偏生非要眷恋上那个女子呢……
“怎么?你无言以对了吗?你还认为那是你对我的恩情吗?啊——”厉声狂啸,梼杌却是怨憎十足地直将那道清丽的鹅黄倩影抛入虚空,只冷哼一声,却是掌势癫狂,只澎湃出一道水色的龙影侵袭而出,直叫明昭只轻快一步,飞腾上去,直将那一方缱绻揽入怀中,避开那一掌迅疾攻势。
然而,梼杌却终是被气急了一般地只排山倒海地攻袭而来,竟是片刻都不容许那二人相作喘息地。只见着明昭借力双足,飞腾于空,却是在那梼杌的掌势之中只一个趔趄,差点滑落虚空,却是叫那怀中的女子倾倒而出,半个人都只吊悬于空,身影微颤。
“明昭,明昭……”缱绻却是眼泪涟涟地哭道,“你走吧!你别管我了!我不是个厉害的人。你顾着我,只会连累你自己的。更何况,他们现在才只有一个人出手而已!万一,万一他们两个同时,你
一个人是万万敌不过的呀!你走,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这个时候的她,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魄早已经在那隐遁的梼杌突然攻袭她的时候便已经被驱散了。如今,她们二人也都只以为是她一时受伤,双脚不能动弹了而已。
“说什么傻话呢!”明昭却是只冷言一声焦急,急急地又将那女子抓紧了抱在怀里,却是只微微示意,那明辉长剑却是电芒一闪,旋即便只飞腾虚空,却是展现出无尽的锋芒直将那二人稳稳地托于虚空,直飞旋而上,似要直奔蜀山之巅,将一切的真相告诸于那蜀山掌门!
“梼杌!你若是当真认为是我伤了你,对不起你,那你就来找我一个人报仇吧!连累旁人,你也该觉得胜之不武吧!”声音疾驰而渐渐消散于空。然而,那直奔云间仙山的人却并不知道,那高山脚下的二人——不,应该说,是一人一剑灵却正只相视冷冷一笑,叹道——
“冷面郎君!你这一招,还真是可恶呢!”
“哈哈。有什么关系呢?”冷清鸿却是只微微挑眉,只用眼角余晖看了那剑灵一眼,“你该不会,想着要为他通风报信的吧?我看你刚才,似乎好像有点动情,想放过他了呢?”
“你少胡说八道!”梼杌却也只冷冷一声,恨恨道,“他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认为,我会帮他逃过此劫吗?倒是你,如今的你,要该怎么办?是上山指证他重伤了你,并杀了你三个师弟,一并一个堂弟,还是远走他乡,不再过问蜀山的事情了?”
“嘿嘿,当然,是上山去指证他了!”冷清鸿却只徐徐一步,示意那魅影再度只匿于虚空,消散身影。“单单只借蜀山众人之手杀了他,似乎还不能解我心头之恨!要报复他,我就要让他彻彻底底地对这个人世感到绝望和无助!我让要他带着所有的憎恨和怨怒离开这个世界!只有他越恨,越不开心,我才会越发地觉得复仇,是一件让人可以感觉到快乐的事情!”
如此冷寒之语,却是叫那稍稍准备隐去身影的梼杌也只颇为心惊,竟是迟缓了隐遁之举,轻声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你这般地记恨于他?”
“你就不需要多管了吧!”冷清鸿却只冷声一哼,“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消知道,跟着我,做我的剑灵,吃尽天底下所有强者的魂灵,补充你的能力,就可以了!知道那么的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就好像他一样!知道那么多秘密,却终究也只能被人用来利用,徒作伤害而已!明昭——你就好好地上山,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情冷暖吧!”
“嘿嘿,天下歹毒者,还当真是莫过于冷面郎君也!”冷声一叹,那青碧的魅影也只徐徐淡去身影,潜于虚空。继而地,那道湖蓝的蜀山弟子也只款款收剑,飞腾直上。
——但,同样的,他们却也丝毫不曾在意,就在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众人之间,却终是存留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下来:冷秋凉!数年之后,那个受此不幸再也没有回到蜀山之上修仙问道的英雄少年,却也终是在另外的一个地方成就了他另外的一番丰功伟绩,让人惊羡!
——当然,那都只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而已。
◇
不必再回忆下去了。缱绻终是只微微凝神,轻叹一声,旋即却是只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却是苦声一笑,叹道:“此去经年,穷尽多少心血,忘记多少岁月,却终究,还是不可挣脱,不可挣脱……”
她当然知道自己和明昭在蜀山上经受了怎样的委屈,她也当然记得自己和明昭是如何忍辱而逃离蜀山的,她当然也无法忘却自己和明昭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今天的。但是,就在今天,当那个曾经毁了他们幸福生活的阴影只再度来袭之际,他们,却终是自乱阵脚,崩成了一盘散沙,彼此失落了彼此……
“明昭……”她但只轻微微地在身前那静然躺着的人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旋即却是一声低缓,神色凄然。“明昭,你还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吗?你,是不是当真,已经拿我当成一个外人了呢?明昭……”
“嘭——”声音沉闷而异样。正在那方素衣女子只在如此心叹神伤之际,那屋外的院子里却竟是有什么东西突兀地跌落于地了一般,直叫那方女子只微然敛泪,自持着那道轮车缓缓而出,却是只看见那偌大的院落墙角处却是有着那么一道熟悉的淡紫色正在那边咬牙叹息,神色慌乱无措——
“天哪!我该怎么办!”相思一边垂头丧气,一边却是欲哭无泪地扶住了墙壁。而在她身前地上,却正是一盆已然散乱无形泥土落出土盆的菊花。而再看她头顶的墙角,却竟是有一块地方竟是缺了那么一
小块,竟是直叫那身后稍远处的缱绻只一阵心惊,愤然喝骂——
“你在做什么!”听得如此一语高声,那相思终是神色紧张,黯然自责一声“糟了!”,旋即便只惨淡回身,俯首听凭训诫。“好端端的大门不走,你爬墙做什么!你当你自己是猫还是狗啊!不懂规矩!”
“对不起,二师姐……”相思终是黯然垂泪,头低得也只愈发地低了。“相思不是故意的。相思只是一时无措,没有办法,所以才会如此爬墙而入的。还请二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太放在心上,更别跟澜……”
关键的交代还不曾脱口,那另一侧的方向继而却也只传来一记厉声,径直折断了那方紫衣少女的心中暗叹,直叫她只一声悲愤,恼羞不止:“简直胡闹!”居然就是相思那未曾脱口的“澜儿姐姐”。
随即,霖儿也但只疾疾上前,转眼便只站在了她的跟前,却是厉声训诫,叫人却是只无从逃脱。“好端端地你爬墙做什么?你当自己是猴子啊!要想练臂力,你就好好地去挑水浇花,别在这里没事找事!要想玩,那也得玩些让人看得过去的事情——玩什么不好,爬墙玩!”
“不,不是的!”相思一时气急了,只嘟囔起嘴唇,一边却是神色焦急道,“门口堵了好多人,滴水不漏的,又不好进来。没办法,所以我才爬墙进来的嘛……”
“堵人?堵什么人?”霖儿却是一针见血。“堵人会没有敲门声吗?胡说八道!想爬墙,也不能找这样的借口吧!做人要诚实,你不知道吗!”
“是真的!我没有骗人!”相思却是一口咬定,矢口笃定。“不信,你们打开门去看看嘛!外面,就是聚了好多的人。他们都在吵着闹着。听说,好像是今早有很多大臣们被国主大人召进宫去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们的家人就在王宫外边等候起来了。但哪想,人却是越等越多。进到王宫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可那王宫门口却竟是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然后,他们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明昭哥哥今早也进宫而且回来了,所以,他们就想着要过来询问看看,但是,又可能觉得是有些不太方便,所以才一直都没有敲门的——他们也都在猜,是不是宫廷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毕竟,那二位大祭今早也都被悬尸于城楼之上了。”相思但只微微凝神,心下一顿,却是有些自鸣得意起来:还好自己聪明,没有说明那些人之所以说不方便的理由!
——所谓的“不方便”,无非只是因为别人都知道这屋里留守的女人是个残废而已。
“大祭被悬尸于城楼之上?”虽然一直以来也都知道那些外人的言下之意,但是如今的缱绻却终是被后面的那个消息给震惊住了,继而却是兀自慌忙地碾动起轮车上前而来,“你说清楚,什么大祭,是宫廷里的那二位大祭吗?”
——怎么会……就算是梼杌来了,可他,要杀死那二位大祭做什么呢?难道,梼杌,他竟是躲在王宫里头?那么,那些大人们,岂不是要……
思虑及此,她的脸色也只不禁顿时便染成了煞白,不敢呼吸。
然后,她们却也听着那相思只继续一声哀叹道:“是啊。应该就是王宫里的二位大祭吧!告示上说,他们二位大祭一直以来专权干涉朝政,意欲荼毒傲来众生,结果便惹怒了天意,旋即便是引发了天谴,所以才会有此一亡的。”
“天谴?”霖儿却是一惊,茫然愕道,“不是说,二千五百年前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天谴了吗?怎么好端端地……难道,是那场海啸?可是,这是自然现象啊!跟天谴又没有什么确实的关系了。”
然而那缱绻却是黯然地摇了摇头,轻叹道:“你有所不知。傲来国这里,一向都很看中这一些的。如今,那海边的蚀阴女神像也都只崩塌了。如此说来,应该的确是有人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的吧。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二位大祭才会被奸人所算计了的吧!”
“还有啊。”相思却是微微一顿,只再度抢过话语权来。“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见他们说,说宫廷里面好像的确是发生了什么惨案。好像一直都有宫人想着要从那里面逃离出来。但可惜,宫门紧闭,大锁守护,坚硬如铁,根本就没有办法偷离出来。现如今,里面也只怕是乱成一团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还能发生什么事!”霖儿却是微微动怒,厉声呵斥,“人小鬼大!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在这里自作聪明,胡乱打探的吗?万一,你被人拐了去,或者怎么样,那你要我该怎么样向师傅交代啊!没什么事,你就给我好生地待在屋里就成了,到处乱跑做什么!去,去后面闭门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