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来牡丹园时,看着还未怎么妆扮自己的王纱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以前就看不惯华月,如今来个野丫头,就因为长得像华月一下子平步青云,而自己辛苦一辈子,却每天过得仍是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现在自己来接她,却见她果真是个土丫头,明知要见皇上,却还是不施一点粉黛。“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向王纱凉的闺房移近了几步。
碧辞听见声音,忙走出房间,行了个礼:“拜见魏公公。”
“嗯。”魏公公皮笑肉不笑,心想这丫头还有点眼力劲儿,又尖着声音道,“奴才恭请公主上轿。”
“原来是魏公公啊。时辰到了么?”
魏公公听着这样清冷的声音传来,心里不禁就有了些惊疑。寥寥几个字,却莫名就含了无上的高贵之气。
“是,公主,轿子就在园子外候着呢。”虽然有了那样的感觉,心里却对这个“野丫头”仍有鄙夷。呵,这宫里除了皇帝太子,谁不对我魏公公礼让三分,就是皇后贵妃,也是要我帮她们在皇上面前美言的,这个丫头却好不知好歹,就那么背对着我说话。
“沉幻还没准备好,还请公公稍等片刻了。”
语毕,王纱凉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抹粉,描眉。
魏公公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公主这样……还真是颇有些胆大呢,要知等你的可是皇上和太子殿下啊,你这样……”
“快好了。”王纱凉一笑,“公公难道还想我灰头土脸地去见父皇么?到时候父皇若是责怪下来,我说是公公催我,可就对公公不好了。”
——一句话堵得魏公公说不出话,心里只道,你记着,你这丫头记着。
只是,须臾后,王纱凉吹弹可破的脸庞已近在自己眼前。她巧笑嫣然地道:“其实我听说了,之前华月公主年幼不懂事时不小心得罪了公公。可是,公公,沉幻终究不是华月,你可不要对我有成见啊。”
魏公公语结,只听得眼前的公主又道:“华月公主是少不知事,现在人已经去了,公公就原谅人家。至于沉幻么,我出生乡野,今后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要靠公公多提点了。现在,沉幻随公公上轿咯。”
这句话颇有些恩威并施的感觉,魏公公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在前方带路,心里对这“野丫头”的想法却已和来时截然相反。圆滑如他自然知道那公主是什么意思。她先在口舌上胜了自己告诉自己她不是好欺负的对象,起到了一定的威胁作用,后又笑着对自己说话。如此一来,硬是逼得自己说不出话了。暗示,暗示,她在暗示我要没能力跟她作对?还是,她暗示我要跟她为伍?一路上,魏公公侧看着轿子,心里转过了百般念头。
只是,有一些东西,在看见太子望向花沉幻的眼神时,心里有些明了。魏公公嘴角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叩见……父皇。叩见王兄。”紫鸾后殿,王纱凉进门后,躬身对已坐在饭桌旁的二人说道。
魏公公把王纱凉送进来行过礼后已退了出去,该是一开始就授到的旨意。偌大的宫殿里,只唯有三人。
“现在没有外人,你是凉儿,不是花沉幻,平身吧。”王德宗微眯了眼睛道,“来,坐吧,坐父皇身边。”
王纱凉埋下头的眼里滑过一抹讪笑,而后起身坐到了王德宗身边。
王德宗这才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瀚海很苦吧。凉儿,瘦了啊。”
“既然父皇也说我此刻是王纱凉,那么,我们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照不宣。父皇有话不妨直言。”王纱凉淡淡笑了一下,看着王德宗道。
王德宗凝了凝眉,“听说你最近和连儿相处得不错,怎么,原谅哥哥了,却对父亲还有隔阂么?”
王纱凉知道,此刻王箫连亦是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又一笑,“凡事,总得有个过程不是。好,从小到大父皇你待我很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都不缺,凉儿在这里谢谢你。”
王德宗的瞳孔又缩了缩,“是啊。女孩子,唉,我也是小时候太宠你。”
“父皇找儿臣,到底所为何事啊?”
“舞跳得很好,为父没看见也听说了,很是赞赏。那表明你也站在你父皇王兄这边了不是?不过那主要是对内。至于对外么……靳楼是定会攻过来的,与其坐以待毙,我们何不先下手呢?”
“这是自然,父皇有甚好计么?”
“和亲。婚书已发去北陵了。”
“和北陵暂时联盟?呵,料得北陵也是愿意的。不过,父皇打算派谁去呢?”王纱凉扬了扬眉道。
“你说这宫里,还有哪些公主合适呢?”
“三公主五公主不都及笄了么?她们样貌都是上乘,品行也算不错。”
“可若论这倾城绝色,七窍玲珑心,我还只有你这宝贝儿女儿一个。”王德宗也举起了茶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纱凉。
“我对外的身份不过是你的义女,这样合适?”王纱凉抬了眼,又捏紧了裙裾。
“和亲书上我言明是我亲生女儿,也给你冠了若云公主的称号。北陵人又怎知华月长得如何,怎知我收的义女长得如何?若云公主嫁过去了,我收的义女还在宫里,记住了?”
“为何又是我?那样我之前——”
“舞是不会白跳的。”王德宗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王纱凉瞪大了眼睛,然后紧紧看向的是王箫连。
“呵。”她终于笑出声,“哥哥你还是说了啊?你们不是要我和亲,是要我把靳楼引出来?”
王德宗摇了摇头,又一笑,“若没把他引出来,自然就是联姻,我们和北陵一起对付靳楼。若引出来了,不管他抢走你没有,残晔和北陵的梁子也都结下了。到时,你若想回王朝,为父自然会想办法带你回来。”
“父皇和哥哥的神机妙算,凉儿佩服得紧啊。”——王纱凉还是灿然地对着王箫连笑,“不过,我怕自己没那么大本事引得靳楼出来呢。”
“呵呵,说到底,下面我要说的也还是连儿的招呢。你不是在给靳楼绣牡丹么?你要在他生辰之时送上,我便把你的婚期定在了他生辰的半月之后。”王德宗仍是在笑,“我有了你们两这样一双儿女,以后也就不用再愁了。”
看着王纱凉盯着自己的眉眼,王箫连微微皱眉道:“我知你心里也怪我——”
“我怪哥哥干嘛?”王纱凉却是挑了眉问道,“那天晚上,我不就给哥哥说过了么?你用你的兵,我用我的美貌。我们一起拼这天下。”
王纱凉笑了,倾国倾城,似月如花。
她看见了他眼里的凌乱。——自己已窥见到了那一丝微妙,这样说,本就成了对王箫连最大的讽刺。她在告诉他,是他亲手把自己送到别的男人身边。
王箫连袖里的拳头又握紧,却也只道:“如此,甚好”。
用了丰盛的晚宴,王纱凉告辞回牡丹小筑。却又在牡丹园的门口瞥见王箫连。
王纱凉张了张嘴,看着那孤寂如斯的身影却又在一瞬间说不出话。
“你知道了不是么?”王箫连道。
夜色如墨,王纱凉看不清他的表情。王箫连继续道:“适才你说话时我看见了你眼里的一抹狡黠。我便知你已然知道。”
“那送我走,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我在不在乎有用么?”
王纱凉扬了眉,不解。
“当时我对靳楼说的那句话对谁都适用。我放你走,是因为我比靳楼聪明,你,凉儿,不会属于任何人。即使耳鬓厮磨,即使肌肤相亲。”
半晌,王纱凉轻轻笑了。“是么……是因为凉儿先被所有人抛弃了么……那么,哥哥你现在,又来这儿为何呢?”
“——我陪你,在园子里走走吧。”王箫连走过来,缓缓牵起了她的手。
王纱凉苦笑,“我终于明白,有的时候,我为何会觉得你比想象中更恨我。”
王箫连一窒,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前一步一步走。
“父皇呢?他对我也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了么?”王纱凉有些无力地问。
“你之前也把父皇气得太厉害了。而且,他是一定要把我们都练得冷漠无情了。他那样训练我们,也是觉得是为我们好的。你毕竟是父皇的亲女儿,他又怎会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我们都该明白了不是?”王纱凉道,“我们这些人,感情和要做的事,永远是两回事。”
王箫连驻足。她的房间已到,他松开她的手。“进去吧。早点睡。”
“那幅牡丹图,我怕绣不完,会晚睡一会儿呢。”王纱凉向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道。
“你自己注意着身体便好。”
——语毕,王箫连转身离开。把本来就有些萧瑟的背影融入了黑墨。
而王纱凉进屋后就坐到了牡丹图前,一针一线。直到天际又出现和绣牡丹的线一样的色彩。她伸了伸手臂,才起身,揉了下腿后向床上倒去。碧辞恰进来,她还叮嘱碧辞:“上午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啊。”
偳阳殿里,雪皇后和杨洛在一起坐着。
“皇上和连儿昨晚果真单独召见那野丫头?”皇后皱眉道。
“是啊。”杨洛委屈地说道,“太子殿下本就……之前本就一直挂念着华月公主不肯……现在,他也是……他晚上就没怎么回过玉荣宫啊母后。即使回来了,比如昨晚,殿下却也不来臣妾的寝宫啊。”
“这丫头,怕跟华月一样是祸害。对了,之前你不说还有个……女侍卫?”雪皇后摇了摇头,有些厌恶地说道。
“是啊,她时常与殿下寸步不离。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没什么威胁。整日舞刀弄剑的,殿下也只是看上她功夫好罢了。”杨洛有些不屑地说道。
——这些都是山里村里来的野丫头,自己是尚书之女,自己出生高贵,自己,才配得上王朝的太子——
这是解禁的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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