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所有沙石,一草一木,都似活了过来。烟雾渐渐被驱赶,却又有纯白的浓雾自四面浓厚的黑雾里生起取而代之。
顷刻间,内力稍弱的普通士兵尽数倒地。靳舒带着惊惶地看了周围一眼,自己身旁还站着的,只有那几个贴身高手护卫了。
“快走。”靳舒喝了声。这才知道中了计。隐约想起,谁曾提起过:“子时,阴灵,兑下坎上,节卦,风……”这个是……这个是,幻宫局!此时正是子时,大火烧死了那么多人,此时聚于此地的阴灵数量达到最大……不过,纵然如此,他竟能催动幻宫!他找了个替身在这里弹琴,定是去什么地方催动幻宫局!
带着惧怕,凭着对阵法术数的略懂勉强算了算,靳楼迈出一步,周围雾气停驻了一下,却又随之凝聚。假山石头的位置亦悉数移动。人动,物品亦动,局亦动。让自己再看不清方向。
拔剑而出,他在雾气中乱砍,用剑气斩断那些横飞于眼前的枯枝、山石。只是,那些东西碎掉、散落之后,却又在空中凝成沙石带,渐渐把所有人包围。
窒息的感觉压迫而来,靳舒扔了手中的剑,不再舞动。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去。直到,自己的头颅也沉沉落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最后一刻,闭眼之前,他又看见了满天的星光。他也明白了,不只引自己入这幻宫局的计。就连父王之死,也是靳楼的一箭双雕之计。一是杀了父王,二是逼自己沉不住气前来此已被布了重重局的百乐宫。
他还想起了,那日游荡于沙漠之边,渴了去一个人家讨水喝时,打开门时她露出的比所有清泉更动人的笑颜。
没有人知道那日缺云山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所有拥向山下的人,都只看见火光点燃了瀚海的夜空,比黄金更珍贵的水又被一车车送上山,作灭火之用。
本就枯黄的山色,愈加苍凉。
好事者称,有阴灵长聚于此,久驱不散。请的最好法师前来,也只叹得阴灵怨气太重,他亦无法。
胆大的百姓后来还是上了山,一片焦黄下,断壁残垣,烧得发黑的尸骨与土地混杂在一起。它们的身边,仿若有人低低的哭泣声,缭绕不绝。以讹传讹,关于此地的可怕传说愈演愈烈。从此无人再踏上这片被赋予“阴气极重”之地。
“谁人一炬,百乐宫亡,可怜焦土……”——一切都成了传说。
“不知今夕是何年。”再度睁开眼睛,王纱凉脑中便无奈地滑过这句话。自从踏入这瀚海的土地开始,已不知有过了多少次这样的经历。
胸口,偏左。剧烈到沸腾的疼。有如经历了巨大的创伤。不为那夜硬冲开**道受的重伤。只是觉得慌。
当时,午夜子时,自己虽全心注意的是躺在地上的冷织袭,却又怎会没看出、不明白,这一场惊心布的局。那么,自己是棋子中的一颗,还是偶然闯入被利用呢?呵,就和上次一样么……
我和你,终究还是处于在了相互利用的局面啊。只是,若我当时是真的上山想救你,真的被靳楼打伤就要死去,你还是不会从那里面出来吗?难道你就真的算得那么准,我是故意的。还是,你的的确确就不在意……
又有谁知道,自己本是再不想招惹你了啊。
她等着。等着。等着。
门口的脚步声,敲门声,都没有如自己所想般响起。
也许有一丝失望,更多的却是轻松。王纱凉缓缓呼了口气,慢慢走下床。再一回头,她就看见了镜中的自己。憔悴无比。嘴角还挂着血丝。她的手慢慢抚上镜面,抚摸着虚幻中的自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王纱凉啊,王纱凉。
走到门口,刚伸出了手,却又突然放下。出去做什么……王纱凉苦笑了一下,转而去了窗边,把窗子往外推开了一个小缝,她赫然看见了对面的冷织袭。只是她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
王纱凉把窗子完全推开,想开口却又怕惊动什么,于是改用手拼命舞动。冷织袭看见了她,转过头。面上浮出一丝苍白的笑。只是着了点风,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粗哑无比。王纱凉心里一阵疑惑,终于还是小声开口问了:“你怎样了?”
冷织袭摇摇头,而后用手比划着什么。于是王纱凉明白。
——眼中的肺疾,加上呛了那么久不知凭着怎样的毅力才捡回半条命的她,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从此,天下无双的嗓音,天之涯才有的绝美音律,再无关于她。
她还是轻轻笑着。难掩从发稍到脚踝的席卷了一身的寥落。
“你……还好吧……”王纱凉的声音,低若叹息,却看见她又咳嗽了,又忙道,“罢了,你快回屋吧,别受风了。”
冷织袭点了下头还是把窗关上回屋了。王纱凉这才向周围望去,突觉这里的布置自己甚为熟悉。对,行流宫。这里不正就是冷织袭之前住过的行流宫么。正位于王宫旁边。
那么,现下你呢,可是当上王了?
王纱凉亦准备关上窗子了,却又有纸条飘落了。
影风也不知道,王纱凉此刻看见这纸条却流露出了巨大的开心。无论如何,终是遇到一个熟悉的人了不是么……
她急忙打开,见上面写道:“靳楼已称王。周围耳目众多,你回屋关上窗小声说话吧,我听得见。”——歪斜的字体,带给了王纱凉轻微的暖。不似他一贯冰冷的声音那样。
王纱凉也就关上窗了。坐到床边,轻声道:“你是知道的吧。你没去阻止我去王宫带走太后和蕞蓉,你也是早就算到的吧。”立场关系,她终究把他算到了敌对一方。
“高估我了。是……阁主来了。”——这次影风又用了秘音传。
“烟岸阁阁主,穆疏尘?呵。”王纱凉苦笑了一下,接下来的声音有如自语,只是,想找个人述说一下而已吧,她又道:“我本来想的还是计成之后,以鬼神眷顾而复活自己之说,让百姓相信我是天神选定的残晔掌管者,再凭着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堂而皇之地当这残晔的女王。你知道我本来是想怎么来做这件事的么……”言罢,想是觉得靳楼和那阁主该是都揣测到了自己的计策,自己也觉无聊,王纱凉说到这儿停顿了。”
“洗耳恭听。”——虽然,还是那么冰凉的声音。
“我猜到了那大火有文章,便想设计让靳舒把那火燃下去。而若靳楼相信我的命随时能被靳舒取去,他会从那宫里出来,被迫放弃计划。不料……呵,那一晚那么多的事都不是我所能料……他也,远比我所想的要绝情。现在在周围的,都是他的人吧。他又在做什么呢?对了,他又是以什么名义登基的呢?”
“那一夜,宫内所有能继位的王子皆数死去。缺云山大火,靳舒不知所踪。唯有靳楼一人在世。而就在你昏迷的这几日之类,本为残晔宿敌的洛程国却发来信函,说什么感谢二王子,愿意支持二王子为残晔新王的话。唯他一人活下,被他买通的国师说夜占星象,靳楼就是王,跟你的想法有些像。百姓把战争的停止看成他的功劳,早已被他买通的大臣自是也支持他,能继位的人又都死了。靳楼为王,名正言顺。”
“你是说……他杀了自己所有兄弟!”王纱凉的手死死抓在了锦被上,双肩微颤。
没有像以前那样突然消失,影风却又主动说话了:“你还放过了一个信息,靳舒失踪了。此刻靳楼烦心的正是此事。”
“他有什么办法逃出去?”虽不知那晚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也猜到了,被火烧过了的百花宫,已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次,影风却是真真又噤声了。
罢了。王纱凉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计,他设计了多久啊……连杀两代王,设下那样的局,杀所有可能继承人,不但借此凭鬼神之说说明自己是上天选定的唯一继承人,也决掉了后患。便是,如此天衣无缝。那么,自己现在还活着,是不是该庆幸呢?
转念又想到什么,王纱凉把头靠在了床柱上。那么,烟岸阁呢?照影风所说,那个城府极深的阁主不是早就窥测到一切了么?他按兵不动是在等什么吗?还有,那个力量极强的残琼派,怎么也没有半点动静了?
难道……
想到了更令人恐惧的事,王纱凉的手指发紧,竟然把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那么,凌经岚的突然失踪,跟这一切,又有怎样的关系?
再凝了眉。王纱凉听见宫门外传来了喧闹。似乎是,寂静了许久的喧闹。沉寂的心突然又活跃起来。蠢蠢欲动的预感扑面而来,还是忍不住了,王纱凉推开门向外走去。——反正影风也说了不是么?他正在为靳舒失踪的一事烦恼,况且,他现在是日理万机的王。
一路奔到行流宫口,她看见豪华之至的香车宝马带了浩荡之气奔飞而至。明黄色的车声,华盖上的图案,轿帘上的标志……一切一切都来自王朝。都来自她的家乡。
他来了。他来了!纵然再不情愿,曾经再不愉快,此时此刻,他终属于自己的亲人。王纱凉亦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流了满脸的泪。
“太子哥哥啊……”她叫出声来。这一刻她也真切地相信,他真是为了自己从王朝赶来了残晔。
转眼,队伍就近在眼前,忘了靳楼在这里布下的眼线,王纱凉提气便欲绕过侍卫从侧边的墙掠出去。哪怕是暂时,她也想让走进那轿子片刻。
只是,刚抬了脚,刚张了嘴欲喊叫让那马车停下,腰被拦住,嘴也被蒙住。她拼命呼喊,而后,还没恢复过来的身体又晕厥过去。
靳楼看了怀中人一眼,再瞥了眼门外,抱王纱凉回了房。
心里暗自生疑。那日在沙漠,修明明去屠杀王箫连了。而且,他的确说他成功了。修不会说谎,而且从未失过手。
路过行流宫时,王箫连掀开轿帘,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朝行流宫看了一眼。随便的一眼,如此漫不经心。又怎知道,她正在这扇门后慢慢远离……
此刻马车里的人的确是王箫连。不过,他王箫连准备的替身又何止一个?
瀚海被杀的那个,不过是随便找的一人。本不是他真的怵有人来杀自己,毕竟自己的武功不弱,身边高手亦众多。他不过是想确定下,靳楼的确有侵王朝之意,同时也看一下,他派来的人究竟有多高的身手。那高手的功夫也实属世间罕见了,那么,靳楼也并没小瞧自己呢。这样想着,王箫连嘴角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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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捧场~~~~
很认真地写文……嗯,的确是笔力问题加上处女作,很多地方都不足,什么地方有问题大家留评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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