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这么靠着,直到华灯初上。王纱凉半阖着的双眼前有影影绰绰,几乎已经睡着。她也不知道,她竟然在这肩头上安然如斯。
“衣服都湿了,你换身衣服,晚上我让御膳房准备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弄轩轻轻摇醒她,“这样睡着,我倒无所谓,你是定要吃点东西才行。”
“嗯,好。”王纱凉道,慢慢起了身,“谢谢。”
“诶,知道自己要死真能让人的心境变得那么快?”弄轩把眉毛挑起,又皱起对她说,“对我弄轩,北陵王,不要那么没有信心好不好?”
“好。”王纱凉一笑,“我只是觉得,你人还不错。我收回在客栈说过的话。当时是被你气死了。”
“可是为何啊?你本来不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也要嫁过来的嘛。”
“他……误会我是故意离开了。还有,你在那衣服上下的毒,他中了毒,也定然会以为是我下的。”
“哦?”弄轩睁了下眼睛,“不过……话虽如此,他若爱你,也应该相信你才是啊?”
王纱凉带着苍白的面容苦笑了一下,“这也是让我一直痛苦的地方。我爱他,却也不能做到相信他。”
“那你会相信我吗?我可是你夫君啊。”也不知是为了缓和下她的悲伤,又开始无厘头开起玩笑来,还是间夹着怀里一丝亦想知道的目的,他问出这么一句话。
王纱凉抬起眼睛,嘴角的笑容依旧不明朗,“那要看到时的情形吧。我不知道。好了,你先出去,我换衣服……对,衣服不是被那蛇……”
“你睡着的时候我小声让碧辞去弄了,睁着眼睛你也不知道看,不是就在那儿么?”
王纱凉顺着弄轩的指向看到了衣服,便走了过去。
“别的衣服丝制房会抓紧赶制,那些脏的衣服丢了就丢了。行,那本王出去了。”弄轩笑着,大步一踏便走出了房门。
王纱凉一笑,换着衣服的同时又忍不住盘算起来。神秘的宫殿,奇怪的草坪,大哥不让自己靠近那草地又是有什么原因……还有,刚才那老先生向弄轩提到他母亲时,弄轩的回答怎么那么奇怪?他跟她母亲有纠葛么?那老先生又到底是何方高人?从说话的语气看他该是那种喜游乐江湖的人,又是为何会答应跑来这王宫教弄轩和悠女武功。弄轩和悠女,到底又有怎样的一层关系?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有自嘲了一下。连自己身上接连不断的怪事都还没搞清,又去想新的东西呢。不过,所有这些事会不会有些丝丝缕缕的关系,谁又知道呢?王纱凉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洗了把脸,便把衣服换好,走出了召呈宫内殿。
而再过七日,按着规矩,王纱凉已从召呈宫移到承和宫。
接下来的半个月,北陵这头倒也是相安无事的。而王纱凉几次偷偷又去了那个神秘的殿前,张口想问凌经岚,却又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自己也不敢贸然再上山,也就相对安稳了许多。
至于锦芙,有一次也真的走了出来。
“沉幻,我终于又可以抱住你了。”锦芙一笑,狠狠地抱紧了王纱凉,而后不住哭泣。
“嘘,小心。”王纱凉拍着她的后背回应。事先锦芙已从镜中闪现,告诉自己她什么时候会出来。是以,这个时候王纱凉把碧辞也支走了。
“沉幻,锦芙自醒来后每天都在想你,都在想辰。”
“辰……”想到这个人,王纱凉一阵心悸后,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痛。记忆不复存在,那些感觉却好像从未消失。何况,他跟靳楼本生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沉幻。锦芙真的好想你。”锦芙笑着,把头蹭在了王纱凉颈窝,惹得王纱凉痒得想笑。
“没事了,锦芙,我在。你可以常常见到我了。”
“嗯。”锦芙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沉幻,你的脸色不对啊。”
“我……好想被下了什么咒……”
“让锦芙给你看看。”锦芙担心地把手贴在了王纱凉额头,闭上眼睛似在感受着什么,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锦芙?”看着锦芙的表情,王纱凉忍不住问道。
“这咒……这咒我解不了。我怎么那么笨……”
“没事儿的,锦芙……”王纱凉说道,心里也不是没有失望。
“不过你放心,现在是我灵力尚若的原因,我在慢慢恢复,沉幻不要担忧。只是,那个样子……我怕要减少出来的次数了。没关系,只要沉幻好好地!”锦芙一笑。
再后来,两人聊了不一会儿,锦芙的实体便消失。没来得及问,王纱凉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心里有淡淡的很空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至于她和弄轩的关系。每晚王纱凉都早早地上床歇息,等弄轩回来时没睡着也装睡着了。弄轩又怎会不知她的想法,不过还是担心她的病,是以并未离去,只是睡在床的另一侧,算是守着她。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北陵王很宠王纱凉。先是不顾众异娶了她,后又每日都去承和宫陪她。而弄轩登基多年,也有两个侧妃的。是以,王纱凉在百姓心里更成了专宠。
这种消息自是传得很快的,再经人云亦云添油加醋后,演变成——“天下第一美女嫁入北陵,独占椒房。”
消息自是已传入了残晔。百姓们还在讨论他们的王什么时候娶妻,复而他们又想起那新嫁入北陵的女子就是他们的高月,自是对之十分鄙夷。
而修在看到这消息传入靳楼耳里他的表情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诶,可别告诉我,你要改变计划先攻北陵啊?”
“快入秋了,她的生辰也快到了。”靳楼轻轻眯起眼睛。
“所以呢?”
“给王朝的大礼,我们也该送上了。”靳楼斜靠着龙椅道。
再次看见他眼里的戾气,修叹了口气走出大殿。
韩茹提着药箱走进,在靳楼点头表示同意后走向前为他把脉,须臾后道:“余毒已清得差不多了,再几日便好。”
“运功上会有问题么?”靳楼问道。
“没有问题……”韩茹轻轻凝了眉,“只是……你真的要攻王朝么?”
“王朝娇奢之风你不是不了解?”靳楼缓缓答,“那王德宗是怎么对待韩家的?王箫连又是怎么对你妹妹的?”
韩茹看了靳楼一眼,只道:“请王去后殿吧。”
靳楼有些慵懒地站起,才向后殿走去。
固定的时间,宫女们往木盆中的水温度恰好。
韩茹把准备好的药材洒入水盆,又让宫女端来了事先熬出的药水。
待靳楼坐入其中,韩茹拿出银针,只一夹,双手已夹了二十来根银针,而再往前拍去,不过顷刻间她已把二十几根银针精准地**他背上二十几处大**。
靳楼轻皱了下眉,“日日如此,辛苦韩医师了。”
“这本是我的职责所在。”韩茹回答,看着从针头溢出来的黑血,叹了口气。不过幸而颜色已比之前淡去不少。她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却也不禁想,那个女子怎能如此狠心?
“这绝妙药庄韩家的医术果真极好,那我现在问你,韩家,可愿意为我靳楼效力?”
身后整理着药材的手明显一颤。——自己终归是王朝人,当初来大漠行医本也是在王朝残晔相处和睦的情况下。而如今自己这样做已算是大逆不道,她都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何况要说服他们效力于靳楼。
“罢,我知道你的为难。”靳楼道,“不过,他们也终将知道日后中原是谁的天下。”
“王,余毒未清,还是少些戾气好啊。”韩茹劝说了一句。也是很难得的,她从不怕权势,也从没被靳楼的气势吓倒。
靳楼轻轻皱了眉,却也只道:“药材可是准备好?”
韩茹抬头,“王指的是,为作战准备的伤药?”
“对。”
“嗯,药方早已写好,御药设也应该在赶制了。我待会儿去看过冷姑娘,便去御药设看看。”
“质量数量上都不能有半点差池,你可知道?”
“嗯,王,知道了。”再愣了一会儿,韩茹又道:“无论怎样,请王相信,韩茹是支持王的。刚来残晔答应为王做事开始,无论是真儿还是我,都是会尽全力做到我们的承诺。”
“辛苦了。”靳楼嘴角上扬,带了几分感激的笑。
正巧韩茹绕到侧面看到了那抹笑容,心里有些暖,亦笑了,“王休息一会儿,我再去打壶热水。”
“你也坐着歇会儿吧,让宫女们做就好。”
“嗯,也好。我趁空挡在整理下药材。好,我去叫宫女。”语毕,韩茹便走出后殿吩咐好宫女要做的事,才又回到后殿。
过了一会儿,热水加入木盆,热气腾起,韩茹才以薄弱的内力用手指点入靳楼的大**,借助内力更好地逼毒。针上流出来的黑血亦越多。
夏日的天本是极热,尤其在这沙漠之边,韩茹不一会儿亦是满头大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丝帕擦去汗水后,韩茹才继续。
末了,抽针的速度与插针时一样快。韩茹很快把银针都用布包好,放入药箱带回去处理。带了这种毒的针,连乱丢也是不妥的。
从内殿告辞,韩茹便去了修住的府邸照荣府。冷织袭的病,她也尚未想到完全能根治的法子。不过这隔天一次地治疗,冷织袭的病症也好了许多,哮喘的频率也不再那么高。
那么久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亦是极好了。
见到韩茹,冷织袭在纸上写下的第一句话仍是:“他如何了?”
韩茹微笑着点头道:“王很好。”
两个性格不同但同样聪颖的女子,怕是对彼此的心事都心知肚明。(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