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李曼殊在一起,否则,秦居庸真不知道哪里才是李家堡的重要地带。
李家堡地势开阔,建筑繁多,房子一重一重,月光下,直如迷宫一般。
俩人在李家堡穿行了半天,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整个李家堡更没一盏灯。
李家堡仿佛成了一座死堡,空堡。
李曼殊急得差点哭出声来,要不是跟秦居庸约法三章在先,她肯定会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她喃喃道:
“怎么回事,爹呢,姐姐,姐夫和薛管家呢……他们房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星月隐去,天地间变得暗淡起来。
忽然,空中传来幽幽的箫声。
如此寂静的深夜,箫声听起来更是勾魂摄魄。
秦居庸脸色大变,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可他却看不见任何人,箫声忽东忽西,忽前忽后,仿佛有几个人附和着吹,秦居庸呆立半晌,想到李曼殊一个人在下面,便即跃下,全神戒备,以防有人突施偷袭。
此时箫声一变,由悠长沉郁变得短促清丽,一声一声,犹如利箭刺空。
“啊——”一声撕心的惨叫,从东首传来。
显然,有人已遭了毒手。
秦居庸不敢离开李曼殊,牵着她朝刚才的惨叫处奔去。
刚刚奔出两栋房屋,身后又传来惨叫!俩人又返回身往这边跑,跟到一幢房屋面前,还未判定惨叫在哪间房子,南边又有惨叫声响起。
俩人惊得不知所措,索性站着一动不动。
恐怖的箫声和凄厉的惨叫直到一盏茶的时间才消失,天地间重新陷入沉寂。
天色依旧暗淡。
天地依旧寂静。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刚才可怕的一幕,已随风飘逝。
秦居庸清楚地记得:箫声一共夺走了八个人的性命。
现在,他们就站在一扇门前,最后一声惨叫,就是从这扇门里传出来的。
秦居庸将李曼殊拉后一步,然后左掌轻推,手未及门,一股掌力,已将木门推开。
“咯吱”一声响,屋里更暗,看不清死去的人。
秦居庸掏出火石,亮光一闪,一张苍白的脸立时映入他的眼帘,秦居庸看见,死者的咽喉,插着一柄飞刀。
秦居庸走过去,借着暗淡的光线,从死者的咽喉拔出飞刀,飞刀锋利无比,竟然滴血不沾。
秦居庸再次划亮火石,见飞刀上写着一个“符”字。
飞刀阴寒的光芒令秦居庸心中一凛,他不由得害怕起来,这一切太可怕了。
李家堡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而他已经掉进了这个陷阱……他觉得周围漆黑一片,空气沉闷得几令他窒息!
他知道死的一定是李家堡的高手。
可他不明白,夺命魔箫怎么会知道这些高手躲藏之处?
他也知道,这些高手是李照海设计埋伏用来对付夺命魔箫的,显然,李照海第一仗输了。
夺命魔箫已经杀了他八位高手。
李家堡还有多少高手呢?
李照海呢?他躲到哪里去了?难道他眼睁睁看着对手一点一点将他的力量削尽?
这时,恐怖的箫声再次响起,箫声呜咽,仿佛冷风从刀锋上掠过。
惨叫声又起。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勾魂箫声夺走了六条性命。
箫声和惨叫声过后,李家堡同样无声无息。
李照海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就算夺命魔箫将埋伏的高手悉数杀尽,他也不会出现!
秦居庸忽然暴出一声大喝:“李照海,你给我滚出来!”
秦居庸内力深厚,从胸膛之中怒迸而出,声音极是响亮。
相信李家堡的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喝声过后,并无动静。
秦居庸狂笑道:“李照海,你这个胆小鬼,再不出来,你的手下就要被人家杀光了!”
李曼殊拉住秦居庸的手臂道:“秦大哥,不要乱喊乱叫,我爹他……他怎会是胆小鬼。”
秦居庸道:“若不是贪生怕死,他早就应该出来跟人家决一死战了!”
李曼殊不明所以,只得说道:“爹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的。”
秦居庸笑道:“二十年前他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你说他有苦衷,今天夺命魔箫在他家里杀人,他甘做缩头乌龟。
“你又说他自有道理,倘若他真是男子汉,就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是死,也要挺身而出!”
李曼殊虽不愿听秦居庸如此贬低父亲,但对所发生的一切也大惑不解,因此无言以答。
秦居庸这时“叭”的一声划亮火石,将屋里的蜡烛点燃,李曼殊惊道:“秦大哥,你干什么?”
烛光下,只见秦居庸怒容满面,说道:“我知道李家堡还躲藏着许多高手,既然李照海不想保护他们的性命,不如将所有的蜡烛和灯笼都点亮,让他们无处可藏,好教夺命魔箫见一个杀一个!”
说着,又将屋外的灯笼也点上。
接着,秦居庸在李家堡来回穿梭,将蜡烛和灯笼都点上,顷刻之间,黑暗的李家堡变得灯火灿烂。
在点灯的过程中,他仔细看了那十四个死者的伤口,见夺命魔箫杀人的手法各不相同,有的是胸口中箭,有的是咽喉中刀,有的只留一个窟窿,有的死于内力。
他又从另一个死者身上拔出飞刀,飞刀仍是滴血不沾,可刀上却刻着一个“梁”字,他很快明白这定是那对聋哑夫妇所为,这对夫妇一个姓梁,一个姓符。
秦居庸见识过他们的飞刀神技,百米之内要飞刀杀人,那是百发百中,例无虚发。
其实,别看秦居庸怒气冲冲,大喊大叫,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他心里可是清醒得很,他知道夺命魔箫之所以来去自如,完全是凭借天色暗淡之机。
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只要她一现身,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他才假装盛怒,点了所有灯笼,实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李家堡灯火通明,恐怖的箫声便没有响起。
李曼殊何等聪明,已猜出秦居庸用意,不由心中感激。
可是,李家堡空无一人,爹爹和姐姐究竟在哪里呢?
难道他们是害怕夺命魔箫而弃堡逃走吗?
不!李曼殊对自己道:“爹绝不会这样做的,就算真的不是夺命魔箫的对手,爹爹也会竭尽全力护堡,岂能容忍敌人如何嚣张……”
俩人在堡内四处寻找,根本找不到一个人。
凭直觉,秦居庸和李曼殊都清楚堡内埋伏着许多高手,这些高手,有李家堡的,也有百神宫的杀手,可他们就是找不到。
现在,他俩沿着李家堡池塘边的青石阶缓缓前行,他们准备到池塘里的八角亭中去,秦居庸目光注视着水面。
天上无星无月,只斜斜地映着池塘边树上的几盏灯笼,忽然,秦居庸的目光一跳,他从水面的倒影里,看见了八角亭的底下吸着一只大蝙蝠!
这么大的蝙蝠,秦居庸还是第一次看见。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右掌写了一个草书的“何”字,龙飞凤舞,直如江河奔腾,朝水面一掌击去。
秦居庸的掌风呼啸,仿佛巨石击水,溅起的波浪有一丈多高,更有细密的银色浪花四射飞溅。
浪涛之中,那亭下的蝙蝠也受惊而飞!
蝙蝠确实很大。然而,蝙蝠飞到空中就变了形状,成了一支利箭,直射秦居庸!
速度之快,实是骇人。蝙蝠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快的速度,除非是一流高手。蝙蝠其实是人,一个蝙蝠人!
秦居庸似乎早有准备,左臂一挥,袖中银光闪射——
原来,他的袖中藏有两把从死者身上拔出的飞刀。
飞刀又快又准,蝙蝠人还没有射出池塘,飞刀已经扎进了他的胸口,“嗵”的一声响,掉进了水里。
李曼殊惊魂未定,喃喃道:“蝙蝠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人?”
秦居庸笑道:“我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大的蝙蝠。”
李曼殊吁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亭下有人?”
秦居庸道:“是树上那几盏灯帮了我们的忙。”
李曼殊道:“我们还去不去亭中?”
秦居庸道:“为什么不去?李家堡杀机四伏,那里是最安全的。”
一道石桥,横架池面与八角亭相连。俩人来到亭中,亭中有石桌石凳。
秦居庸笑道:“如果在这里喝酒,一定很惬意。”
李曼殊道:“我爹以前经常在这里喝酒的。”
秦居庸道:“你爹最喜欢跟谁在一起喝酒?”
李曼殊想了想道:“爹很多时候都一个人喝酒,他一个人喝酒从来不醉,可是只要跟欧阳伯伯一起喝,就一定会喝醉。”
秦居庸默然,心想“酒逢知己千杯少,看来李照海跟欧阳伯伯真是知己,谁又能想到,再过一天,两个昔日千杯少的知己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唉……”
李曼殊也叹了口气,道:“以前,只要欧阳伯伯一来,爹爹就要跟他比酒量,可每次都是爹爹醉。
秦大哥,斗酒总是我爹败,后天欧阳伯伯与爹爹决斗,你说谁会胜?”
秦居庸没有回答,可是在心里,他希望欧阳伯伯胜。
李曼殊幽幽道:“我知道你还恨我爹爹,你当然希望欧阳伯伯赢,对不对?”
秦居庸仍没有回答。
李曼殊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
秦居庸问道:“知道什么?”
李曼殊道:“我知道爹爹为什么没有现身与夺命魔箫决战了。”
秦居庸道:“他肯定是怕死。”
李曼殊摇头道:“我爹爹绝不是怕死之人,不过,爹爹曾说过,他要死也要死在欧阳伯伯的柳叶刀下。”
秦居庸不解道:“怎么?”
李曼殊沉思道:“记得有一次爹爹跟欧阳伯伯斗酒,结果又是爹爹先醉,他醒来后对我说,爹这一生斗酒只败给欧阳醉柳一个人。
“可我败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有朝一日我们成了真正的冤家对头,我也情愿死在欧阳醉柳的柳叶刀下……”
她顿了顿,接着道:“也许我爹真的不是夺命魔箫的对手,可是再过一天,欧阳伯伯就会率天下英雄与李家堡决斗。
“所以,我爹就算做乌龟也要等到八月十五,也要死在欧阳伯伯的刀下……”
秦居庸道:“你是说,夺命魔箫杀人的目的是想引你爹爹出来?”
李曼殊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欧阳伯伯来之前,我爹是绝不会出现的。”
便在这时,只听头顶“嗖”的一声,一条人影疾若流星,在亭上一点,便向对面的那排树木掠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