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警告我什么呢……难道他知道秦九刀已对我讲了他的秘密?”
车厢里梅萼说道:“欧阳大侠,刚才那两杯酒是不是喝得毫无味道?”
欧阳醉柳道:“酒是好酒,却喝不出好心情。”
梅萼道:“还是喝自己的酒吧。”
欧阳醉柳笑道:“对,还是自己的酒好喝!”
于是一掀车帘,便进了车厢,不管马将车拉向何处。
这是一驾特制的马车,车厢里很宽敞,一张精致的雕花茶几,并排安置着两个座位,樟木椅子散着淡淡的沉香。
车厢的四壁嵌着许多珍贵的饰物,顶端是一块透明的玻璃,里面的人可以看到空中的蓝天彩云,风霜与烈日却无法进来。
欧阳醉柳一进车厢,心情就舒畅起来。
他把一切都忘了,他的眼里只有梅萼。
梅萼端端正正地坐着,她的嘴唇、鼻子、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
欧阳醉柳跟她在一起已半年多了,他每次看见她,仍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正是这种感觉,使欧阳醉柳不舍得离开她去找另外的女人。
他在梅萼身边坐下。
她在欧阳醉柳的胸前偎依了一会,然后倒了一碗酒。车厢里所有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只有这只碗是普通的景德镇陶瓷。
酒是绍兴的女儿红。
欧阳醉柳喜欢一碗一碗喝女儿红酒。
他伸手去端碗,梅萼说道:“你还在想刚才的事?”
欧阳醉柳道:“没有。”
他的手已经停住。
梅萼说道:“你瞒不过我的,你的心跳比昨天快。”
她朝他浅浅一笑,接道:“你答应过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绝不想别的事情的。”
一笑生妩媚。
她起身,捧碗。
将满满的女儿红送入他的嘴里。
欧阳醉柳望着她,说道:“梅萼,我是越来越不想离开你了,我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不过。
“秦九刀和李照海是我最敬重的朋友,他们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梅萼曾无数次这样凝视欧阳醉柳,但她今天发现,他的脸神比他的年龄要苍老得多。她扶着他眼角的鱼尾纹,怜惜道:“大哥,你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怎么也有这么多皱纹?”
欧阳醉柳也笑了,他的笑不像梅萼笑起来妩媚,但很灿烂,他说道:“我终于明白,铁笛翁是在警告我,叫我别多管闲事。”
梅萼默默地低头,一边往碗里倒酒,一边说:“那我们还去不去翠屏山庄?”
“去!”欧阳醉柳笑道:“不仅我去,你也去,我们一道去翠屏山庄!”
就在这时,马车陡然一震,梅萼手中的酒壶跌落。欧阳醉柳眼疾手快,一抄手,接住酒壶,冷声喝道:“谁在惊动我的马!”
他知道,要不是马匹突然受惊,车厢绝不会发生如此剧烈的抖动。
他更知道,寻常之人根本不能令骏马受惊。
所以,他清楚,又有绝顶高手来向他挑衅!
果然,一个更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你的马先踩坏我的篮子。”
欧阳醉柳的心中掠过一丝悲愤,但他仍说得平静:“就算我的马踩坏了你的篮子,你也不用砍了它四条腿。”
梅萼惊得瞪大双眼,愕道:“大哥,我们的马……”
外面桀桀笑道:“欧阳大侠果然料事如神,你的马不仅踩坏我的篮子,也踩烂了我的鲜花,不砍掉它四条腿,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车帘晃动,一人飞射而出。
这人的速度很快,车帘掀起又合上,仿佛没动过一般。
这人便是欧阳醉柳,他盯着倒在地上的马。马的眼睛还未闭上,它的眼神中满是惊讶。
只有惊讶,没有绝望和痛苦。
它似乎也不相信,有人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砍了它的四条腿。
它好像在问它的主人:出手这么快又这么狠的人究竟是谁?
欧阳醉柳这才移动目光,离马首一丈处,站着一位老妇人,她的手里拎着一只篮子,篮子里插着一束鲜花。
篮子并没有被踩坏,鲜花也没踩烂。
欧阳醉柳的脸色微微一变,还没待他发作,只听老妇人笑道:“要不是我出手快,先把马腿剁下来,篮子和鲜花就遭殃了。”
欧阳醉柳这才注意到,她的腰上还挂着一把牛角刀。
他第一次发现有人把牛角刀当成唯一的武器,他在想象牛角刀飞出去砍断马腿的情形……面对这种奇怪的武器,欧阳醉柳的信心竟然一点一点在崩溃!
只听她又说道:“马有价,而鲜花无价,马死了,我可以赔你一匹,要是它踩烂鲜花,可就麻烦了。”
欧阳醉柳终于说道:“要是我的马踩烂了你的鲜花,会怎样?”
老妇人盯住欧阳醉柳,阴**:“我会跟你拼命。”
她说话的时候,腰上的牛角刀晃了晃,好像随时都会飞出去。欧阳醉柳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鲜花这么重要,是谁送给你的?”
老妇人仍旧沉着脸:“任何人送给我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
欧阳醉柳笑道:“哦?什么东西值钱?”
老妇人道:“当然,你也杀过人,在你杀人的时候,别人的生命最不值钱,而自己,一根头发都弥足珍贵。”
欧阳醉柳明白她说得很有道理,但他说道:“你准备怎样赔我的马?”
她道:“很简单,你跟我去就行了。”
欧阳醉柳冷冷道:“如果我说不呢?”
她马上道:“还有一个办法,我给你银子,你自己去买。”
欧阳醉柳几被他激怒,可他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我的马是无价的。”
她想了想,无奈道:“那你只有跟我拼命,杀了我。”
她说着,将花篮换了一只手。在鲜花的映照下,她的脸显得一点生机也没有。就像是一个久病未愈之人。
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个病恹恹的老妇人,用一把牛角刀将一匹剽悍骏马的四腿同时砍断。
可事实就是这样,马已经闭上了双眼。
欧阳醉柳看了看死马,又看了看老妇人,他的心又一次抽紧,这种心情他只在面对桓柯猷时出现过一次。
他知道,表面越羸弱的人,也许就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更令欧阳醉柳感到吃惊的是,他居然没有看出她是谁!
牛角刀虽然奇特,但只是一把刀而已。
可是,猜不透她是谁,她本身便是最厉害的武器。
欧阳醉柳盯了她良久,始终不说一个字。
还是老妇人先开口:“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杀我,既然你不动手,那我就走了。”她说着,迈开脚步,往西南方向而去。
老妇人已经不见,花香仍未散尽。
“好芳香的鲜花。”车厢里传来梅萼的声音。
欧阳醉柳复回车厢,笑道:“不知她要把花送给谁?”
梅萼满脸柔情道:“肯定是送给心上人的。”
欧阳醉柳道:“可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梅萼道:“只要有心,就会有心上人。”
欧阳醉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梅萼笑道:“就算我一百岁,欧阳大哥仍是我的心上人。”
欧阳醉柳甚是喜悦,他一把搂住梅萼,也开玩笑道:“可你从未送过鲜花给我。”
梅萼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低声道:“我已经把整个人都给你了,难道还不够?”
欧阳醉柳闻着梅萼的头发,只觉香馨沁人,芬芳无限,不由道:“只要跟梅萼在一起,我欧阳醉柳还有何求?”
梅萼抬头,说道:“大哥,我们还去不去翠屏山庄?”
欧阳醉柳道:“去。”
梅萼道:“马呢?”
欧阳醉柳忽然开心道:“马来了。”
果然,一阵马蹄,由远而近。
奔马跑得很快,蹄声有如疾风骤雨。
不用看就能感觉到这匹奔马的气势是何等的惊人。
然而,就在奔马与车厢交会时,蹄声戛然而止,绝没有半步拖泥带水。
能在快速奔驰中说停就停,这肯定是匹好马中的好马。
当然,骑手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欧阳醉柳和梅萼感到车厢摇晃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欧阳大侠,在下高仗,奉天心姥姥之命,前来赔大侠一匹马。”
欧阳醉柳掀开车帘,车厢已套在一匹白马上,说话之人却在车厢背后,待最后一个字说完,已在百丈开外,此人的轻功,堪称一流。
但见这马,雄骏清奇,全身纯白,连尾巴也无一根杂毛,果是一匹好马!
欧阳醉柳心喜,跨出车厢,坐在横座上,左掌蓄劲,往马臀上一按,那马竟稳稳站立,毫无摇动。
欧阳醉柳赞道:“这马好脚力!”于是马缰一抖,白马缓缓前行,甚是听话。
看来,白马不仅脚力奇佳,而且训练有素。
本来,欧阳醉柳打算把梅萼留在浦城镇,自己一人到翠屏山庄去看个究竟,几件怪事之后,他已改变主意,决定不与梅萼分开,一同前去翠屏山庄。
因此,他也不进浦城,而是绕城而过,径往小枫岭。
不久,马车驶向一条驿道,此时回头,浦城镇已落在道路两旁的两排大树后面。
其实,小枫岭离浦城仅五里路,但是绕道而行,这路程就增加了一倍,变成了十里。
欧阳醉柳想起刚才送马来的高仗说过的话,暗道:“他说此去小枫岭尚有十里路程,难道他料定我会绕道而行?”
接着又想:“他说是奉天心姥姥之命,这天心姥姥究竟是谁呢?我怎么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
马车这时加快速度,白马跑得极快,但是很平稳。
很快就驶出五里路光景,这一路上都是道宽路平,根本未遇坑坑坎坎,不禁又想起高仗的话,暗笑道:“他说此去翠屏山庄艰险难走,原来是在胡说八道。”
正想着,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鹰鸣!
啪!一只鹰,掉在白马面前。
白马立时停住。
欧阳醉柳望去,这是一只无头的黑鹰。
明明听到鹰在叫,它怎么会没有头呢?欧阳醉柳正要抬头,又是“啪”的一声,空中又掉下一物,正是鹰头。
原来,鹰在空中被人砍了头,因为身躯重,所以先落地。
是谁把鹰的头砍下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