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陈二哥负荆请罪的架势,陈生也很是无奈。
这仔细看来,二哥身上哪里都没有人家廉颇大将军镇守一方,成熟稳重的一丝气质,而自己也不应该是蔺相如那种温文尔雅的宰相。
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搞好了,是一桩流传千古的美谈,搞不好,就是遗臭万代骂名。
人家会说,自己堂堂的征北大将军,忠武侯心胸狭隘,逼得自己的兄长通过自辱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原谅。
陈生被苗逵拉着胳膊,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挣脱,无奈之下宽慰的说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陈二哥低着头,吭哧了半天,最后红这个大脸说道:“五弟,那日在酒席宴会之上,是哥哥的不对,你身为三军统帅,地位尊贵,我怎么可以做出如此有伤你尊严的事情呢?
事发之后,二哥也颇为内疚,心中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在谴责我的罪过。
我知道你忙,一直不敢来打搅你,但是这些日子,兄长我实在是寝食难安,今日到此,二哥是向你请罪来的。”
陈生摇摇头说道:“二哥说的哪里的话,您是我的兄长,纵然是做错了什么,我作为兄弟,也不会刻意苛责你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陈二哥自己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扭头准备离去,毕竟是心思憨厚之人,哪里懂得这其中复杂的道道。
但是陈四哥见到陈生虽然看起来毫不在意,但是却没有给陈二哥布置作战计划,这完全是不合情理的事情。
要知道陈二哥可是陈生麾下最能打的战将之一。这马上就要大战了,陈生见到手下的大将自然要提前布置一下战术,透露一下作战
计划,可是从陈生的表情看来,他并没有丝毫向陈二哥透露什么的意图。
这证明什么,这证明陈生并没有原谅陈二哥。
那是三军统帅,就算是气度在宽广,你一大坛子酒撒上去,那也会气的不轻。
这陈生虽然明面上表现的对陈二哥颇为恭敬,但实际上保不齐已经动了雪藏二哥的心思。
这可不行,都是一家人,陈四哥不能看着陈二哥这上了一趟战场,最后闹了一个大笑话,就在这样一事无成的回家。
刚刚想要退后的陈二哥又被陈生给推了回来。
陈生二哥并不是真的愚钝之人,从陈四哥异样的表情之中,陈二哥懂得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陈生满意。
这家伙倒也是一个非常光棍的人,既然服软不行,那就搞不要脸。
拦住陈生的去路,大嘴一撇,蛮不讲理说道:“我是当兄长的,做错事确实不应该,但是你是做兄弟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该隐瞒。今日你就是满意也得满意,不满意也得满意。
我那日醉酒,落了你在三军之中的面子。你看兄长去做半月的马前卒如何?
我堂堂的一个亲卫营副统领去做马前卒,到时候一是给你出了气,二是也算是警醒了其他的士卒,让他们知道,胜不骄,败不馁。如何?”
陈生笑着对陈二哥说道:“二哥,四哥这一番话你背了不下半个时辰吧?”
陈二哥不悦的说道:“我哪里有那么笨,不消片刻就背下来来了。”
话刚说完,就见陈生冷冷的看着自己,心往下一沉,顿时明白,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又着了陈生这个小混蛋的道了。
但是谁让自己犯了错误,不管陈生如何对自己,自己都要忍着,不然上前线打仗的机会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陈二哥低声下去的说道:“虽然这些话是四弟教我的,但是却句句都是我心里话。五弟,你就给四哥一个机会吧。
不等咱们一起出的乡,就你跟四弟都成了大英雄,最后我反而成了笑话吧?
我若是成了笑话,最后传出去,也有损你的威名是不是?”
陈生摇摇头,对自己这二哥这混蛋劲头也颇为无可奈何,最后叹息一声说道:“二哥,你要明白,我是五弟,我不论对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陈二哥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五弟,你快跟我说作战计划吧,我要跟上次一样狠狠的教训草原人。”
陈生笑道:“好,我二哥果然是一条难得的英雄汉好,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步卒营报备,从明日起做马营的辅兵吧,为期一个月。”
说完不等陈二哥反应过来,陈生跟苗逵两个人重新返回了总兵府,剩下一脸愤怒的陈二哥。
陈二哥手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皱的的跟戈壁滩的石头一样,对着陈四哥说道:“老四,你说说老五这是什么态度?我好歹也是他二哥,他竟然当着监军如此羞辱与我。
马营的辅兵,连马前卒都算不上?这岂不是让天下好汉嘲笑我吗?
这老五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他若是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没有他这个兄弟,我现在就回家,跟着我爹学做木匠。”
陈二哥咆哮着大声嘶吼着,过路的每个将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急的陈四哥捂住了陈二哥的嘴巴,往暂住的地方走去。
陈四哥一边走,陈二哥一边喊道:“你捂着我的嘴巴作甚?你让别人都听听,都听听他陈生如何忘恩负义,如何对待他这个兄长的。”
“二哥,你到底想做什么?”陈四哥也没有想到,陈生会如此的绝情,陈二哥明明都低头认错了,他竟然还不给他机会。
反而直接将他贬为了辅兵,这对于陈二哥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尤其是陈二哥前些日子听了监军的话,每日里都在做侯爷梦,平时跟大家谈话的时候,俨然已经以侯爷自居了。
突然之下,由侯爷变成了马前卒,这让他如何接受。
陈二哥气愤的说道:“我还能做什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陈生有眼不识英雄汉,这天下自有识人的真英雄。我就不相信,我没有出人头地飞机会。
老四,你听我说,老五变了。他再也不是当初咱们那个兄弟了。他现在做一切事情,都高高在上,仿佛将一切都拿捏在手里的样子,很让人心烦。
尤其是他那胜券在握,仿佛在云端飘着的样子,看的我很像抽他。
你看看他那得意劲头,难怪我娘一直跟我说,这个混蛋小子,不是咱们老陈家的人。
老四,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跟我一起离开这个混蛋小子吧。”
“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如今五弟是什么什么?你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三军统帅,堂堂的征北大将军,他要求应有的威严和体面有什么不对吗?
况且你那日在酒宴之上,如此侮辱与他,他不也没为难你吗?
今日之事,怕事事出有因。你也别在这里三番五次的抱怨,你先回去准备,待我去给你好好的打听一番,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陈二哥见陈四哥不仅仅不跟自己一样生气,反而帮着陈生说话,气的更是不堪。
对陈四哥说道:“我说老四,你怎么回事儿,你听不懂二哥的话?二哥让你跟我一起回家,这个混蛋老五,咱们不伺候了!我是辅兵,你是参军!一个是最低贱的活,一个是最见不得光的活,怎么可能出人头地,这个混蛋小子太过分了,就怕你我兄弟超过他,所以才处处打压你我,不能染,咱们必须回家。”
陈生拉着陈四哥就要往城外走,陈四哥往日里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说话也是和声细语的,今日却突然爆喝一声。
“够了!”
突如其来的爆喝,将陈二哥给弄蒙了,站在原地看了陈四哥半天,最后才反应过来,指着陈四哥喊道:“你个瓜娃子,你这是也要造反吗?”
陈四哥怒气冲冲的说道:“二哥啊,二哥,你口口声声说老五变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变化最大的是你吗?
人家五弟在咱们参军之前,就已经是统帅数万大军的将军了,人家在西北那是直接跟达延汗交手,那个时候还是冬天,人家面临的困境比现在更艰难,人家依然带领着队伍打赢了战争。
你感觉人家膨胀了,目中无人了,其实这些都是人家经历过的事情。
相反你呢?
你不过是借助陈生和陈增春的布置,在战场上取得了一丝成就罢了。
人家苗逵说封你侯爷,那是在战前鼓励你的话,也不是真的,结果你呢?你就当做了真事儿,处处以侯爷自居。
你莫非不知道僭越礼节,乃是大罪吗?
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说着你五弟的不是,可是你想想,你五弟说过一句你的不好吗?你这一身的本事,不是他求佟钺老爷子教给你的吗?
这马术,这骑兵指挥战术,不是他亲自教给你的吗?
你以为你本事很大了,能做出一番大事,是英雄好汉了,你可知道亲卫营里比你资历足,比你经验丰富的军官比比皆是。
不说别人,就单单说耿小白,你比人家强吗?
可是真正立功的机会五弟却给了你,你想过没有?
你在这里声嘶力竭痛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千方百计,想办法给你博取个好前程的兄弟。
你骂他不是东西,你可曾想过,跟人家比起来,自己做过了什么?”
陈四哥一席话,将陈二哥骂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读过书,都能白话,欺负我最笨,我不跟你们叨叨,我这仗打的不开心,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走,你爱走不走,我也不管。
不过我要将你跟老五是如何欺负我的,告诉祖父。”
“走?你往哪里走?莫非你要做逃兵吗?你当这里是哪里?当这是咱们村落里伙伴们比武,想来想走,想去就去吗?二哥,你别糊涂了,这里是军中,这里是五弟的军中,以他治军严格的性子,你根本走不出大军十里,就会被斩首的。你别糊涂了。”
陈二哥一拳砸在了房门之上,顿时一拳木屑纷飞,鲜血顺着拳头不停的往下来。
他的表情格外的狰狞,连胡须都变得气促起来。
二哥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四弟说的这些道理也不是什么深奥大道理,他一听就明白了,但是他就是感觉心里窝火。
“你们都是对滴,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是怂蛋。错不让认,仗不让打。让我当什么辅兵,还不如杀了我。
要不我死了算了,总算不给族人丢脸。”
说着将腰里的宝剑抽了出了,对着脖颈就要轻声。
陈四哥这个气啊,心道这大伯父是如何教训儿子的,这才多大点事儿,就要自杀,若是将国家大事儿真的交给他,他岂不是得耽误国运。
“二哥,你疯了,你忘记了咱们离乡的时候你答应过祖父什么吗?
不作出一番事业来,誓不还乡,这才到了那里,你就要轻声?
你这是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啊!”
陈二哥也算是响当当的汉子,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拍着陈四哥的肩膀说道:“老四,刚才二哥太气了,说话有些过分,你别往心里去,可是咱们这五弟真的太过分了,人家马前卒还有上千杀敌立功的机会。
可是我呢?我是辅兵啊,你知道骑兵的辅兵吗?
整日里干的就是喂马,翻饲料的杂事,能够有什么作为?”
这听陈二哥这么一说,陈四哥的眼珠一转,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陈四哥笑着说道:“二哥,你的好运来了,将来你还真的好好谢谢老五。”
“我谢他,我不揍的他屁股开花就算对得起我那老叔了。”陈二哥气愤的说道。
“也罢,也罢,将来你想如何都行,不过现在你得答应我,到战争结束之前,无论如何你都要听从五弟的安排,他让你上东,你不能上西。”
“不是,老四,他都做了辅兵了,你怎么还给他说话?”
“二哥,谁告诉你辅兵就不能出人头地了?你可知道人家大唐帝国的大将军薛仁贵还做过火头军呢!你这辅兵也是大有可为的。”
不远处的墙角边缘,陈生跟监军两个人正在嗤嗤发笑,苗逵一把年纪了,更是过分,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个二哥可真的有意思了,一把年纪了,发起脾气来,却跟个小孩子一般,幸好你想了那个办法磨砺他的性子,不然就他这个脾气,可真的不敢将国家大事交给他。”
陈生笑道:“苗公公,其实你还漏看了一点,我这四哥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你将来能替我举荐他入朝为官。”
苗逵疑惑的说道:“论身份,论地位,由你举荐你四哥最为合适了吧?俗话说举贤不避亲,只要你开口,圣上定然不会怪罪他的。”
陈生摇摇头,指着落日的余晖问道:“夕阳美吗?”
“美。”苗逵颇为疑惑的说道。
“最美不过夕阳红,不过也只是西洋这一刻,此时我的不也是即将下山的夕阳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