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太残酷。
长辈心里这种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想法,有点太顽固。
陈生也只不过是随意说了说自己的看法,便被朱晖亲自用马鞭抽了一顿。
当然,在朱晖看来,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伟大打事情。
自己作为皇族,身份高贵,教育陈生这个寒门出身的穷小子,那是天大的荣誉。
所以揍起人来,心里不知道多么舒坦。
当然,主要是还是提点陈生,这孩子做事情有些太绝了,先有杀平凉一府官员的事情打头,如今又说出了杀俘的话来,这要是不教训,将来不知道惹出什么祸患来。
自己揍了他这一顿,将来不管什么鬼风妖风刮到陛下耳朵里,陛下也不会在说什么了。
毕竟自己已经教育过了,揍人有的时候,也是爱护的一种方式。
揍完一顿之后,依然不能离席。
屁股坐在脚后跟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陈生是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还是要打一打的。”陈生看着地图,说道:“咱们终究是要走的,巴尔斯博罗特(济农部、土默特部的始祖,俺答汗的父亲)没吃过教训,不知道咱们明军的厉害,等咱们走了,出河套继续祸害西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朝中的文人整天幻想着过安生日子,却不明白这安生日子是用刀剑杀出来的,而不是的躲出来的。况且此次大战后,军中将士士气如虹,正是军心可用之日,若是给鞑靼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百年后史书定然会将咱们批的体无完肤。”
陈生的表情有些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大明朝,还没有被满清祸害过,民族自信心还是有的。尤其是成祖五征蒙古,虽然没有太多的实际上的战果。
但是对民族自信心来说,确实空前的高涨。
大明的子民遇到蒙古人,就算是个挑柴的柴夫也会,甩上两个白眼,说上句:“嘚瑟什么,当年你们大汗,还不是被我们的皇帝陛下,在草原上撵的到处跑。”
这些年来,经过土木堡之变之后,虽然军方的态度对草原人多少有些畏惧,但是从根上来讲,还是渴望一个机遇,来一雪前耻的。
好坏参半,陈生虽然担忧他们这种盲目的心态很可能给大明带来危险,尤为他们这种勇敢的心态感觉到自豪。
我大明祖训: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不是吹出来的,这是用实际行动做出来的。
其实对于北征河套,陈生的心里是反对的。
从战略上来讲,河套必须要拿回来,因为河套不拿回来,蒙古会越来越强,而大明会被消耗的越来越弱。
但是从国情上来讲,自土木堡之后,大明精锐尽失,战斗力支线下降,卫所制度经过长期的破坏,也开始趋于崩溃。
而从国立上来讲,此时虽然算的上中兴盛世,但是比起成祖朝,乃是仁宣之治,也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若是拿河套,那必然激起蒙古人的怒火,那么就必须重新建立宁夏、东胜卫、大宁卫防线,防御圈开始向前推进,让更多的部队陷入与蒙古人的拉锯战之中。
蒙古人不事生产,没事就可以打仗,但是大明却没有这个条件,我们毕竟是农耕多家,打来打去,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消耗。
陈生的观点是,要么不打,要么灭国。
况且,达延汗的第三子,也就是俺答汗的父亲,那可不是一般人,既然达延汗让他镇守河套,背后又有火筛这支强军,若是明军深入河套,没有了山川的优势,有没有了坚固的城池作为依托,是否会彻底崩溃。
而且眼下内部又有奸人作乱,国家能否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古之圣贤常言,国虽大,好战必亡,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是一笔经济账,严守长城防线,花不了几个钱,若是拿下河套,仅仅是防守上的银子,每年五百万两都不一定够,所以这仗大明也打不起。
陈生想法很多,但是他却没有轻易继续开口。
刚才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意图已经表明了,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甚至很有可能,在捷报之中,朱晖已然表明了北进的意图,那么是否继续打,那就是陛下说的算了,跟自己更没有关系了。
又过了五天,京师来了圣旨,除了大肆奖赏各三军将士之外,圣旨里也表明了圣上同意朱晖北进的决定,督促大军集体北征。
弘治皇帝很明显,也被大胜给蒙蔽了眼睛,所以他急切的希望北征,拿下河套。
同时他也希望一战解决北疆的危害,给他充足的时间和精力,进一步解决国内的矛盾。所以弘治皇帝这一次有些冲动的决定继续北征。
宣旨的是司礼监的萧敬萧公公,是陛下为了以示恩宠特意遣人将圣旨送到萧敬那里去,然后让萧敬亲自宣旨。
萧敬,萧公公公公,这些日子明显过得不好,人黑了,也瘦了不少。
见到陈生的时候,这张老脸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哼!”萧敬头一仰,故意装作不认识的说道:“陈生接旨。”
陈生本来人群里蹲着,正在盯着木棍发呆,被萧敬这一嗓子,正好暴露出他的不专心,大家齐刷刷的回头看他。
陈生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上前几步,重新撩长袍跪倒:“臣陈生接旨。”
一阵冷风吹过,在千军万马前,陈生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着。
将士们都起身看着可怜的陈生,时间多了很快,眨眼间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沐绍勋等人气的就要去理论,却被苗逵拦住了。
“这老杂毛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欺负我们老大。”
“揍这个老杂毛!”朱麟在平凉这些日子明显也过得不好,一脸怨气的看着萧敬。
苗逵苦笑的看着这群孩子,笑着说道:“你们啊,你们,萧公公好歹也是大明内相,身份比内阁大学士不逞多让,被陈生一个孩子戏耍了,还不许人家发发怨气。”
“是啊,要知道这没鸟的……”朱晖这话到了嘴边,突然无比尴尬的看着苗逵。
苗逵面色阴冷的看着朱晖,“说啊,没鸟的什么……”
朱晖有些尴尬的说道:“没什么。”
苗逵冷笑道:“大帅,我认为咱们应该去谈谈心了。”
“谈可以,谈心就免了。”
众人的谈论,自然都被萧敬挺近耳朵里,众人的反应他也都清楚,这些军方的老家伙,都是些软骨头,他们才不敢轻易得罪自己。只不过让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是,陈生这个小混蛋,竟然忍气吞声的跪在地上,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关键是他很是认真的跪在地上,眼神力很是纯洁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让萧敬真的恨不得打死他。
还是年轻好啊,人家领旨的跪在地上都没有累,自己站着宣旨的人,已经累得要死。
气息有些不匀的萧敬对陈生问道:“臭小子,知道该尊老爱幼了?”
陈生非常恭敬的说道:“小子知错了。”
“哼。”
萧敬冷哼一声,展开圣旨,悠扬顿挫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有三千营鹰隼骑平西伯陈生,查陕西道巡察御史被杀一案,清水营一战皆有功于社稷,诚莫大之功,朕不吝佳爵以赐,今特进渤海侯,授予丹书铁券,曰奉天翊运推诚武臣。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陈生一脸茫然的看着朱晖和苗逵,不是说好了,不报我的军功,让我低调做人吗?
朱晖和苗逵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陈生怎么就成了实封的侯爵了。
“渤海侯,还不接旨?”萧敬笑眯眯的看着陈生。
陈生不敢犹豫,上前恭敬的接过圣旨,空中称感谢陛下天恩。
陈生接过圣旨的时候,萧敬拉着陈生的手,笑着说道:“侯爷,您以为您在边关,做事情陛下就能不知道吗?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臣下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注视之下,您有过错,陛下定然会罚,有功劳,自然也会赏,所以这个侯爷,是您应得的,您就别难过了。”
陈生确实不想在管这些烂摊子了,他觉得眼下陛下想让自己继续参加调查这群蛀虫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搞不好随时可以让自己命丧黄泉,自己还小,还没有女朋友,还没有给爹娘生孩子,不能就这样牺牲在工作岗位上。
看着陈生一副不死心的模样,萧敬笑眯眯的对陈生说道:“侯爷,您看看你这表情,若不是圣上封您实爵的侯爵,您认为老奴会放过您吗?老奴不关您进东厂,打板子就不错了。”
“萧爷爷,您也是陛下的老臣了,怎么跟我一个孩子过意不去。”
萧敬鄙视的看着陈生,“因为老奴就让侯爷一个人耍过。行了,此事看在你今日跪在地上如此诚恳,陛下待你又是皇恩浩荡,我就不追究你过错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吧,你爹娘也很想念你的。”
“还有您,太子殿下,战场的残酷您也见识到了,民间的疾苦,您也有所领悟,跟老臣一道回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