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倾推开彼岸卧室的门,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书桌旁,打开台灯,把亮度调到最低的频度。抽屉里灰色的笔记本上印有丝丝青线在台灯的映衬下神秘而淡雅。
她重新输入夏翌晨的生日,本子被打开。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小字映入眼帘:有残缺的爱要困在冰封的心里,痛起来才美到极致。
直觉告诉小倾,彼岸定是在心里埋藏了深深爱的火种,才会说出如此痛彻心扉的话。
打开第一篇日记:今天季心蕊来夏家找我了,我终于走出了房间和她见面,没有电影里母女相拥而泣的场面,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流泪,我想流泪,但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流泪。她哭着说很想我,对不起我,希望我能原谅她,不要恨她。我没有说话,在我心里或许早就原谅了她。与其说原谅不如说麻木,希望到绝望的麻木。既然当初丢弃了我何苦今日还要来看我。
晚饭间她吃的很少,我也没什么食欲,于是干脆上楼休息。夜很深了,她才离开,我从窗户看见雅晴妈妈为她擦眼泪。望着季心蕊离去的背影我如小时候一样蹲在地上偷偷的哭着,在我内心深处,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内心深处,我依然牵挂着她,我的亲生妈妈季心蕊。
时间是2010年春天,小倾想着,彼岸与自己同龄,当时她16岁。
翻开第二篇:今天星期日,外面下了一天的雨,我坐在窗前看了整整一天,我在等一个身影的到来,我的哥哥夏翌晨。
今天是他19岁生日。早上出门前他答应退掉同学朋友的聚会回家单独和我庆生,我心里欢喜,今天就只有我和他在一起,爸爸妈妈出国旅行要三个星期,也就是说,我和翌晨可以有三个星期的独处时间。
我想好好把握这短暂而漫长的21天,我想分分钟钟都不要离开他。我并不是不喜欢爸爸妈妈,而是更喜欢这个不是哥哥的哥哥。冥想了一天要送什么礼物,他什么都不缺,不如为他亲手煮碗寿面吧。于是我请铁嫂教我。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做出另自己满意的长寿面,只等翌晨放学归来。
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我坚守着郁郁葱葱的等待。
时间是2010年7月11日。
小倾的眼睛和心蒙上朦胧的雾气。可以感受彼岸对翌晨的感情很深刻,那么扉页上的残缺的爱指的是夏翌晨吗?
她好奇的翻开下一页:季心蕊约我去喝下午茶,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雅晴妈妈和翌晨再三劝说我终于很不情愿的赴约。
季心蕊如当初一样漂亮,优雅的喝着果汁。她亲切的问我喝什么,我说随便,于是她叫服务员点了和她一样的西柚汁。
她对我说爸爸昨天去世了,因为饮酒过量猝死在他经常喝酒的小馆子里。我听了没有什么感觉。那个脾气暴躁满口脏话的男人,那个整天酗酒的亡命赌徒,那个喝完酒便打骂我和妈妈的男人,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开口叫过他父亲,因为我觉得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我每天在他无休止的脏话与打骂中度过,我甚至不敢和其他小朋友玩耍,他总说我是野种,他总说孩子都是野种。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我内心深处生根发芽,长大凋零,最后记忆像是发臭的叶子渗入树根,我怎么挖都挖不掉,他死了,是不是说明再也不会找妈妈麻烦,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五年前,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学校走出,校门口遇到他,他抱起我说跟我走,我不同意便挣扎大喊,幸好翌晨来学校接我看到这一幕,他用尽全力把我抢过来。
翌晨被打伤了,嘴角流出了血,我当时好害怕好心疼,后来惊动校门口保安,我才没有被她带走,再后来听雅晴妈妈妈说季心蕊给了他好多钱,他以后不会来找我麻烦。现在他死了,对于我和妈妈来说不是件坏事。
季心蕊在提到他死的时候好像有点难过,我不明白那个不称职的丈夫值得她为他难过吗?我开口问季心蕊我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她有些惊讶,她说我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因为父亲疑神疑鬼总是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她说要我相信她,我点点头,在我心里谁是我父亲真的不重要。整个下午茶季心蕊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喝果汁,我没有告诉她我对西柚过敏。
这就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妈妈和令我难堪甚至讨厌的爸爸。
时间是2010年八月。
小倾抹掉眼角的泪花,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慈爱温和,虽然因病早逝,但在她小小的心中留下的是无尽温暖。
而彼岸,这个与自己同龄同相貌的女孩却如此不幸,之前还羡慕她。现在的她更加庆幸自己有个好妈妈好爸爸。能让她在健康的氛围中长大。日记里提到翌晨把彼岸抢了回来,那个时候翌晨应该十四五岁吧。那么小的他就懂得保护彼岸了,她心里一丝欣慰一丝酸意。
继续翻开下一页:弹了一整天的卡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首曲子我总是会想到翌晨。卡农里轻轻的,静静的,不浓烈但让人感觉隽永的旋律如同温柔的翌晨。我反复练习着这首曲子,心底的暖气渐渐涌上,如翌晨的温柔将我包围。早上拜托翌晨帮我打听到父亲的安葬地。我想去看看他,或许是秋天到了,大自然的变得伤感起来,百毒不侵的我有点被感染。
当我到达森林墓地的时候感慨母亲居然为不负责任的丈夫买了这么贵的墓地。她好像很善良。她对自己刻薄残忍的丈夫都可以如此善良大度,为什么不肯留我在她身边。我心里又起了一丝怨恨。
天下起蒙蒙细雨,我独自走向前,邢宝生三个字苍劲有力刻在冰冷的墓碑上。墓碑前照片里的微笑总能找到一丝痞意。我久久站在墓地前,留下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滴眼泪。
我以为在这初秋微雨的早上公墓里只会有我一个人,抬眼见到右边一位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伫立在一块墓碑前,安静的如雕像。似乎注意到我看他,他抬头看到了我,走到我身边,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温度,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一眼面前的墓碑,问道:“邢宝生是你的什么人?”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父亲。”我回答。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季心蕊是你什么人?”
我想到很小的时候季心蕊对我说不要在别人面前叫她妈妈,要叫阿姨,于是开口道:“阿姨。”
他眼睛漆黑如子夜,“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回答,于是转身离开。身后响起他的声音:“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让季心蕊哭着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听到怔住。此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此霸道的威胁。
他仔细的看着我,冷冷的开口:“说”。强大的冷气场似乎要将我冻僵,我想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恐怕很难离开那里,不过就是一个名字,想尽快摆脱他的纠缠,于是开口道:“夏彼岸。”
他深沉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站在原地,我顺着冰冷的石板路走下去,蒙蒙的细雨纷纷扬扬的洒在大地,我的发烧微湿。
时间是2010年九月。
难道这个男人是何熙少?从彼岸日记里描述到的霸气和冰冷很符合他。小倾想着把日记翻开下一篇:又一年圣诞节,放学前的教室里一片欢呼惊叫,同学在庆祝节日,我捂住耳朵,讨厌这种热闹与欢笑,想快点结束回家。翻着着桌上的英文版的《哈利波特》终于挨到了放学。老师叫告诉我说门口有帅哥找,我以为是翌晨,连忙赶去,没想到竟然是几个月前在森林墓地遇到的那个冰冷霸道的男人。
“夏彼岸小姐,我是何熙少,若你不想看季心蕊痛苦,那么我们聊聊。”
于是我跟着他走进一家茶艺馆。
读到这里小倾愤愤的想,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何熙少,原来他一直都那么喜欢威胁人家,希望对方听从自己的旨意。
她好奇的继续往下看:聊个整整两个小时,他与我提出一个交易,我觉得荒唐至极,没有答应他,他说终有一天我会答应的。我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晚上辗转反侧在床上,我才知道,原来母亲和他的父亲在一起了,但是碍于长辈和他的阻挠一直没有登记结婚,他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自从季心蕊出现后开始逆转,他说他不会允许季心蕊嫁入何家,更不允许季心蕊得到幸福。
她想起他的话:“恨她吗?恨你的母亲吗?是她为了嫁入我们何家丢弃了你,把你送给别人。”
“如果你恨她,请与我合作,如果你爱她更应该接受我们的交易。”对方的话语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这一夜彻底失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