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夫人等韩湛就坐后,笑着问道:“亭侯,老身想问问,你从邺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黑山来,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张老夫人的这个问题,韩湛立即引起了警戒,他心里暗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燕肯定还没有来见过张老夫人,那么自己想让黑山军归顺冀州的打算,张老夫人应该不知道才对。既然她此刻已经知道了,想必一定是从孙轻、王当那里获得的消息。
由于韩湛在考虑该如何回复张老夫人,思索的时间不免就长了点。张老夫人见韩湛对自己的提问不理不睬,心中便升起了几分不满。“亭侯,老身的问题,是不是令你很为难啊?”她的话语中带上了一股怒气。
张老夫人的话,把韩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连忙起身向对方深施一礼,歉意地说:“张老夫人,晚辈方才正在想事情,没有及时地回答老夫人的问题,还请恕罪。”
见韩湛主动向自己认错,张老夫人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便摆了摆手,说道:“亭侯不必如此客气。假如你觉得老身的问题不好回答,就不必回答了。”
“老夫人,”韩湛此来的目地,就是为了说服张老夫人,以便通过她的影响力,来压制孙轻、王当等人。要想说服老夫人,开诚布公是非常有必要的。“晚辈到此地来,是为了招降黑山军。”
“招降黑山军?!”听到韩湛这么说,张老夫人冷笑着说:“亭侯此言差矣,张燕的黑山军如今不就是朝廷的官军么?”
“黑山军不过是名义上的官军而已。”韩湛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他们不向朝廷上税纳粮,朝廷有事,他们也不会出兵相助。晚辈此来,是想将黑山军真正地变成冀州军的一员。”
“说说看,亭侯打算如何收编黑山军。”
“黑山军虽有百万之众,但能战之兵不过十几万。”韩湛对张老夫人说道:“真正符合冀州军标准的人,不过区区数千人而已。因此,除了这数千人能编入冀州军外,其余的人,晚辈打算让他们解甲归田,负责耕种就行了。”
听完韩湛的想法,张老夫人冷冷地说:“亭侯,你别忘记了,黑山军有百万之众,如果让他们都解甲归田,仅仅靠黑山和常山郡这点土地,是远远不够的。”
“老夫人莫要担心,此事晚辈早就考虑过了。”韩湛对张老夫人说:“不愿意留在黑山的人,晚辈可以将他们安排到冀州的其它地方。如果再不够的话,等本侯夺取了青州、并州,再将多余的人迁徙过去便可。”
“亭侯方才说了,黑山军中可用之人,不过区区数千。假如这些人看到自己的亲朋故交都分了土地,而自己还在军中效力,会不会出现军心不稳,士气低落的情况。”张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问:“不知亭侯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一点请老夫人放心。”由于来拜访张老夫人之前,韩湛就和郭嘉商议过对策,因此听到老夫人的这个问题时,韩湛胸有成竹地回答地说:“凡是从军之人,都会分到至少十亩永业田。”
“永业田?!”听到如此陌生的名词,张老夫人好奇地问:“亭侯,这是什么东西,老身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回老夫人的话,”韩湛笑着说道:“永业田,这是晚辈刚推出的一种奖励机制,老夫人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只要是军中兵士,每人可以分得十亩田,这些土地就算兵士死了,也可以由他的后代继承。没有后代的,由他的亲属继承,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
“冀州至少有十几万兵卒吧,”张老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开始算账:“就算一人十亩,那就是一百多万亩,你们冀州能那么多空闲的土地,可以分给兵士吗?”
“老夫人难道忘记了?”韩湛说道:“晚辈刚刚已经说过,不久之后,就会起兵攻打青州和并州,有了这两州之地,别说一百多万亩土地,就是再多,也不在话下。”
就在韩湛和张老夫人在客厅里叙话时,从府外匆匆走来了两位穿便服的中年人。府内外执勤的兵士,见到两人后纷纷施礼,口里说道:“参见大头领!”
而站在厅外与郭嘉、夏侯云闲聊的胡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不禁脸色大变,喃喃地说道:“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郭嘉从兵士对两人的态度,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他嗤笑一声,低声地问胡质:“胡军师,如果嘉没有猜错的话,来的两人是孙轻、王当吧?”
“没错,的确是他们二人。”胡质说完,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快步地迎了上去,朝两人施礼:“两位大头领,好久不见,不知最近过得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开口说道:“黑山有人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试图将老主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都拱手送给他人,我们怎么会过得好呢。”对方的冷嘲热讽,让胡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过他似乎对两人深深忌惮,只是摆出一副受教的架势,却没有进行反驳。
两人迈着大步朝客厅里走去时,夏侯云有些看不过去了,她对着胡质说:“胡军师,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黑山军的军师,怎么能怕刚刚的两个人呢?”
“夏侯姑娘,你有所不知。”胡质满脸苦涩的说:“方才说话的是黑山军里的头领孙轻,当时他是和老主公一同起兵的,就算是我家主公见了他的面,也会让他三分,更何况是我呢。”
“另外一人应该就是王当。”郭嘉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知他们两人之中,谁更有威望一些?”
“自然是孙轻。”胡轸没好气地说:“王当对他一向是唯马首是瞻。要想黑山军归顺冀州,除非是先说服了孙轻,否则就算我家主公同意,也有可能发生哗变。”
孙轻和王当两人大踏步走进客厅时,正好听到韩湛对张老夫人解释永业田一事。两人正想发作,张老夫人却冲他们一摆手说道:“孙轻、王当,你们来了。且在一旁坐下,老身要听亭侯说说永业田一事。”
见老夫人发话,孙轻、王当两人不敢造次,在一旁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韩湛。但韩遂对两人仇视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向张老夫人讲述永业田的等级分配。
张老夫人等韩湛说完之后,用手指着下首的孙轻、王当二人,笑着问韩湛:“亭侯,我想问问,假如他们二人不愿意留在黑山,打算到别的地方去,你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韩湛虽然不认识来的两人,但看到张老夫人对他们的态度,猜想两人应该就是最难搞定的孙轻和王当。他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如果这两位头领不愿意继续留在黑山,本侯愿意安排他们到北海,每人可以保留五百的私兵。至于土地嘛,两位头领每人可以分一万亩地,而他们手下的兵士,每人也至少可以分十亩……”
王当是山贼出身,性子较为贪婪。听到韩湛说可以给他分一万亩土地,同时手下的五百私兵,也能每人分至少十亩地的时候,不禁怦然心动。他心里暗想,就算韩湛比较抠门,每名兵士只给了十亩地,这就是五千亩,再加上属于自己的一万亩,就是一万五千亩了。他扭头朝一旁的孙轻望去,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韩湛,不悲不喜。
“奇怪,孙轻在想什么?”王当在心里暗想:“既然对方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立即答应下来呢?”
而孙轻此刻却被气得不轻,他双眼瞪着对面的韩湛,怒气冲冲地想道:“好奸诈的小贼,居然用这种伎俩来诓骗老夫人,试探让黑山军都归顺于他。待会儿他出门时,让那些兵士将他乱刀剁成肉泥。”
“孙轻、王当。”张老夫人等韩湛说完之后,扭头望着这两位张牛角的老部下,表情柔和地问道:“你们是如何考虑的?”
王当刚想站起来表示赞同,却听到孙轻抢先说道:“老夫人,不可,千万不可。你千万不要被这黄毛小儿欺骗了。什么让我们保留五百私兵,分一万亩土地,这些东西都要有命才能享受。没准我们今天同意归顺冀州,明天他就会将黑山军中的老弟兄杀得干干净净。”深怕张老夫人被韩湛蛊惑,孙轻还补充说:“老夫人,你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奸计啊。”差点就因为一时冲动,而答应了韩湛条件的王当,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便乖乖地上了嘴巴,想听听张老夫人对此是什么态度。
张老夫人也曾经跟着张牛角出生入死,自然知道孙轻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昔日有不少的黄巾军,就是受了官府的哄骗,主动放下了兵器投降,最后没人能逃过一死。假如自己真的同意黑山军归顺冀州,那么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是否会像那些官兵一样,对黑山军的弟兄痛下杀手呢?
韩湛看到张老夫人原本已经有点动心了,结果这个矮胖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又让她变得迟疑不决。他站起身,望着对面问道:“不知这位头领尊姓大名?”
“此乃孙轻。”没等孙轻说话,张老夫人便向韩湛介绍说:“坐在他身旁的叫王当,都是当年随着我家府君起兵的老弟兄。”
“原来是孙轻、王当两位头领,韩某不知,失敬、失敬!”韩遂朝两人拱了拱手,说道:“孙头领的顾虑是对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官府的信誉不是那么可靠。据本侯所知,当初黄巾作乱之时,征讨的官军将领劝降向黄巾的渠帅时,许下了许多优厚的条件。但当这些黄巾渠帅放下兵器时,等待他们的却是斧钺加身,甚至是腰斩弃市。跟随他们的喽啰们,同样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孙轻望着韩湛冷冷地问:“敢问亭侯,假如我们真的归顺了冀州之后,亭侯打算如此处置我们兄弟二人?是弃市、腰斩、具五刑、还是夷三族?”
韩湛听到孙轻的这个问题,呵呵地笑着说:“敢问孙头领,你可曾听说过,本侯滥杀无辜之事?”
别看孙轻和王当几乎没有离开过黑山,但不代表二人对新崛起的韩湛不了解。听到韩湛的这个问题,孙轻仔细地思索了半天,发现好像从来没有韩湛滥杀无辜的传闻,相反,他还曾经多次放走被抓住的敌人。
见孙轻一时无话可说,韩湛又接着说道:“既然孙头领不说话,那就表明你也知道本侯从来不滥杀无辜。假如黑山军归顺本侯,那么就是冀州子民,本侯连对敌人都能做到宽宏大量,更何况是自己的治下子民呢?”
王当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连忙问道:“亭侯,王某请教一声,若是继续留在军中,可能分配田地?”
“王头领请放心。”韩湛听王当问起这个问题,心里不禁一阵暗喜,连忙说道:“若是愿意留在军中,至少都是校尉一职。至于永业田嘛,至少可以分配千亩。”
王当方才进门时,听清楚了韩湛解释永业田。虽说永业田只有千亩,比不上方才的万亩,但这却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因此他有些喜不胜收地问:“亭侯,校尉可以分得千亩永业田,那么将来要是升为将军,是不是分到的田地会更多呢?”
“没错,正是如此。”韩湛点了点头,说道:“如今邺城、冀州两城的兵士,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永业田。假如王头领不信的话,可以差人去打听一番。”
“不用不用,”王当连忙摆着手说:“王某相信亭侯的人品,你说有,那一定就是有,不用再专门派人去打听了。”
孙轻没想到王当被韩湛的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不禁对他怒目相向:“王当,千亩土地就让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难道你不担心我们归顺冀州后,会遭到他的毒手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