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01年,临夜。
古老的四盒院内灯火通明,回形廊院下整齐摆着排排桌椅,椅子坐无虚席,桌上置有瓜子、杨梅、茶水和银色七匹狼子香烟。回廊前端是灵案,左右帘幔白蓝两色,案上散摆着鸡鱼肉米,隐隐的哭泣声自白蓝帘幔内传了出来,然坐于幔下的数名妇女,一边折着金花,一边却叨唠交谈,全然没有灵堂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
“邪门了,三年就出两起,我看后厝这一代散戏了。”井院中,一桌老大爷抽着烟,低声悄语,时不时双眼往灵案前瞟往,吐雾道:“本来就是小角落,这一代也就出了这仨,三年不到夭了俩,剩下的这个我看也要玄喽。”
随着老大爷们悄声,林华安一身漆黑从灵幕内走了出来,肚里的那把火是烧的极旺,通红的双眼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睡眠不足,往频频瞄来的对对目光扫射而去,深深吸了两口鸟气,黑色皮鞋踩下三阶石梯,大步就往祠门口跨迈出去。
“他妈的。”来的村口公路前,他拉了拉脖项上的黑色领带,裤袋里捣出香烟,火石擦过,吞云吐雾间,肚里那股杀人火焰非但不消,反而越烧越旺。
“一群杂碎!”抽没两口,他连烟带痰怒吐于地,抬脚重踩火尾咒骂:“人还没下葬,就想着分割那一亩三分地,什么玩意东西。”
呸完,林华安压抑气结,凶狠扯下黑色领带狠掷于地,怒跨到前天秘书为他购置的临时代步工具黑色陆虎,拉开车门嘲讥轻哼:“三万?林阿真你真有够廉价,为了三万块让人挖了对狗目。”启动百万名车,气踩油门如子弹绕风射了出去。
深夜,苏格兰酒吧。
他坐在卡坐的沙发上,牛灌着手中的露易十代,这是他第三瓶了。
他不太喜欢喝酒,特别是酒吧里这种掺假的洋酒,也不喜欢酒吧里震人耳膜的噪音,更不喜欢吧台上那些扭着翘臀荡女,可这些天若没有酒精麻痹,他几乎无法入睡,就算是睡找了,梦见的都是那个该死的林阿真,为了三万块让人剜去一对狗目。
越想买醉越不易醉,凌晨五点时,酒吧里的扭曲音乐变为柔和,被经理唤回醒来,林华安已是醉意熏然,左右扫眺了一圈,就只剩几个有穿和没穿一个样的吧女翘腿坐于舞台边抽着烟,知道天亮了,他挥开躺于腿上的数个空瓶,踉踉跄跄往狭小的铁门颠了出去。
天宇微绽,长时间习惯黑暗的他抬手摭了摭,蒙珑醉眼朝微曦天际远东眺,拉开自已的车门,满身掏不到香烟,气极踩下油门便朝那个虚伪的灵堂怒射而去。
路上行人稀少,湿湿的路面说明昨晚下了一场不小的雨,这让他想起了得知阿真猝死的那个早晨,西雅图的天气一样湿湿漉漉,一样的天刚破晓,也许真就如那几个同树的老大爷说的,他们这一个祖祠的栋梁真的让人下了死无全尸的诅咒,七年前的阿纶挂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七年后阿真也死了,双眼却被人给剜了。他呢?会有什么样的死法?
“哼呵呵呵……”自嘲也是嘲讥,他突地猖然起笑,凶狠甩扭过方向盘,折入村里的那条泥泞小道,他要是真的挂了,最高兴的恐怕是那群股东们,他的身价可不像阿真那样只有一亩三分地,二十三个亿还不算零头,够乐死了那群表娘养的了。
未挂牌的黑色陆虎飞驰于泞道,溅起了一洼一洼积水,亨受树木掠过快感时,突然一道黑影自玻璃窗跃过,林华安吓了一大跳,急踩刹车时,方向盘向左失去平衡,砰的一声巨响,只感觉浑身巨疼,不断的向远处飘去,原本灰白的晨曦下,突然黑了起来,这种黑和一般的黑不同,感觉不到任何事物,就连自已的脸都黑成一团,瞧不出是何形状。
公元115年,宋少宗五年,临安东城。
“少爷……少爷……”
少爷?谁?我吗?无尽空洞的黑暗之中,林华安听得耳边阵阵传来的哭叫,他扒动瞧不见的双手,如游在水里一般往声音来源地划去。
突然,黑漆漆的远端出现了一缕金茫,仿佛是伸手不见五伸的房内燃起的一搓烛火,不知怎么回事的他惑疑,划动的手臂更回的卖力,靠近时忽地一阵强烈的气流把他朝那道烛火卷去,当大量的晕炫过去,睁开双眼见到的就是一张眼泪鼻涕的苍苍老脸。
“呃?”诡异里惊见这么张如死了全家的老脸,林华安吓的往地上蹦了起来,来不及想明白自已为什么会睡在草席上时,骇然惊见房中垂着一条三尺白绫,绫上挂着一名披头散发,穿着古装服饰的妇人,惊见有人上吊,哪里还能去想?他一跃飞奔上去,抱住僵直的双腿,对那个老头破骂:“你他妈的哭毛啊,快爬上去解开绳子啊。”
本以为少爷死了,没想到他却蹦了起来,还抱着夫人的双腿想要救她,老仆人错愕难当,急急擦掉脸上的泪涕,小声哀道:“少爷,夫人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听到老头说人死了,林华安先是一愣,随之狂风暴雨破骂:“死了也要救下来啊,你妈个羔子说的是什么鬼话,还不给老子……”
“是是是。”被骂的老头连忙应喏,急拿起倒下的椅子,踩上便解开了吊绫。
紧抱的华安在尸体紧起,横抱住上吊的妇人,急骤奔到草席前放入,见这妇人双眼睁凸,施粉的脸蛋腊白无色,舌头还微微掉出一角,模样说不出的可怖,不太敢看地撇过双眼,伸手拉过被子盖上。他卟通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想不通理不清地抬手捂额,蓦然一阵刺痛,拿下手掌见着一片鲜红,脑袋竟然破了个洞。
“少爷,少爷……”
正想撞车把脑袋撞破了,耳边怯生生低唤又传了过来,理不清的林华安扭过头瞧看那老头,安慰的话还没出口,惊见这老头穿着古装剧里的奴才服饰,顿时错愕难当讷问:“老大爷,你在演戏吗?”询问甫出,他身躯猛地一震,这个声音好陌生啊?急急低头往身上愣看,见自已也穿着古装剧里的衣服,不,不能说是衣服,该叫内衣,不对,也不叫内衣,好像是叫亵衣。
“干!”想到古代内衣的叫法,他蓦地往天空蹦起,难于置信地扯开身上单溥亵衣,瞠目结舌狠瞪软绵绵的嫩肚皮,见鬼了,他的八块腹肌跑去哪里了。
这时,外面响声大骤,处于混沌里的林华安又是一通错愕,抬看门口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扇门被人踹开,一条略胖的身影当先冲入,紧随其后的是大队人马,那胖子没说半句话,连看自已一眼也没有,颠簸扑向草席,颤抖掀开被子,山崩地裂的哭声响起,老嘴声声呐喊:“嫂子,嫂子,嫂子你好苦啊……”
林华安心想这妇人可能是胖子的亲人,轻步走近,想要安慰几句,忽然那胖子扭过红通通双眼,模样凶恶狠辣朝自已扑来,一道热辣无极掌风袭来,啪的巨响脸颊顿时热辣巨痛无比。
“操你妈。”素有火爆浪子的林华安身价数十个亿,谁见了不得低声下气,就是没有低声下气那也不曾让人掴过脸。他破口骂出,反手往胖子身上一扭,踢出右腿,凶狠就把那胖子踹飞出去。
“畜牲……”跟进来的大量人群一至咆哮出口,模样有着难于言语的憎厌,好像自已就是一只屎坑里的蛆蛆。
眼见十数人这么凶恶,林华安不由的吓了大跳,虽然从小就受特攻课程训练,一个一个来或许还能解决,这么大堆一起涌入,就算打赢了肯定也要骨折,步伐当即轻轻往门口警戒缓退。
“嗬嗬……”一阵咳嗽过去,被扶起的胖子捂着胸口,盛满凄怆的脸庞不断摇摆,抬起吮满泪水的双眼,不吭也不说盯着林华安好一会儿,才哽咽喉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配,咆哮往他身上砸去。“佟家出了你这牲畜真是家门不幸,我木儿不再与你佟天有关系,拿回你的玉佩。”
砸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擅抖摇晃哭道:“畜牲,你不是想要吗?给你……”手一扬,咆骂:“佟天!我童家和你不再有关系,大嫂的后事我自会料里,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相逢也不识。”咆完,胖子吆喝众人连席带人抱走,跌跌撞撞从门口摔了出去。
林华安呆呆愣愣看着从门槛颠簸出去的胖子,心下狐疑的可以。佟天是谁?他吗?他姓林,什么时候姓佟来着?想不通地愣看房门,虽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胖子那凄苦的身影,一股难受就莫明其妙从心底咕升了上来。
“童老爷,亲家爷,亲家爷……”老头见亲家带走夫人的尸身,眼泪鼻涕一条一条下坠,追出门口呜咽跺了一记脚,喷泪奔回,死死拽住林华安手臂,往外哭扯:“少爷,您……您怎么可以接回订亲玉配呀,还是快去给亲家爷磕头认错吧,快呀……”
林华安是稀里糊涂的,右手拿起自然反应接住的小巧玉配,实在想不出这个老头在干嘛,被拽颠了一步,这才甩开他的老手,理所当然道:“那老头扔的很准,不接肯定打到我脸上,绝对会流鼻血。”
听得此话,老头如死了全家猛地跺脚,凶狠再扑上去,紧抓着他手臂哭喊:“不能接啊,这是死去的老爷自小为你订姻亲,童小姐就是您的妻子呀,若没了童小姐照应,少爷吃什么穿什么,以后该如何过活呀。”
这可稀奇了,他十八岁就修完所有的课程,接替老爸留下来的擘天科技,仅仅十年就把不到两亿的资产翻到二十几亿,什么时候变得须趴在娘门的脚下过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