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安当然知道王谌心里之苦,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说,西辽与蒙古的边境磨擦不断,国内乱七八糟,这时要是高丽突变,不仅难于应付,还要给经济一记重拳,政反不可怕,可怕的是民反,压迫越大,反抗当然越大,一味的杀只会更积怨气罢了。
近一个时辰的宴席到了尾声,歌舞停罢,林华安笑站了起来,按胸谢道:“多谢高丽王,呆在这里太久有些闷,咱们一起散散心可好。”
“好,当然好。”早就急欲攀谈了,王谌怎会不喜,手指妃子吩咐:“不可待慢了公主。”掌往外邀:“额驸请,请……”
林华安点点头,转对乃颜和铁木跃说道:“不如你们先回去吧。”
高丽丞相忙上前躬请:“两位大王,臣主都已安排好了,有请两位大王。”
铁木跃和乃颜点点头,齐看了林华安一眼,转身随着臣群步伐而去。
他们离开,林华安反邀殿门道:“高丽王,咱们走走,边走边聊。”
“是,额驸小心门坎。”王谌急速连邀,如对亲生老爹般小心亦亦,往御花园深处邀走了进去。
说是御花园,也就是个园子,有条小溪,一圆湖,一些花树,没有了。靠!这也是御花园啊?在他想像中,御花园是个植物公园那类的,万花千卉,流水淙淙,青泉虹桥,还有鸳鸯游水,仙鹤啄羽的。他娘的,这种御花园哪像御花园来着?
心里虽骂,脸上却作出欣赏神色,见着唯一的一座小亭,当即邀请道:“高丽王,咱们到亭内坐坐。”
“好,额驸快请。”早就想切入正题了,只不过额驸一脸观赏神色,王谌兴奋邀他入亭,刚刚坐入便道:“如若额驸不嫌弃,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王谌你也直接叫我华安就行。”哈哈一笑,林华安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如是好哥们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叹道:“我一路前来,入城时差点掉下眼泪,苦,百姓们太苦了。”
“是呀,是呀。”王谌满脸哀痛,摇头叹息一番,尾尾相诉:“东廷大王纵兵行抢,我曾与他数次交谈,奈何他却蛮横之极,越来越凶,不仅抢还奸,奸完就杀,国已然不成国了。”话落,眼泪跟前流了下来,哭到伤心之处说道:“若无额驸今日前来,我已经不知该如何方好了。”
“该死的东西,我必饶不了他。”林华安气结低斥,轻轻抚拍他的哀背承诺:“王谌不必伤心,等一下我就让所有兵马撤出高丽返回远阳,另一方面火速回都奏请圣上拔下百万巨款,再派善于改善民生之能吏前来协助你,不要太过伤心了,我说到做到。”
“额驸……额驸呀……”王谌痛哭流涕不知如何感谢,要不是不能跪,肯定卟通跪下磕头,死死握住了他的手掌,哽咽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安抚下高丽王,林华安与他闲聊了一会儿,询问了百姓趣兴,虽然很无聊却是听的津津乐道,一副普天之下百姓最大,惹的王谌不只拜服,五体都投了地,直道残暴之国终于迎来了贤圣,高丽有救,百姓有救了。
其实林华安乏味的很,夕阳染红时,推说兵马之事速不容缓,深怕又有行抢或杀害无辜事情发生,告辞说要连夜让乃颜撤出兵马,惹的王谌直要送他到行辕,被一再推阻,这才依依不舍地派遣丞相相送他前去。
“圣贤,圣贤呐!”于宫门口目送走额驸,王谌翘竖起母指,左右大臣纷纷应合:“是呀,是呀,残暴之国有此圣贤,我高丽万民有救了,有救了。”
“何止有救,额驸答应回都就奏请金皇拔百万巨款改善民生,百万呐!”兴奋的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一声吆喝急速领着群臣迫不及待回书房商议,该如何用这百万两建立国基,全然忘记林华安说过派能干大臣前来协助的事。
随着高丽丞相出了宫,林华安不急地在城中走走停停,看来看去唯一的感受就是,一堆难民聚在一起在变卖手中的垃圾,肮脏就不说了,有谁见过碗缺了一角还拿出来卖的?碗也就算了,梳子缺了好多齿还摆上了摊,这就太过份了吧。
于一个小摊前瞧了几眼,他笑呵呵询问了蓬头垢面的妇孺几句,一路上他无外乎是:“家里都有何人”、“有饭吃吗”、“有孩子吗”、“虽然现在很辛苦,很快就会好了”、“谢谢你活了下来”。惹的高丽丞相频频抹泪,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洽在林华安作秀一摊一摊走来,突地远处一声巨吼:“金狗纳命来。”
正握住哭泣的一名老头手掌,忽然一句怒气冲冲的韩语自人流处炸了开来,两条戴着斗笠的身影从茅泥房顶跃下,手中三尺青锋粼粼泛泽,奔雷朝自已刺杀过来。
林华安眉头一皱,突然丞相挡在自已前面,对将即的两柄青锋怒喊:“我催承恩身为丞相二十几年,一心为国为民,你们先把杀死我吧。”
老丞相突然挺身挡于金狗跟前,抵达的两把青锋急忙侧开,一名斗笠人气急败坏咕噜喊道:“走开,我们不想杀你。”
韩语林华安听得懂,眼见这两各刺客并非冷血杀手,轻轻拍了拍气青脸的老丞相,转看刺客询问:“两位侠客,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你们并没有仇怨呀?”
刺客全然没想到金狗驸马会自已的话,怔了一下,一人大喝:“金狗凶残成性,只要是金狗就和我们有仇。”
林华安点点头,无惧生死地侧步跨出来,深深对他们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叹息道:“我知道大家很苦,也很对不起大家,在如此艰辛里,你们能顽强的活了下来,我很感谢你们。但是,可不可以请两位侠士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改善大家的生活,让我来弥补给大家造成的伤害,可以吗?”
这番诚恳的请求说的刺客张口结舌,难于置信的狠瞪双眼,世上竟还有如此可笑的金狗,不知说什么方好时,丞相突然大声喊道:“请大家相信驸马爷,他知道大家的苦处,已经勒令东廷兵马撤出咱们高丽了,他是真心的想帮助大家,相信我吧。”
驻足远观的百姓聆得丞相喊说这人就是给他们发粮的驸马,刚才被受嘘寒问暖的几个小摊齐声呐喊:“我们相信他,我们相信他。”
金狗只抢东西和杀人,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驸马一来就发粮食,羊群效应街上齐声大喊:“不准杀驸马,我们相信他,相信他。”
信誓旦旦的两名刺客左右观看同胞,正不知做何决处之际,忽地人群四处逃散,一队穿着金国铠甲的铁骑踏人翻摊火速围来,咻咻远处两道利箭划风矢射,啊的一声惨叫,一名刺客左腿中箭,兵马围到。
观看被踏翻的小摊和伤者,林华安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前来的将军,见他命人绑上蹙脚的两名刺客,回身跪呼:“末将迟来,还望额驸恕罪。”
“恕罪?”林华安铁着一张脸,眯起狠目走到身边一名骑兵跟前,吓的小兵半死后,抢过手中马鞭,回头便至朝那名将军狠拍了下去。
“啊……”无缘无故受鞭的将领惨叫倒地,林华安气声怒叱:“是谁准许你们入城,又是谁准许你们纵马于闹市奔腾的?该死的家伙。”啪啪连鞭朝还敢叫的将军身上越打越狠。
观看的所有人无不惊骇,金军骇然额驸文质彬彬竟如此的凶狠,百姓则骇然驸马竟为了几个小摊当众责打将军。两个不同的国家,同时双眼澄变,默然不敢吭出半气。
“啪!”打的鞭子断裂,地上的将军已经浑身血渍,林华安扔了手中断鞭,咬牙切齿跨步朝观看的百姓深深鞠下一躬,用韩语喊道:“对不起大家,损破之物,受伤之人,我一定双倍赔偿。”
慢慢的,死寂的百姓动了,翟然全街下跪,磕头齐喊:“磕见驸马,磕见驸马。”
“好了,不要这样子,都是我该做的事。”搀扶起身边跪磕的数人,林华安俯身轻拍他们肮脏的衣服,转身之际,和蔼的脸庞猝时冷下,对着垂头默然的百来铁骑怒叱:“带着畜牲滚出开城,胆敢再如此,看我饶得了你们。”
“是。”群兵应喏,急速搀扶起皮开肉绽的自家将军,连上马都不敢,牵着马匹往街道缓慢行走而去。
霎时间掌声雷动,人人大快,终于有人能治这些狗东西了。
林华安看了呆怔的两名刺客,微笑走前捡起掉落于地的利剑,前捧笑道:“利刃不仅伤人,还自伤,两位侠士少用乃妥。”
世上还有此种事,他们是来刺杀他的,可他却反过来鞭责前来救他的铁骑,不仅不怪他们,还劝他们向善。
卟通两声,刺客跪于地上,扯下斗笠露出真实脸庞,不知说些什么,重重磕了三个头,把利剑回了鞘内,飞快奔离了街道。
望着离去的刺客,林华安沉沉一叹,如是万般惆怅地负手低头,徐步往行辕方向缓缓慢慢行去。
丞相见他如此,深明他在自责。不只丞相知道,街上的大量百姓皆不敢打扰徐步低垂行走的驸马,眼里的敬意浓重,直到瞧不见那个自责的身影了,停顿的大街才又恢复往常的热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