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安不痛不痒走出例位,上禀道:“皇上,宋朝使节团昨夜已抵勃海了,这时想必都入了黑水洋,最迟后日傍晚便到了大都。此时大宋两海集结兵马前来干嘛?无非是民愤难压,不得不动罢了。宋皇若真的想要刀剑相向,拼个大金鱼死,而大宋网破,那也不会等到今天,更不会等使团进我海疆才这般。别忘了西面还有个精满锐丰的西辽,我大金若真亡了,那么大宋就要和咱们后面那个更狠的为邻了。”
完颜格也是这般想,只是不明他为什么非要扣住这些商人,抄其他们米麦铺仓拯救万民已是强盗行径,更还不准让他们归国,这不正是大宋所骂的匪国吗?
“额驸,朕不明白你为何要扣留这些宋人。”说着,又从桌上拿起四封急奏,猜测:“这四封急折是从混同江送来的,都说是三天前或四天前有人带走了他们上宪,有混同江等处行中书省勒布勒,东北司宣尉司阿莫。想必额驸知道是谁带走了他们吧?”
林华安点头道:“勒布勒是三天前在格里喀尔勒让臣派人唤走的,阿莫并非四天前带走,也是三天前让臣派人唤走的。除他们两人外,目前各地还有两名行省职,四名驻吏让臣都唤走了。他们性命无碍,身体硬朗,能吃能喝,亦无遭受刑法,就是被限制了自由而已。”
“大胆!”完颜格还没怒,太师碌碌、太保姆娃机、太傅阿德晨、御吏台府潘多、枢密院使贝贝等,共一十二人大喝跳出,以碌碌为首咆哮:“你这是在造反。”
左丞相伊伊吓了好大一跳,听得造反两字,急忙出例上禀:“皇上,额驸定没有此心,行出如此异径必有其因。”
完颜格也是所吓不小,怒掌往桌案重重拍喝:“额驸,到底怎么回事,朕为何不知此事?”
“皇上早授臣便宜之权,这批人与眼下的祸端息息相关,臣当然是有证据才将其扣押。”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转对跳出来的一干人如是道:“诸位同僚可别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手持罪证也只是将他们扣押,且还未动片刑的供吃供喝,只是想让他们说出更多更多,数之不尽的贪污罪事。其中都有谁与谁牵扯,如何行污的,是怎样运作的,其党内有多少人,是一千人共贪还是九百人合污,这才没有当场将他们砍了,我是有这个处决之权的啊。”
气怒的一干人听得脸色大变,噤噤不敢再开声,便就一个接一个退回了例位。
完颜格惊滔骇浪,右相树大根深,可不能当殿桶破,然额驸说到这个份上,已不能不过问了,怒极往桌案再震,凶狠朝林华安瞪去:“额驸说的是什么?这些贪婪的东西,你还留着他们干什么,该当斩首示众,以敬效尤才是。”
林华安连连摇头,转向姆娃机和阿德晨,裂嘴一笑,轻声语柔道:“那怎么能行,臣要是杀了他们,不就让太保大人和太傅大人逃脱法网了吗?”
“什么?”听得太保和太傅,群臣一半以上皆然大叫,人人瞪大双眼,却没有后续的指喝怒叱。
姆娃机和阿德晨双眼瞪的最大,见同僚们皆然咆喝,正要群起而攻时,突然没了声音。他们惊棘中顺着众僚的目光往右丞相看去,骇见他竟闭着双眼不吭半声,全然与已无关。
太师碌碌只觉今日太过悬疑,小娃娃如此的猖狂,正是打击的最好时机,可右相怎么却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已啊,被抓的这些人几乎都是他的学生心腹啊。
左右都思索不出到底右相让小娃娃捏到了什么门脉,碌碌僵脸轻轻扯动,跨出例位强颜欢笑道:“额驸恐怕是误听了什么,或是小人栽脏污告,太保和太傅怎么会是这些贼子的同谋呢。”
完颜格是担心他把事情全桶出来,那朝野纲、天下,必定大乱。可在听得罪槐祸首是姆娃机和阿德晨,就愕了。更见塞柱闭眼装假不知,立即心头下稳,知晓这个有牙的狐狸是被额驸拴牢了,当即伸指下喝:“额驸,到底怎么回事,与朕详细说来。”
林华安理也不理碌碌,正肃上禀:“皇上适才询问臣为什么要扣住这些宋朝商人,那么臣就为皇上解惑。所谓的贪,都离不开钱。可这钱要怎么来的呢?钱又离不开商。且不论眼下大患,皇上可知什么叫私盐吗,什么叫私铁吗?”
盐铁两事正是一国之重,更为国中缺物。完颜格怎么会不知,点头道:“我朝年年兵戈,本国所产铁器有现,每年向白蛮等处购来的铁器高达数千万两。于至盐事,我朝的盐产之地不多,也就鞑靼海峡两处、阿里门河海峡两处、北琴海盐井三座、曷懒海一处、夏州、孟州四处。总共有十二处,每年产盐一千五十万担,因淋沙制卤所短,又有一半不能用,向大宋所购亦有极限,不得不让大家四处奔波求购,朕怎么会不知。”
林华安听得连连摇头,冷冷笑道:“那么皇上还真以为现在的盐铁是从白蛮、孟加拉等诸国来的吗?臣告诉您,不是。以前或许还是,但是自大金立国这九年之内早就不是了。就是太保和太傅两人联和宋朝私贬们骗取国库。镁盐混进食盐里还是小事,至少只是会吃味苦拉肚子而已。可皇上知道这铁亦是次级之货吗?皇上可知一袋盐一千五百两,一个户部调拔竟变成了一百两不到的马豆吗?皇上可知牛家运的船底有多深吗?知为什么牛家运的船不敢靠岸吗?因为暗仓太深了,一旦使入内海就会触礁沉没,暗仓内的十数万两的铁器就都要统统喂了龙王腹了。”
这席话不仅完颜格脸色大变,满朝文武的脸色齐变,其中属塞柱变的最厉害。完颜格震惊的竟是这九年来盐铁早就出问题的了,塞柱则惊他竟知的这般的详细,很显然肃肃真的什么都说了。
“胡说八道。”姆娃机和阿德晨当殿跳起,奔出跪呼:“皇上,臣再怎么巨贪巨恶也会不拿三军将士的性命儿戏啊,他是污告,是污告。”
“污告?”林华安怀里掏出两张画了押的罪证,往金案递哼:“上面详详细细说明这些年来,你们两人趁我国与大宋、蒙古征战,如何勾结牛家运于公海之上转运铁器,又如何的把这些次极器物混入从白蛮手中购来铁矿里。”
完颜格没等三维取来罪状,飞奔下阶往前拾抢,低头就细细观阅起来。
“大胆,大胆,大胆。”仅一半晌,完颜格气的脸色泛青,奔回金案再埋头细观,自边军到国内,两地铁器如何在半途相混,兵部如何的杀匠封嘴,一件接一件,真可谓触目惊心,更恍然大悟为什么前任兵部侍郎为什么要投身火炉,原来不是发疯,而是看不下去了。
“啊……”在看到那一段前任兵部侍郎遗书中所写的次铁极重,甲卒负累尚可背,奈其铁易引灼热,其铁既重传火之迅,甲卒经火烧碳烤未能极时弃铠,灼铁已煎炸皮肉,甚想南廷大王一十五万众一夜之间声息全无,神鬼不知何处,可谓其也。
“朕麾下的十五万勇士啊,朕……朕……”完颜格当殿嚎啕痛哭,七年前他在河南府,惊闻左翼三十万全军覆没,各将皆报十五万兵马凭空消失,原来并非林帛纶一人之功,竟然还有自已依傍重臣的功劳。
林华安见群臣跪满一地,却没人敢喊半句以龙体为重,更有甚者已昏倒了三人,其中不乏自已的下属兵部尚书诸三母,户部侍郎桑丘,另外一人就是同知枢密院使完颜圭。至于枢密院贝贝已是把脑袋深埋在地,塞柱身躯更是止不住打颤。全场只有五个人站的直挺挺,其一伊伊,第二是阿克达苏,另三个站在殿门左右,红服颜色很浅,是五品的都官,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皇上。”巡瞟了一圈,他冷声禀道:“火烧铁之事还是以前的了,可否容臣禀眼下的罪事。”
处在心悲之间,这席话让完颜格猛然想起自已是一国之君,拾抹去弱软眼泪,怒掌砸案下指跪地两人大喝:“该死的东西跪着,其余全都起来。”
所有人都吓坏了,连谢都不敢呼,颤巍巍从地上爬起,低头站的挺直,巨大的政和宫竟死静如坟。
大家站起了,殿里死寂无声,清静无比。林华安狠的竖起手掌大喊:“皇上,青苗案就是臣出的,臣当时的思意是阻止奸商剥削农民,由朝庭开放常平、广穗两仓,贷粮或贷银给青黄不接时的农民们。奸商一向如此做法,他们加利百分之六十,而朝庭降至四十,其意一半是扼制奸商,另一半则是减轻农民负担。可是为什么奸商这么高的利百姓可活,朝庭反低的利百姓却活不了了呢?”
塞柱知道小娃娃是要姆娃机和阿德晨起来顶罪的,开始不知厉害还稍微的犹豫,现见他真的有证有据,哪里还敢留下被他点名的这两个?所谓的弃车保帅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是他让姆娃机坐上太保之位,也是他让阿德晨当上了一国太傅,他们所有的荣华富贵全都是他恩赐的,现在自然得为他还一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