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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在你身后III_Part 3 终局_58

  58

  梅勒妮

  星期天,尼娜的傀儡驾车带走了贾斯汀。

  她在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敲响了大门。这个时间,体面正派的人都应该在教堂。她拒绝了卡利请她入内的邀请,反而请贾斯汀——她称其为“男孩”——出来随她坐车走一趟。

  我思索了片刻。让贾斯汀离开这座宅子的想法令我很不安——在所有家人中,我最喜欢他——但不让那个黑人女孩进屋也有好处。何况,这趟出行有可能发现尼娜行踪的线索。所以我同意了,让黑人女孩在喷泉边等待。欧德史密斯护士给贾斯汀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蓝色短裤配水手服——他便和女黑鬼离开了。

  我在女孩的车上没有找到任何信息。那只是一辆几乎全新的达特桑,样子和味道像是租来的。黑人女孩穿着黄褐色的裙子、高筒靴和米黄色的衬衫,没带钱包或者钱夹,所以也不大可能找到她的身份证件。当然,如果她是尼娜调教出来的工具,那她已经没有身份可言。

  我们沿着东湾大道缓缓行驶,然后沿着高速公路向北驶向查尔斯顿高地。女孩在高地上的一个俯瞰海军造船厂的小公园里停下,从后座取出双筒望远镜,带着贾斯汀来到一道黑铁栅栏前。她看了一会儿水面另一侧密密麻麻的起重机架和灰色舰船,然后转头对着我。

  “梅勒妮,你是否愿意救威利的命,同时也保护你自己?”

  “当然愿意。”我用带着孩子气的女低音说。我其实并没仔细听她说话,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一辆驶入停车场、停在尽头的旅行车上。车上有一个男人,他戴着墨镜,脸藏在阴影中,而且隔得很远,所以我看不真切。我敢肯定,我们从卡尔豪恩街左转进入东湾大道后不久,这辆车曾出现在我们身后。我让贾斯汀扭来扭去,偷偷地观察——做到这点很容易,贾斯汀本来就个不安分的小孩。

  “很好。”黑鬼女孩说,又把那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讲了一遍,说一群同样拥有念控力的人在一个岛上拙劣地模仿我们的游戏。

  “那我该怎么帮你?”我问。我将贾斯汀的脸扭曲成很感兴趣的模样。孩子天真无邪,你很难不信任。黑人女孩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思考着可能的选择。

  先前,操控这个女孩对我来说毫无用处。通过试探,我认为这个女孩存在三种可能:第一,尼娜在操控她,但根本无意与我争夺控制;第二,这个女孩是个调教得非常好的傀儡,不需要尼娜或者其他调教者的监督指挥;第三,她根本就没有被操控。

  但现在,情况变了。如果旅行车上的男人同黑人女孩有联系,那操控女孩就是获取信息的好办法。

  “给,用望远镜看看。”她说,把望远镜递地给了贾斯汀,“就是从右边数的第三艘船。”

  我接过眼镜,潜入了她的思想。我感到了她的震惊,还看到了一个叫示波器的机器上的古怪图像——这让我想起了哈特曼医生在我卧室里安装的那种设备——然后我就控制住了她。这一过程几乎毫无障碍——在我念控力增强之后,这是理所当然的。黑人女孩年轻而强壮,我能感到她旺盛的生命力。这种力量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可能会派上用场。

  我把贾斯汀留在原地,拿着可笑的望远镜。我则操控黑人女孩快步走回旅行车,心中暗想:要是这个黑人女孩带了什么能做武器的东西就好了。车停在停车场的尽头,因为挡风玻璃上反射的阳光,我走到一半才发现车上没有人,驾驶席一侧的门开着。

  我让女孩暂时停下,观察四周。公园里只有几个人:一对黑人男女在栅栏边散步;一个穿着慢跑服的年轻女人毫无廉耻地靠在树边

  ,单薄的衣料下明显看得出乳头的轮廓;两个商人在自动饮水器边热烈交谈;一个比我年纪还大的短须老人站在另一辆车边注视着我;一家人坐在附近的野餐桌边。

  有那么一小会儿,恐惧又攫住了我,我四处搜索尼娜的脸。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的星期天,但我却感觉随时会发现一具腐尸坐在公园长椅上,或者从一辆车的前排座椅上瞪着我,蓝色的眼睛从眼窝中升出来,下面跟着一波蠕动的蛆虫……

  贾斯汀以顽皮孩童特有的无忧无虑的神情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树枝,在自己面前挥舞着,靠近黑人女孩,紧跟着她,我则操纵着她靠近旅行车。我透过驾驶员一侧的窗户往里看,看见从一堆电子设备里延伸出的缆线蜿蜒着越过座椅,延伸到车的后部。贾斯汀转过身,监视着公园里的其他人。

  我让黑人女孩挪动身子,以更好地观察后座。突然,我感到一股轻微的疼痛。我立刻将其压制下来,但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她的控制。有那么一小会儿,我相信这是尼娜在试图抢回对她的控制权。但我立刻意识到,女孩浑身瘫软,摔倒在人行道上。我及时把所有意识转移到贾斯汀身上,正好看见女孩重重落地,脑袋从金属车门上滑下来。她中弹了。

  我驱动贾斯汀的短腿往后退去。他手中还拿着那根一开始从贾斯汀的角度看无比厉害的树枝,但现在我意识到那只是一条可笑的小木棍。望远镜仍然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朝一个空空的野餐桌退去,不停地转头搜索,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会从什么方向袭来。似乎没有人察觉那个黑人女孩倒地了,或者看见旅行车和蓝色跑车之间她的尸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她或是用了什么方法杀了她。贾斯汀瞥见她米黄色衬衫后背上的一个红点,但比弹孔小许多。我想起了无声手枪和其他古怪的玩意儿。这些东西我曾在电视上的晚间剧场里看过,但后来我让索尔先生把电视扔掉了,再也没买过。

  操控女孩看来并不明智。现在她死了——或者说,我认为她死了,我可没兴趣让贾斯汀去接近她的尸体——贾斯汀又离家这么远。我离开停车场,朝栅栏移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转过身,开始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转身面对他,举起树枝,像野兽一样咆哮。那个男人只是瞟了一眼我,然后就继续朝野餐亭走去。我让贾斯汀转身朝栅栏跑去,在公园远端角落里停下来,后背对着冰冷的铁栅栏。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黑人女孩的尸体。两个男人从停车场这一侧跳下大型摩托,朝我走来。

  卡利和霍华德跑去车库取卡迪拉克。霍华德不得不下车去打开车库门。那里很黑。

  欧德史密斯护士给了我一针,让我的心跳平静下来。诡异的光线照在床尾我母亲的被子上;这光线经库珀河的河面反射后映入贾斯汀的眼睛;在霍华德摸索着门闩的时候,这光线也透过车库蒙着污垢的窗玻璃照到他身上。

  休厄尔小姐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厨房里的黑人男孩呻吟起来,莫名其妙地抱住自己的头。贾斯汀的视线模糊了又清晰,看见草地上出现更多的男人……同时控制这么多人真是太困难了,我头痛欲裂。我在床上坐起来,通过欧德史密斯护士的眼睛观察自己……哈特曼医生去哪儿了?

  该死的尼娜!

  我闭上眼睛——所有傀儡的眼睛,除了贾斯汀。没必要惊慌。贾斯汀太矮了,即使他找到了钥匙也不能开车。但我可以通过他操纵任何他可以看见的人,让他们开车带他回家。可是,我太累了。我的脑袋很痛。

  卡利驾驶卡迪拉克倒车,撞开车库的门,差点儿撞倒霍华德,没等后者上车就沿着小巷开走了,后备厢和

  后挡风玻璃上还挂着腐朽的木头碎屑。

  我来了,贾斯汀。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使他们抓走了你,也有别人在这儿陪我。

  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卡利走了。霍华德在车库里爬,试图站起来。尼娜的傀儡会不会正在穿过前门?翻过栅栏?

  我集中精力操纵名叫马文的黑人男孩拿着斧子从后门廊来到前门外。他产生了抵抗。虽然只有一秒钟——也许不到一秒——但他抵抗了。我的调教太松懈了。他残留了太多的自我意识。

  我强迫黑人男孩进入院子,经过喷泉。那里没有人。休厄尔小姐也加入进来,共同承担警戒任务。我将正在霍奇斯家客厅小憩的哈特曼医生唤醒,让他跑着来到我身边。欧德史密斯护士从橱柜中取出一把霰弹枪,把凳子拖到床边。卡利来到了米廷街,朝海军造船厂附近的斯普鲁尔大道上的出口驶去。霍华德站在后院警戒。

  我感觉好多了。我又能掌控局面了。只有尼娜能让我产生这种恐慌。但现在恐慌结束了。如果有人威胁贾斯汀,我一定会让那家伙把自己钉在铁栅栏上。我会很乐意帮他挖出自己的眼睛……

  贾斯汀不见了。

  刚才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我留下他自我调教。一个六岁的男孩,背对着栅栏的河流,手中拿着木棍,对抗着全世界。

  他不见了。完全没有感觉输入。我完全没有感到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既没有中弹,也没有挨刀。也许本来是有感觉的,但被霍华德的疼痛盖住了,或者受到了那个黑人男孩自我意识觉醒的影响,或者就是笨手笨脚的休厄尔害的。我不知道。

  贾斯汀不见了。晚上谁来给我梳头呢?

  或许尼娜没有杀他,只是绑架了他。但为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报复我害死了她那个傻兮兮的黑鬼信使?尼娜会这么小气?

  是的,她会。

  卡利来到公园里,拖着沉重的脚步四处乱转,人人都盯着他。盯着我。

  黑人女孩租来的车还停在那里,但车上没人。旅行车已经开走了。黑人女孩的尸体不见了。贾斯汀不见了。

  我让卡利的前臂撑在铁栏杆上,俯瞰着下方四十英尺的河流。灰扑扑的河水波浪翻滚。

  卡利哭了。我也哭了。我们都哭了。

  该死的尼娜。

  那天深夜,我吃过药,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见前门传来愤怒的咆哮。我昏沉沉地操控卡利、霍华德和黑人男孩出了门。我看到了来者是谁,不由得惊呆了。

  是尼娜的黑人女孩,她脸色苍白,衣服肮脏破烂,眼睛瞪得老大。她怀里抱着贾斯汀软绵绵的尸体。欧德史密斯护士掀开窗帘,透过百叶窗窥视,给了我另一个观察的角度。

  黑人女孩抬起一根长手指,直指着我的房间,直指着我。

  “你,梅勒妮!”她大叫着,我怀疑整个老城区的人都要被她吵醒,“梅勒妮,马上打开这扇门。我想和你谈谈。”

  她的手指继续举着,指着我。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我床边显示器上的绿色线条疯狂地波动。我们全都闭上了眼,然后睁眼再看。黑人女孩仍然在那里,仍然指着我,仍然傲慢专横地瞪着我。自从上次破坏尼娜·德雷顿的计划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再见到这样的表情。

  我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派卡利前去开门,然后立即后退,以免被尼娜派来的这个东西触碰到。她动作敏捷,迈着大步穿过了打开的前门。

  她进入客厅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给她让出了路,与她保持距离。她将贾斯汀的尸体放在长沙发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只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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