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多准备些
冷霜凝颔首,这事她已在刚才向护卫们打听过了。赤子烈的师傅尊名王道严,修为在真仙期真人境九重,炼制出过神阶的神器,故而被称为神鼎炼器师。他年轻时曾是帝京炼器堂会的掌持长老,如今帝京炼器堂会中仍尊他为长老供奉。此人在炼器界名望甚高,因他是伽摩人,百年前回到伽摩之时,正遇上赤子烈大力整治此地,见他一番作为,颇为赞赏。后见赤子烈对炼器甚感兴趣,竟也不管他的废修之体,只管收了他做徒弟。
"晚辈冷霜凝,见过前辈。"冷霜凝没想到能有幸见到一位神鼎炼器师,见他又是赤子烈的老师,不由眉目间染上敬重之意,规规矩矩给老者行了礼。
王道严将冷霜凝上下打量一眼,目光一亮,激动道:"年少有成,却无骄纵之态,好心性!好!好!"又拉着赤子烈的手满目红光道,"徒儿眼光不错!"
赤子烈哈哈一笑,王道严却"嗯?"了一声,目光瞥见护卫们手上拿着的炼器符,白胡子一抖,道:"啊呀!这金贵之物放在手中莫要揉烂了!拿来,拿来,都拿来!"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动作却快得看不清,一道蓝光穿梭于护卫中间,眨眼间五张炼器符已全数在他手中。
"师傅素有老顽童之名,平日就是如此,别见怪。"赤子烈在冷霜凝身旁笑道。
冷霜凝摇头轻笑,这老人家挺可爱。
"真是炼器符...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这辈子还能再见一次炼器符!"王道严对着阳光细看五张符纸,又转头看向冷霜凝,"更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能有幸见到有人能炼出炼器符来!天要振兴我炼器一脉啊!"
冷霜凝迎着老者的目光,只是坦然一笑,便问道:"您以前见过炼器符?"
见她如此宠辱不惊,王道严眼中激动神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赞赏。
"师傅,到花厅再谈吧。"
赤子烈将王道严引进花厅上首坐了,自己则和冷霜凝坐去下首。
听王道严抚着胡须笑呵呵道:"一看冷丫头就是不懂炼器之道的。老夫一介仙阶,若无炼器符,怎能有幸炼出神阶之器来?炼器之道所关甚多,除天地精材的好坏、炼器炉的好坏、炼器师的手法和经验外,尚有修为的制约。器有器魂,好的炼器师在炼器之时能与器魂相通,从而炼制出ming器来。比方说,一介凡阶,他尚未领悟仙阶是怎样的境界,又如何能期望他能炼制出仙阶之器?老夫亦是如此,数百年前得一张炼器符相助,才能突破常法,炼制出神器来。"
冷霜凝听了眼神一亮,她本就有心学习炼器,虽然谷中有讲解天地精材和炼器之道的书本,但总不如有长者面授口传来得易懂,她不由听得极认真。听罢恍然,原来炼器符对炼器师还有这作用,竟能突破修为的限制。
"老夫方才见烈儿拿着火蝉刃和炼器符来,一是好奇能在当世炼出炼器符的丫头,想来见见。二是一张炼器符是不够的,丫头,你这火蝉刃乃是双刀。你要多准备些。"
"多准备?不是两张就够了么?"冷霜凝问道。她并非不舍得,只是好奇。难得有个神鼎炼器师在此,有请教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王道严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抚须笑道:"并非每张炼器符都能附符成功的,老夫上次全是运气好。但在附符的过程中发现,理应是有些技法可循的。只是当世炼器符何等稀贵,附符技法自是谈不上了。"
冷霜凝点头。
王道严又道:"再者,武器品阶不同,可附符的次数也不同。成功则提高一品,失败则降低品级,有些时候甚至会损坏武器。这些都是老夫自古籍中看到的,至于哪个品阶能附符多少次,就不太清楚了。因而老夫要你多准备。"
"前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您方才说炼器有修为的制约,那赤子烈为何能炼出火蝉刃来?"
冷霜凝用过凡品与灵品的武器,赤子烈拿出火蝉刃给她看时,她虽未触碰,却已觉出其气势绝非她以前用过的双刃可比,至少应是仙品的武器!
"呵,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反应够快。"王道严抚着胡须赞赏看她,却是一转眼就换了副表情,俨然老顽童一般,"老夫挑的徒弟能是一般凡夫俗子?烈儿于炼器一道天赋高着呢!他虽修为不至,却悟性极高!一般武夫哪能是上仙期之人的对手?烈儿就有这本事!他悟性已至,又身有皇族血脉,这才至此。"
原来如此...
即是说,赤子烈早已以武夫之身顿悟上仙期?无法运用灵气也能顿悟?他是怎么做到的?
冷霜凝用看奇人的眼光看赤子烈,赤子烈却瞪了她一眼。世上最奇的就是这女人了,她还看别人!
两人互看之时,王道严笑道:"冷丫头,你可是对炼器之道感兴趣?"
他老人家可不是白活了几百年的。
冷霜凝立刻眼睛发亮地转过头去,见老人家竟对她眨了眨眼,逗小孩儿般问:"要不,跟老夫回炼器堂会去看看?"
"好!"冷霜凝求之不得,她巴不得现场观摩,"多谢前辈!"
"不过,你可得有所准备。这会儿堂会里,只怕早就挤满了人了!丫头,你可把伽摩城里有些头脸的人都给惊动了,到时可别被那阵势吓到。"
"她不吓人就不错了。"赤子烈哼笑一声站起身来,"到时谁吓谁还不一定呢。"
赤子烈回过头来对冷霜凝道:"走吧,一起去!我路上跟你说说伽摩堂会和各个商号里的事,你心里好有个数。"
冷霜凝点头,三人当下便出了王府。
伽摩繁荣之后,各地商号的进入,使得原本势力单一的城中变得复杂起来。
"进入大漠的商号都是有名的望族,这些望族的本家都在帝京,相互之间利益之争纷杂。我虽下了严令不准打压本地商号,但以他们的财力和人脉,暗地里略作手脚,这些年便将本地的商号压得喘不过气来。连药师、炼器师、驯兽师和符咒师的四大堂会都有所渗入。"
一路出了王府,赤子烈便对冷霜凝说起城中的势力纷争来。她的名声势必最先震动这座古城,到时必然面对各方拉拢,这些事必须要跟她交待,好让她应对起来心中有数。
"既然如此,当初这些商号进入伽摩时,你怎么不好生挑挑?"话虽如此问,但冷霜凝心底却知这些事只怕没她说的这么容易。
喀哈大漠西面临海;北边是五国最大的沙海,流沙遍地,妖兽噬人;往东则是延绵广阔的林海山峰,里面都是高阶的妖兽。在这种环境下,恐怕也只有世家望族的商号有能力将货物护送过来。
冷霜凝边想边扫视街上,此时已临近午时,城中的阳光炽灼,烧得皮肤有些疼,连脚下踏着的青石路都烘着热气。百姓大多归家,街上三三两两的人走在搭起的彩色篷布下。
三人出来时,只带上了仲奚护卫左右,此时四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中央,两旁的百姓见了赤子烈纷纷行礼,神情敬畏。
但看百姓们的反应,今日上午的事应当尚未传遍伽摩,只是在堂会和商号里引起了震动。
正当冷霜凝心中思忖时,果然感觉赤子烈瞪了她一眼。
"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伽摩本地的商号原本只经营附近的生意,货物有限,财力人力不足,即便有修炼者来此地苦修,许多东西也供给不上,大多都是自带。久而久之,这里来的人少,银钱灵石流通得也少,百姓们日子过得都苦。只有大商号才有能力打通商路,况且..."赤子烈语气不佳,说话间抬眸望向远处,眼底深潜的寒意。
"况且什么?"冷霜凝转头盯着他。
"况且我来到伽摩后一番大刀阔斧,帝京那边收到信儿之后,自然是要派些亲信来盯着的。伽摩城中的商号和堂会里就有赫连家的远族分支,也有与赫连家亲近的家族。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干脆把其他想与赫连家抗衡的商号放进来?让他们相互牵制互斗去!"
"..."原来还有这一层。
"总而言之,炼器师堂会里的于长老、符咒师堂会里的赫连长老,以及夏邑宗武器商号和凌云宗符号里的人,你只需注意这些,其他的不必管是哪家的,他们拉拢你尚且来不及,不会难为你的。"
冷霜凝点头,"我知道了。"
"丫头,前面就是了。"一路上未说话的王道严,此时开了口。
冷霜凝抬眼望去,见街角有一个人在探头探脑,见到四人,那人立刻奔了过来。
"见过殿下,会长大人!您二位可来了,咱们堂会里都炸开锅了!堂会的弟子们和商号的人把堂会给围了,各家堂会的会长长老们都等急了,方才还嚷着要去王府求见呢!"
"一群沉不住气的老家伙!"王道严吹胡子骂道,他大概忘了他之前进王府时是怎么沉不住的。
"见过符咒师大人了么?"赤子烈往冷霜凝处看了看。
接引弟子一愣,顺着赤子烈的目光看去,不由张着嘴呐呐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震惊。
殿下的意思是...这、这姑娘就是炼制出炼器符的上古符咒师?!可、可她明明是奴籍啊!他方才还以为她只是跟班呢...
"嗯?"赤子烈黑眉一扫,目光沉沉。
"见过仙子!"接引弟子一惊,赶紧俯首见礼。
冷霜凝只淡淡点头,便对赤子烈道:"走吧,我们过去。"
一行人转过街角,眼前忽而热闹起来。只见这一条街都是炼器师堂会所属,目光所及皆是打铁炼器的商铺,铺子里已经没有人,全都聚在街中的堂会前,连同其他堂会的弟子和商号的人,把整条街都堵满了。
接引弟子一声喊,众人齐齐回头,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大多神色尊敬,谁也不敢往前挤,但议论声仍是不断,声势震耳。
"殿下来了!殿下,那张炼器符真是有人炼制出来的么?"
"会长大人,炼器符您看过了么?是真的么?"
"殿下!上古符咒师大人长什么样儿?让我们见见吧!"
冷霜凝听了好笑,原来这些人还怕炼器符是假的。她见赤子烈只管负手前行,便也不多言,一路跟着他进了堂会。
一直到正厅,沿路都站满了人。
正厅里,显然是有人通知过了,两侧人等正襟危坐,端着几分气势,各自身后站了不少亲信弟子。一直到赤子烈等人走进厅堂,外头才呼呼啦啦围过来一帮人,堵得厅堂里都暗了几分。
"参见殿下。"众人起身先自行礼。
赤子烈大步迈至上首,却不坐,只霸气地往旁边一扫,道:"来人!再搬张椅子来!"
接引弟子自是清楚怎么回事,当下不敢怠慢,带人撤去上首的桌案,于当中又加了张椅子。
赤子烈大马金刀在中间坐了,王道严和冷霜凝分坐两旁。
冷霜凝一坐下便觉正厅内外无数视线全聚集在她身上,她却神色淡然,也不避让,抬眼借着高处扫了眼厅堂里的人。
这一看竟见药师堂会的人也来了,她...一日来伽摩时见到的大巫祝巫敏和她的女儿巫铃儿也在场。巫铃儿见到她不知为何态度与那日截然不同,眼神小刀似的戳在她身上,锋利含怒。
冷霜凝不解,却也没空细想。
这时,已有人站出来表示不满了。
"殿下,不知此举何意?此女子一介****,怎能与殿下齐坐,与我等同堂?"
说话的老者身形精瘦,蓝袍衣襟前用金线绣着一对精致的小刀,这是炼器师堂会的标记。他目光极有力度地落在冷霜凝身上,眼神鄙夷不满。
赤子烈却黑眉一挑,目光沉石般更有力度地落在老者身上,"于长老,人不可貌相,此话长老不是...一日听说吧?这位冷姑娘的奴籍早去了,并且,她就是诸位想见的上古符咒师。"
"什么?!"
堂厅外轰的一声闹了起来,更衬得堂内诡异得静。
"殿下可是在顽笑?"于长老目光如炬,闪动不止。
"于长老此话欠妥。诸位会长及商号当家的在此,殿下怎有心顽笑?"说话正是王道严,他抚着胡须,虽是笑呵呵,气势却不怒而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