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主动开口,端木幽凝也就不再矫情,微微一笑说道:“嗯!其实……我是有些奇怪,当年太子谋反究竟确有其事,还是一起冤案?”
东陵孤云的眼底划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语气却依然平淡:“你认为呢?”
“冤案。”端木幽凝毫不犹豫地回答,“依照当时的形势,太子根本没有必要谋反,玉麟国的江山早晚是他的,他又何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
东陵孤云淡淡地笑了笑,只是继续啜饮着茶水,居然没有开口的打算。端木幽凝等了片刻,便有些不乐意了:“喂!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东陵孤云看着她,唇角有一丝笑意,“既如此,还要我说什么?”
端木幽凝一怔:“你是说……”
“慎言。”东陵孤云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谨防隔墙有耳”的眼色,“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若是说了出来,只怕会害人害己。”
端木幽凝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怪不得皇上会不分青红皂白便大肆捕杀刺客和散布谣言者,原来……”
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真的才是真的。
不过当年的事既然是冤案,只怕实情也就如南宫羽说的那样,是东陵洛曦弑君篡位,通过不正当的手段窃取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惜,像他这种卑鄙无耻之人,怎就生出了东陵孤云这般如仙人一样的儿子?他太不配了!
沉默片刻,她再度试探着问道:”那……既然是冤案,实情究竟是怎样的?先皇又是如何遇害的?”
“不知道。”东陵孤云痛快地摇头,“当年的事究竟怎样,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们似乎都在忌讳什么,已经决定将此事当做一个绝顶的秘密带入棺材,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敢随意打听,除非他有足够的本事,能够瞒过大内密探的耳目。”
如此神秘?也就是说,当年的事怕是只有随同东陵洛曦一起弑君篡位的几个人才知道,而他们生怕招致东陵洛曦的暗杀,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那么,如何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看到她的眼睛提溜乱转,东陵孤云不由冷哼一声警告道:“听着,不要小看大内密探的实力,你功夫虽然不弱,却毕竟只有一人,绝对抵不过上千万大内密探的轮番攻击!所以当年的事最好不要胡乱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端木幽凝不由吐了吐舌头:“好,我不打听,不过能不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东陵孤云的目光中满是宠溺和无奈:“问。”
端木幽凝顿了顿:“当年的事既然是一场冤案,那么主要策划者是谁?”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东陵孤云先是一怔,继而唇线一凝,淡然一笑说道:“你心中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是不是?”
“嗯。”端木幽凝小心地注意着他的反应,却并不曾打算否认,“谁是这场冤案的最大受益者,谁就最有可能是主谋。毕竟照常理来看,除非情况极为特殊,否则只怕没有人愿意如此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场冤案的最大受益者自然就是随后登基为帝的东陵洛曦,若说他不是主谋,只怕都没有人相信。
东陵孤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接着反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那么……倘若事实果真如你所言,你……我……你对我……”
一时未能明白她的意思,端木幽凝不由愣了一下。当她看到那双澄澈如云的眼眸中写满的担忧,立刻福至心灵一般笑了起来:“你是想问,如果主谋果真是我说的那个人,我是否介意?”
东陵孤云点头。毕竟东陵洛曦是他的父皇,端木幽凝可还会愿意与一个谋朝篡位甚至弑君者的儿子再有任何往来?
“有句话你曾经说过,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我以为凭你对我的了解,你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尽管隔着一层面纱,却依然掩不住端木幽凝脸上那温暖的笑意,“当我决定走近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所以我不会在乎你是任何人的儿子,更不会在乎你曾经有怎样的过去。只要‘你’、‘现在’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仍然希望可以时常见到你,与你促膝交谈。”
东陵孤云的眸中有着明显的释然,却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不就好了?别人做过什么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就好。”端木幽凝点头,“人生得一知己不易,不管你怎么样,至少我很珍惜。所以如果你在云端,我或许只能膜拜仰望。但你若在地狱,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救你离开。若实在救不了,陪你一起留在地狱还是可以的,只要我有那个资格。”
端木幽凝的声音很平淡,并不曾慷慨激昂,振臂高呼,却比什么都能打动东陵孤云一贯冰冷的心。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像他一直以为的那么灰暗绝望!
“你没有,”东陵孤云突然笑了笑,“谁还能有?只怕我没那个福气罢了。”
那纯粹发自内心的绝美的笑容令端木幽凝险些移不开视线,故意敲了敲桌子说道:“湛王,可不可以不要如此矫情了?牙好酸……”
“小丫头,敢笑我矫情?找打吗?”东陵孤云眼中满是释然的笑意,知道自己果然不曾看错人,“不过话你可放下了:将来我若要下地狱,说不定会拖着你一起,怕不怕?”
“求之不得。”端木幽凝回答得毫不犹豫。
东陵孤云依然在笑,笑容却已有些锐利:“但如果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你若肯回头,我陪你把错的改成对的。”端木幽凝笑笑,“你若要一条道走到黑,我陪你错到底。我说过,人生得一知己不易,我不想失去。”
东陵孤云身心俱震,终于一把握住了端木幽凝的手,眸中的柔情已经浓得化不开:“可是我想做的,已经不只是知己,怎么办 ?”
这……这算是表白?
端木幽凝略有些羞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湛王……”
“不要躲,我不会伤害你。”东陵孤云柔声说着,手中却握得更紧了,“而且我知道,你要做的应该也不仅仅是知己,是不是?”
你……可恶啊!要不要问得如此直白?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
看到她眼中的“恼怒”,东陵孤云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别气别气!我并无轻薄之意,更不会现在就要你承诺什么,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因为我若给得了你,自然会去做,不需要承诺。若是给不了,给你一句空洞的承诺又有何用?”
端木幽凝一笑点头:“我亦如是。所以我很喜欢我们如今的相处方式,虽然淡如秋水,但平静自然,毕竟细水才能长流。”
东陵孤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赞同,房门却在此时煞风景地被敲响,随后是肖展飞的声音:“王爷,该走了!”
是了,还有要事处理。
东陵孤云转头看向窗外,看到皇城禁军正在忙忙碌碌地收集满天满地的画像,好拿去销毁,便站起身说道:“我还要入宫劝父皇停止杀戮,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端木幽凝点头,起身相送:“寻欢的点心做得很不错的,你都一口也没吃,下次我请你。”
东陵孤云笑笑:“你不也没吃?怎么,吃得太多,腻了?”
“哪儿啊!”端木幽凝呵呵一笑,“我戴着面纱呢,不方便。”
东陵孤云的脚本已迈了出去,一听此言却又退了回来,看着端木幽凝的脸半晌无言。端木幽凝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面纱,很是奇怪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东陵孤云摇头,“我只是在想,这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对了,你容貌恢复之后,有人见过你的脸吗?”
“只有一个,”端木幽凝微微一叹,“就是师父。”
闵飞扬?东陵孤云略有些诧异:“这么说连你父母都不曾见过?我以为你至少不会瞒着南宫羽。”
“倒不是故意瞒着她,只是觉得这样已经习惯了。”想起东陵临风因为嫌她貌丑而百般设计残害她的往事,端木幽凝目光一冷,语气也变得淡然,“何况我已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计较我是美是丑而真心对我好,我已心满意足。”
东陵孤云的眸中浮现出隐隐的期待:“你说你娘?”
“原本我以为只有她,”读懂了他的期待,端木幽凝刚刚低落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笑容也变得温暖而明亮,“不过如今我知道,原来还有寻欢和……你。”
东陵孤云心情更佳,却故意满脸黑线:“我排第三?真是奇耻大辱……”
“排名不分先后,”端木幽凝忍不住失笑,心中却满满的全是感动,“有先后的只是你们遇到我的时间。湛王欣赏的是我这个人,而并非我容貌恢复之后的脸,只凭这一点,我对你便……”
东陵孤云上前两步,语声柔和:“对我便怎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