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居然是你!”
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 听到对方的话后,互相打量对方, 最后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三位家长都愣了一愣,祁明山问女儿:“樱桃, 你和非池认识?”
樱桃笑道:“我去他的茶馆里喝过茶。”
——原来胡叔叔的儿子便是曾在苏州有过几面之缘的茶馆老板。
胡非池见状也向父母解释了一番,从自己在茶馆里遇见樱桃开始说起,最后说到自家老宅与徐园相邻,二人曾闲聊谈起双方亲族,意外发现从祁奶奶那头算,往上溯两辈居然还是亲戚。
这又大出三位家长所料了,胡教授拍着老友大笑:“我们大学上下铺住了那么多年, 却没发现竟是亲戚!倒是叫两个小辈机缘巧合下发现了!”
祁明山也是笑得直摇头, 既是为这桩缘分高兴,也为女儿与胡家侄儿相交在前而惊喜。看樱桃的模样,显然与胡非池关系不错,二人很是相得, 有了这样好的开始, 若是有缘分,说不定真能成呢?
“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那就多聊聊吧。”
胡非池今年25,两年前硕士毕业从英国归来,也没工作,就在老家苏州开了间茶馆,闲时养花沏茶写字作画, 外人看来实在是懒散且不思进取,他自己却十分自得其乐。
单看胡非池父母,似乎并不算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胡父如今在交大任教授,在专业领域虽然很有名望,但也只限学术界;而胡母则更加厉害些,原先在兰州时便是省博物馆馆长,如今调任上海,却是升迁了。
二人皆是高级知识分子,家中是正经书香门第。只是这种家世,胡非池自身又并非前途无量,哪怕加上胡教授跟祁明山四年上下铺的感情,也不够娶祁家唯一的千金。
但事实上,胡家既非没落的世家门庭,也非根基浅薄的后起之秀。
胡家祖籍姑苏,早些年在当地与祁奶奶的娘家一样,都是极有名望的人家。这种大家族,最难得的便是枝繁叶茂,子息昌盛。
远的不提,就胡非池的大伯,名字一提起,只怕常看新闻的都听说过。至于胡家的其他亲族,那就更不必说了,几乎各类体面的行业中都有他们的存在。
而更让祁明山青眼有加的则是胡非池本人。
对于同一个层次的其他人来说,开茶馆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最难以忍受的还是胡非池“不接地气”——你可以喜欢书画花鸟,也可以将爱好做成事业,但你啥都不干,生活里只剩爱好了,这还能过日子?
再混的二世祖,人家身上好歹也挂个职呢!
偏偏这些减分项,在对象是樱桃时,通通变成了加分项。
樱桃什么都不缺,生来便注定是天之骄女,一生荣华富贵,区别只在于她自己想怎么过。身为父亲,祁明山很了解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格,所以当他认识胡非池后,越看越觉得这简直是为樱桃量身定做的女婿!
这要是将来能成,小俩口都喜欢风花雪月,有差不多的学历背景,爱开茶馆开茶馆,爱开画廊开画廊,想在哪儿开在哪儿开,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平时就写写字作作画、养养花逗逗鸟,家里有庞大的财力足以支撑他们吃喝玩乐一辈子。
多好呀!樱桃就该过这样风雅的日子!
所以祁明山是真的对胡非池很满意。
他的态度不仅亲闺女看出来了,连他看好的“未来女婿”都发现了。胡非池远远看了那头正喝茶的三个大人一眼,压低声音笑道:“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撮合我们两个?”
樱桃轻忽地笑了一声,不甚在意:“嗯。”
“你来之前知道是相亲吗?”
“我爸没明说,不过有点儿预感。”
胡非池笑道:“那你还来?你男朋友不生气啊?”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他?”樱桃好笑,笑完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他去茶馆找过你呀,就是你最后去的那次。”
樱桃恍然大悟:“是哦,他去过一回。瞧我这记性……”
胡非池笑了笑,想起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又看了看眼前精致美丽的小公主,外表上看似很相配,可仔细想想,却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两个人也算熟悉了,互相之间多少有些惺惺相惜,还算不上知己,但也有那么几分意思。胡非池也不怕交浅言深,直言不讳:“你爸爸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还撮合我们,是对你男朋友不满意吗?”
樱桃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他问到,有些晃神,半响才迟疑地回答:“应该……不会吧。”
这话听得胡非池又是一声笑,他是个清秀白净的年青人,满身书卷气,看起来活像古代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俊书生,一笑便是春风拂面。
“看来你得好好思考一下。”胡非池微笑着给她斟茶,“喝杯茶,慢慢想。”
这一想,就想到了回家。
昨天爸爸问起她是不是恋爱的时候,态度太正常了,正常得樱桃完全没有想到他可能会反对。胡非池几句话便将她点醒:对呀,如果爸爸不是对小盛哥哥不满的话,又怎么会在明知她已经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让她跟好友的儿子“认识认识”?
可是,她又想不明白,爸爸见都没见过小盛哥哥,哪来的不满意呢?
躺在床上,樱桃本想给男友打个电话,说一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顺便告诉他自己的想念。可解锁手机后,一个未接来电未接短信都没有,微信上也什么都没有,反倒是方知宁和齐齐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樱桃不开心了,一整天一条短信都没有,他在忙什么呀?
小盛在忙什么呢?
他被祁爸爸一番话影响,昨晚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今天一早起来找到了李越,两人谈了许久,紧接着他又去找了台里那位一直十分关照他的副台长,晚上便由副台长带着他去了某位“前辈”家中拜访。
有时候的确是事在人为,他从前不知道,所以无处争取。如今得了消息,又有人指点,努力一把,那道看起来十分难跃过的“龙门”就被他轻而易举地跨越了。
一整天的忙碌,回家后又整理资料到半夜,等他终于有空喘口气,腾出大脑想念樱桃时,时间已经太晚了。
看着时钟指针,小盛很想将它拨回去四个小时。樱桃一向早睡,都这个点了,打电话过去也只能吵醒她——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又不舍地放下手机。
同样,今日的忙碌也更坚定了他不去央视的决心。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如果连陪伴的时间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樱桃身边。
第二天早上,樱桃总算接到了男盆友的来电。小盛哥哥在电话里向她道歉,说到这两天估计都会很忙的时候,语气温柔又无奈,听得小姑娘一下就心软了。
她是很懂事的,立马表示“你忙你的去吧千万别惦记我”,还怕自己占用他太多时间,没让他说更多话就提前结束了通话。
今天是祁明山在上海的最后一天,夜里他就要乘飞机赶往另一个城市了。樱桃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找爸爸谈一谈。
和爱女一起用过晚餐后,祁明山本想静静地享受一会儿天伦之乐,顺便给远在青海的儿子打个电话,一家三口乐乐呵呵地说会儿话。
可是樱桃自坐下开始,神色就变得格外郑重,直到她说:“爸爸,我想跟你谈一谈。”另一只靴子总算掉了下来,祁明山心底咯噔了一下。
果然,她想谈的话题正是盛裴轩。
面对疼爱的小女儿,祁明山是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的,他只会宠溺地听孩子说。樱桃的态度很慎重,显然,她说出口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昨晚乍然被胡非池问到头上,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后来回去想了许久,一切问题的答案都有了解答——如果撇去她单方面的热情与喜欢,再看小盛哥哥和她之间的各方面差异,似乎爸爸对他的不满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可是,再大的差距,再多的阻碍,在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眼中,都抵不过喜爱。
“……我知道,我们不相配,尤其是家庭和出身。但是,我喜欢他。”樱桃望着父亲,很认真地,“爸爸,我喜欢他,这还不够吗?”
祁明山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他得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樱桃太知道他的软肋了,因为她自己就是。
还有什么比得上她喜欢呢?她若是喜欢月亮,祁明山都能上天为她摘下来,更何况只是同意她跟一个喜欢的人谈恋爱。
所以他只能妥协,却——依然有所保留:“樱桃,爸爸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当然知道年轻人将感情看得多么重要。只是,后来的曲折我也同样亲眼见过,所以才害怕你将来会伤心难过。”
“爸爸不会阻挠你们的交往,但是,如果你是认真的,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考虑到和他结婚,那么我只会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考虑,不会轻易把你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