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颜领着安若澜与安若瑾到玉函阁时,晋王三父子早就到了,见过礼后,六人依次落座,丫鬟们端上来一道道精致美味的佳肴。
“也不知你们爱吃什么,就让厨房随意做了几样拿手的,希望能合你们的口味。”晋王温和招呼安若澜两人。
安若澜扫了眼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发现竟有大半是她喜欢的菜色,心口不禁一跳,这随意的也太巧合了吧。
孟雨颜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神色微微一动,却是没有说话,只对晋王投来的柔和目光回以微笑。
安若瑾作为姐姐,便起身福身致意,道:“谢晋王盛情。”姿态端庄优雅,一瞧便知是教养极好。
晋王示意她不必多礼,让她坐下,孟雨颜柔柔笑道:“也不必如此见外,都是一家人,按理,你还要唤我一声表姑,王爷便是你的表姑父。”
安老夫人是孟雨颜的表姑,安世霆算是孟雨颜的表兄,安若瑾这声表姑确实是唤得。
安若瑾进退有度,当即便改了口,从善如流唤道:“表姑,表姑父。”
又唤赵宜两兄弟道:“表兄,小表弟。”敛首为礼。
她姿态落落大方,丝毫不让人觉得谄媚。
赵宜两兄弟也颔首回礼,一个唤表妹,一个唤表姐。
安若澜见安若瑾应对得体有礼,态度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奉承,又不会太过生疏客套,算的是长袖善舞,心底不禁有些羡慕向往,也不知何时她能学会这些。
她可不想再像前世一样,心高气傲,莽莽撞撞的,光凭着性子处事。
正神游着,手臂被轻轻推了一把,回过神,却见二姐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又察觉到其余众人也都望着自己,她不觉赧然。
“表姑父问你话呢。”安若瑾语带责备地嗔了她一眼,猜想到她方才肯定什么都没有听到,便又委婉提醒道:“快告诉表姑父,你平日读了哪些书,又有何感悟。”
安若澜眨眨眼,了悟地点点头。
瞧见对面赵邈偷笑的模样,她眼珠骨碌碌一砖,脆生生道:“我也很想跟姨……”
姨父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意识到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及时改口:“跟表姑父谈谈读书时的体悟,可是邈表哥盯着饭菜的样子,瞧得我都觉得饿了,咱们可以先用膳么?”
说着,还故作孩子气地揉了揉肚子,表示自己是真的饿了。
让你笑,看我不把你拉下水!
正好她不想回答问题。
见自己被拉下水,赵邈不服气地哼了哼鼻子,道:“你可别胡乱冤枉我,明明是你自个儿馋的很。”
话刚说完,晋王就低叱一声,道:“不懂礼数,澜儿是妹妹,你要让着她。”
被训斥的赵邈顿时怏了,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晋王原本的意思,是想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维护和在意,让妻子看到自己的心意,只是他没有把握好这个度,说出来的话不仅透着刻意,甚至有些过于客套疏离,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看到妻子蓦地冷清下来的眸子,他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
因为一句话,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凝。
赵宜起身拱手,道:“弟弟年幼,出言无状,还望父王宽恕。”
他神态恭谨有礼,语气中却含着淡淡的淡漠疏远。
晋王顿觉尴尬,只是他身份尊崇,历来受人奉承讨好惯了,此时哪里拉不下面子来承认错误,便只是缓和了脸色,掩饰性地低咳一声,道:“日后万不可如此。”
赵宜领着赵邈俯首称是,随后又向安若澜施礼赔罪。
安若瑾忙拉着安若澜起身,福身回礼,惭愧道:“是澜儿失言在先,该是我们姐妹请罪才是。”一边使眼色示意安若澜道歉。
自还魂重生后,安若澜心性日渐开朗起来,言语上也放纵许多,她没料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会让赵邈无辜挨训,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低头愧疚道:“我不是有心的,宜表哥,小胖哥哥,你们别生我的气。”
她跟两个表哥处的很不错,不希望因为这么点小事让彼此闹了嫌隙。
赵邈是个心宽的,并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当即就摆手说没事,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倒是其余人被那声小胖哥哥逗得不行,都忍俊不禁,凝滞的气氛霎时又轻松活跃起来。
见状,晋王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没有闹得更僵。
等到真正开饭,众人便不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也还算和谐。
饭后,晋王去书房处理政务,孟雨颜带着四个小的闲话家常,不过她与安若瑾身上都不舒坦,是以只说了一会话,众人便就散了,各自回房歇息。
回到正房,张妈妈吩咐丫鬟去备水,自己则帮着孟雨颜卸妆。
轻手轻脚地取下精美华贵的红宝石蝶形压鬓钗,张妈妈见孟雨颜脸上笑容不断,不免也觉得欢喜,道:“以后的日子,若日日都能这般舒坦就好了。”
闻言,孟雨颜脸上愉悦的笑容变得僵硬,成了苦笑。
自知失言,张妈妈忙给自己打了两个嘴巴子,连声告饶。
孟雨颜苦笑着摇头,自己动手取下耳上璀璨的耳饰,道:“不求日日如此,每月有个三五天也就知足了。”
张妈妈没敢搭话,心里却是连连叹息,娶了象牙梳替她打理乌黑柔顺的青丝。
屋内一片沉寂,外面突地传来丫鬟的通报,王爷回来了。
听得通报,孟雨颜就着张妈妈的手缓缓站起身,道:“咱们去迎迎吧。”
张妈妈称是,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里间。
晋王刚好进门,见她出来迎接,心底顿松一口大气,两大步上前扶住她,语带责备与嗔怪,道:“最近夜里有些凉爽,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折腾了。”
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很高兴。
将只穿着单薄纱裙,身姿婀娜的妻子揽进怀里,一边往里走,他一边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孟雨颜神色微微一滞,随即疑惑笑道:“怪你什么?”
“晚膳时候……”晋王欲言又止,暗中留意孟雨颜的神色,见她眼底脸上并无异样,方才解释道:“我并非有意斥责邈哥,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也是在乎澜儿的,我也想疼爱维护她,只是……只是我似乎用错了方式。”
说到这里,他露出苦涩又无奈,略到局促的笑容。
“我都知道。”孟雨颜微微一笑,捂住他宽厚,长满茧子的大手,轻声道:“你对澜儿的用心,我都看到了,澜儿无法过继到王府,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自责。”
“雨颜……”晋王深情低唤,妻子的包容与善解人意让他动容,他反手握住妻子纤细冰凉的手指,轻轻落下一吻,动情道:“往后我再不让你伤心落泪,我发誓,一定竭尽所能,为澜儿谋一世安好顺遂,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嗯。”孟雨颜娇羞颔首,柔顺地依偎进他的怀中,在他看不到地方,她眼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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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方便照顾,安若澜与安若瑾同住一个房间,回房后,两姐妹一前一后梳洗沐浴,而后爬上了香香软软的拔步大床。
一边擦拭尚未干透的发丝,安若瑾一边训话:“日后万不可再莽撞胡言,今日也是邈表弟性子好,不与你计较,若是换了旁人,有嘴也是说不清的,没的让人心底记恨。”
安若澜自知有错,耷拉着脑袋乖乖受训,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两句:“我怎知表姑父如此严厉,会为这等小事动怒?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经她这样一说,安若瑾也觉得怪异,素闻晋王温和宽厚,今日的表现倒确实有些反常。
转念一想,许是晋王对子嗣教育严格吧。
便不再多想,继续温言教导:“也莫要随意开玩笑,你认为是玩笑话,旁人不一定如此认为,当心那些个心眼小的惦记你。”
“我晓得,要谨言慎行嘛。”安若澜挫败地嘀咕。
“就是这个理儿,可记好了。”安若瑾笑嗔她一眼,又拢了拢她脑后的头发,觉着已经干投了,便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天不早了,快歇了吧。”
安若澜低声应了,钻进被子里乖乖躺好,安若瑾将帕子交给一旁的丫鬟,放下白玉勾里的纱帐,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早,孟雨颜就派了张妈妈来请两姐妹到饭厅用早膳,彼时安若瑾正由王府的丫鬟伺候着梳妆,安若澜则刚刚爬起来,还迷迷糊糊的,正打着哈欠洗漱。
“劳烦妈妈先去回话,我们姐妹一会就过去了。”安若瑾收回望向安若澜的目光,客气地对张妈妈敛首施礼,并不因自己侯府小姐的身份就低看人一等。
张妈妈圆润的脸庞很是和气,她侧身只受了半礼,而后回礼笑道:“不忙,还要等世子爷呢,两位小姐可以慢慢来。”
又掩嘴笑道:“娇娇们就是要好好打扮。”
安若瑾略带羞涩地敛首,那边安若澜洗漱完,问道:“妈妈,宓儿姐姐何时来?”
张妈妈便转向她,和蔼道:“说是今儿一早过来,想来用过早膳就该到了。”
“那可好。”安若澜欢喜笑了。
张妈妈说的准,一行人刚用过早膳,周宓儿就到了,而且来的还不止她一人,还有最近正在为秋闱做准备的周咏轩。
瞧见表姐挤眉弄眼的得意神色,安若澜恍然大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