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玛瑙头面的事,不可避免传了出去,给安若澜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眼红的,自然是说她不近人情,平常心的,则多是夸她有信用,公平公正。
千金难买心头好,谁也不想自己已经订好的首饰半路被旁人截了去,那些权势地位不如文信侯府与钟家的,中底门户家里的夫人太太们,本还担心自己订的首饰会被挪去,听闻安若澜的作为后,她们简直要拍桌叫好。
毕竟,若是安若澜以权谋私,将某些客户先订好的头面给了孟氏,或是钟二夫人,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正是因此,经过此事后,更多中底门户的人家愿意给金银楼做生意。
金银楼的首饰虽贵,但也不只有世家贵族,大门大户消费得起。
钟四爷走后的一个月里,也就这么一件还算棘手的事,而因为安若澜处理得当,原本因为鲤鱼坞的总管事换成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而对其处事能力产生质疑,不太愿意再在这里购买首饰的客人们,也都纷纷回了头,愿意继续光顾鲤鱼坞分店的生意。
老孤苦,新顾客,鲤鱼坞分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安若澜月末去看账本的时候,万三娘跟掌柜先生都是笑眯了眼的。
如此,匆匆又是一月过去。
安若澜接管鲤鱼坞分店已经两个月,应对处理事情的手段越发纯熟,在适应学习阶段过去以后,她又恢复了一些空闲,得以经常与姐妹们聚聚了。
因着这几日安若瑾心情不是太好,安若澜得空后,便拉了她,以及安若珂几人去城南的镜子湖上划船采荷花。
城南的镜子湖恰如其名,湖水如镜面一般澄澈,湖中一大片荷田,是春末夏初游玩赏景的好去处。
碧波荡漾,荷蕊吐芬,青色小排穿梭在碧水绿叶间,让人如临仙境。
端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安若澜与安若瑾并肩坐在船头的油纸伞下,伸手就能触碰到身旁挨挨挤挤的荷叶,身下清清凉凉的湖水,她们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粉嫩的荷花。
船尾艄公撑着篙,唱起了嘹亮、别具韵味的小调,两姐妹手挽手听着,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出来走走,领略过湖光山色,安若瑾的心情舒缓许多,她终于愿意跟安若澜诉说心事。
“前些日子你忙着金银楼的事情,我不好打搅,眼下你得了闲,我实在是忍不住要与你倾诉倾诉了。”安若瑾说着长长叹了一声。
“你可还记得,前两月母亲为大哥相看姑娘,看中了赵三的事情?”
安若澜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这些日子她分不开心去关注,倒是一直没想起来。
见安若瑾神色凝重,她不由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若瑾柳眉轻颦,放低了声音颔首道:“我们都知道赵三心仪宜表哥的事情,这事儿我已经跟祖母母亲都提过了,但母亲很是满意赵三,并不在意这件事,前些日子,母亲请相熟的夫人亲自问了赵三,赵三当时是应允了的,现在母亲打算正式向永宁侯府提亲了。”
闻言,安若澜心里一咯噔,想了想,她道:“我倒是觉着,并非是母亲中意赵三,而是大哥中意。”她遂将那日试探安文晟的事情告诉了安若瑾。
安若瑾听后眉头皱得更深更紧,又是一声长叹,“若是大哥真的如此中意,赵三也愿意嫁给大哥,我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是……”
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才咬着下唇道:“可是赵三根本不是真心想嫁给大哥!”
说着,她红了眼眶,又是气恼,又是伤心,“我从未想过,赵三竟是这样的人,母亲让人去探口风的时候,她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可一转头,她就跑来向我诉苦,说她的母亲逼她嫁给大哥,还说她即便屈服嫁了过来,也只是一具空壳,大哥别想得到她的心。”
说到一半,安若瑾不由呜呜抽泣起来。
“她若真心不想嫁到我们侯府,又何必点头答应?答应后又对我说这么些话,她让我如何自处?她说亲的对象可是我的亲哥哥!”
多年的知交好友,竟是如此阳奉阴违之人,安若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安若澜对赵三的感情没有安若瑾深,闻言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她取出怀中手帕,替安若瑾轻轻拭去泪水,问道:“赵三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忙去劝说大哥放弃这门亲事吗?”
“不是这样的。”安若瑾愈发难过,泪流不止,“她若真的让我去向大哥解释,趁着这门亲事还没有真的定下来,在众所周知前将事情说清楚,我也不至于如此难过,还会因此高看她一眼,可偏偏她既不想搅黄这桩婚事,又不愿意交付真心,我才气恼。”
“原来如此。”安若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三恐怕是担心错过了大哥后,既找不到更好的人家,又无法嫁给心仪的人,是以才会如此反反复复。
她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给二姐听,怕她更加难过。
毕竟二姐对赵三还是有感情的。
哭出来后,安若瑾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渐渐止住泪,哀戚道:“我也觉得她可怜,当初她说会坚持到最后,即便终身不嫁,惹人闲话,也要守着心中那份真情,可现在,她不仅屈服了,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又联想到自己,不免又感触颇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何年何月。”
安若澜知她是想起了周大表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与赵三是不同的,我相信你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安若瑾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澜儿是我的福星,你说的话肯定是能灵验的。”安慰自己,也是宽慰他人。
两姐妹亲昵地挨在一起,一阵清风袭来,推着竹排在穿过荷田,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荷叶在风中摇摆,如绿色的波浪向天边翻涌而去。
“莫怪有人舍得下富贵荣华,只为游遍千山博览万河,山水确实能豁达人心,摒去俗事困扰。”望着眼前怡人景致,安若瑾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变得开阔了。
“瑾姐姐喜欢,日后我们多四处走走就是。”安若澜笑道。
安若瑾低头与她相视一笑,道:“也好,我也该寻些事做了,整日待在房里,没的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她笑叹:“我倒是羡慕你,能靠着打理店铺增长见识,不像我们,只能一日日等闲度过,即便日后嫁出去了,也是无知妇人,依旧是周而复始地混日子。”
“瑾姐姐今日颇多感触。”安若澜捏了捏她的手,满眼担心。
安若瑾苦笑摇头,“就说是给闲的。你不知道,若珂手巧,每日还能摆弄些小玩样打发时间,若妍制香调色好,近日又跟着二哥学丹青,也有事做,就我什么不懂,每日每日只能干坐着发呆。我想着,是不是这样坐着坐着,人就会一下变老了。”
苍凉的口气,让安若澜心口发紧,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心中百转千回,安若澜轻声道:“二姐,你下棋好,弹琴也好,若是不想闲着,多的是事事情做,只是因为没有心里的那个人陪在身边,是以你才提不起精神来。”
安若瑾微微一怔,不由掩唇笑道:“你最是聪慧,什么事总是能一眼看透。”
安若澜不觉心底苦涩,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她哪来的通透?
想到前世,她倒是想起来,前世大哥确实迎娶了赵三,只是婚后并不那么如意就是了。
前世是不知道,今生既然知道了,那她断是不会让大哥再迎娶赵三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须得探探大哥对赵三到底心思有多深。
安若瑾见她突然沉默下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安若澜忙收敛心神,故作若有所思笑道:“我就是在想,义父差不多该回来了,也不知咱们托他带的东西收集齐全了没有。”
“原来是这事。”安若瑾低笑一声,道:“托你的福,我跟若珂她们也得了钟四叔叔不少礼物,所谓无功不受禄,倒是让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别说,起初我自个也不好意思,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我就想着,现在义父疼我护我宠我,待到日后,就换我来孝敬照顾义父,如此,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安若澜悄声笑嘻嘻道。
“是这么个理儿。”安若瑾颇为赞同地点头。
还待说些什么,后面传来安若珂中气十足的吆喝:“瑾姐姐,澜妹妹,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了吧?”
安若瑾一看日头,已经快偏到西边了,忙应道:“是该回了。”
立即吩咐艄公回岸。
这边刚到岸边,就有一个青衣小仆两步抢上来急声道:“澜小姐,奴才是钟家的下人,大爷传我来请您过去谈事。”
安若澜上下打量他,见他衣着打扮确实是钟家的,又见他神色焦急,便问道:“你可知是为何事?”
小仆支吾两声,想着一会也是要相告的,先打个底儿也是好的,便道:“是四爷,海城那边传话来,四爷出海遇上事儿了。”
听得这话,安若澜一下软倒在了安若瑾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