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九月末。
在九月的最后一日,安世霆一行风尘仆仆从西北赶回了盛京,尽管每人的脸上都带着疲倦憔悴,但却不掩不住眼底的欢喜激动,明眼人一看便知,此去西北安世霆等人收获颇丰。
于是扼腕有之,说酸话的有之,羡慕的也有之,早知事情如此简单,没有凶险,谁会把大好的机会让给旁人?
事已至此,那些当初龟缩不前的人也只能后悔惋惜。
然而实际上,西北之行并不如旁人所想象的那般轻松简单。
安世霆背上的刀伤就是证据。
慕容氏第一次看到那条长长的刀疤时,整个人吓愣了,若不是安世霆好言好语哄着,她便是当场就要哭出来。
而夫妻俩夜里谈心说体己话时,安世霆也透漏了一些在西北发生的事。
“这一路北上,行刺的人就没有断过,我这背上的伤,便是在甘叶县调查时,被刺客所伤,那一次我们带的侍卫死伤过半,若不是卫国公与卫国公少爷负隅顽抗,让大家撑到了援兵到来,怕是我们就有去无回了。”
想起当时的凶险,安世霆还心有余悸。
慕容氏吓得揪紧了衣襟,唯有整个人贴着他才能寻到一丝安心,哽咽道:“佛祖保佑,幸好你平安回来了,改日我们定当登门拜谢卫国公的救命之恩。”
安世霆郑重点头,旋即又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不要跟卫国公接触,毕竟父亲对卫国公很是反感。”
听他语气轻松,慕容氏也抹去眼角泪水,展颜笑道:“一码事归一码事,父亲再不喜卫国公,也不能否认卫国公救了你的事实,就是被父亲训斥,这恩也是要报的。”
相比起侯府的名声,她更在意自己丈夫的性命。
“你最明理。”安世霆赞叹,欣慰又庆幸。
慕容氏温婉一笑,转而问道:“钟四爷的事儿你可打算好了?”
安世霆苦笑着摇头,道:“说起这事儿我就头疼,父亲跟五弟意见相驳,我夹在中间实在是为难。”
“也是。”慕容氏赞同颔首,“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再拖下去,不然怕是会闹地里外不是人。”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瞧着五婶是很乐意的。”
想起那日孟氏带着安若娴到锁桐苑讨说话的事儿,慕容氏又禁不住摇头,叹息:“五婶说话做事一阵一阵的,今儿还说白,明日就说黑了,澜姐儿也是投错了胎,若是一早就投入咱们膝下,也不必吃那么些苦。”
夫妻俩久别重逢,心底很是欢喜,说话都轻快亲昵许多,没有了以往的顾忌跟小心翼翼。
安世霆闻言挑眉一笑,揽住她肩膀把人带到怀里,在她耳边哑声道:“澜儿是赶不及了,但咱们可以让其他孩子投到咱们膝下。”
慕容氏一时半会没醒过神来,待明白过来,顿时红了脸,含羞嗔了他一眼,推搡他肩膀一下,道:“说正事儿呢!”
安世霆搂着她耳鬓厮磨,低声笑道:“可不就是说正事儿么。”
惹得慕容氏又羞又恼,给了他几记粉拳。
夫妻俩笑闹一阵,这才又正经起来,安世霆道:“看澜姐儿怎么说吧,她若是愿意,我就应了钟四爷。”
慕容氏也是这么个想法,道:“我瞧着钟四爷是真心疼爱澜姐儿的,先前时常过来看望澜姐儿,还送了好些吃喝玩的物件过来。”
她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儿都一一说给安世霆知道,在说到乡试时,自然又是将安若澜一番好夸。
安世霆温香软玉在怀,早就有些心猿意马,可妻子却滔滔不绝地说着孩子们的事,真是让他不知该气愤难过,还是该高兴欣慰。
气愤是因为妻子时刻惦记孩子,把自己抛在一边,高兴是因为妻子关心疼爱孩子,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没有哪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关爱自己的孩子的。
尽管没能如愿亲近一番,但见着妻子熠熠生辉,充满慈爱的目光,安世霆也知足了。
夫妻俩拥在一起细细说话,直到抵不住困意才相拥沉沉睡去。
只是临睡,安世霆再三叮嘱,让慕容氏不要将他今晚所说,有关西北的事告诉任何人,慕容氏知道轻重,自然是慎重颔首应了。
自一行人从西北回来,到周府、卫国府,以及文信侯府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众人心中都清楚,尽管三位巡察使可能因调查赈灾粮款一事惹到了人,但不可否认,回到盛京,他们就是功臣,必定加官进爵,此时不来拉拢恭维,更待何时?
三家的门槛险些被踏平,不过周府与卫国府是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周煜函跟卫国公一直以来都是皇上最亲近器重的近臣,两家一个应对自如,一个不耐烦了直接闭门谢客,只有从未有过此种待遇的文信侯府,忙了个焦头烂额。
忙是忙,老侯爷却是甘之如饴,别提多高兴了。
他早就忘了当初反对安世霆去西北的事,旁人夸他有远见,他都不推辞。
到晋王府跟孟国府拜访的人却是不多,一来,赵宜跟孟三少只是随行,并非巡察使,居功不多,二来,这两家规矩向来多,旁人不敢轻易登门,这第二点,是主要原因。
虽是如此,朝廷上老谋深算的一群老大臣却看了出来,随行西北的几个年轻勋贵,将会是注入朝廷的新鲜血液,也将会成为今上跟前的新贵。
比起通过科举入仕的世家子弟,有实绩的世家子弟更容易在朝廷立足升迁。
这就不禁让不少人深思了,这是入仕建功的好机会,周煜函推举了晋王世子,孟三少与镇南王世子,就连卫国公的长子后来都去了,独独周煜函自己的亲子没有跟去沾沾光,这是为何?
有说周煜函是为了避嫌的,也有说周煜函另有谋算的,更有说周煜函视功名为粪土的。
任朝中的老狐狸们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到,周煜函单纯只是忘了。
且不说周煜函如何暗自懊恼自己的一时迷糊大意,很快便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
侯府早早就派了人去贡院门前看榜,出乎老侯爷的意料,不仅安文晟中了,就连他不看好的安文齐都中了!
兄弟俩一个第二名,一个第八名,可把老侯爷美得,下巴都要翘上天了。
安文晟两兄弟早已笃定能中,只是没想到名次会这般靠前,听到下人的报喜声,兄弟俩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特别是一直被认为无甚出息的安文齐,直接喜极而泣。
报喜的鞭炮放到了侯府门口,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中。
然而在得知乡试解元是周咏轩后,老侯爷板起了脸,对欢天喜地的众人训斥道:“不过区区一个亚元,有何可高兴的?!当年世延可是中的解元!”
说罢甩袖离去。
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众人,顿时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闹喜气的气氛消了大半。
老夫人半耷拉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怒意,拍了拍因为老侯爷的话而失落气馁的两兄弟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不必在意你们祖父的话,你们都还年轻,在祖母看来,能中举已是很了不起了,不比你们五叔差。”
闻言,孟氏不乐意了,她的丈夫是最好的,她不允许任何人贬低。
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话还未出口,安世延一个冷眼扫过来,她当即吓得闭了嘴,委屈地退到一边。
安世延无奈收回目光,也对两兄弟安慰道:“五叔当年十六岁才参加乡试,能得解元也是巧合,你们不必气馁。”
当年若不是晚了煜函兄一年参加乡试,他不可能中解元。
安文晟与安文齐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是为祖父的态度感到伤心罢了,被如此一安慰,两人倒是释然了。
说来他们也是好运,若不是澜儿让他们多读《大学》,误打误撞猜中了考试范围,他们兴许还得不到现在的名次呢。
这般一想,两人很快便振作起来。
安世霆对两个小辈的成绩却是很满意的,可以说,除了老侯爷,侯府上下没有一个是不满意的,只是老侯爷想与周府攀比,才会过多要求。
安世霆已经听慕容氏提过,知晓两兄弟能取得好成绩,最大的功臣是安若澜,眼下双喜临门,正是高兴的时候,他不由豪爽道:“晟哥跟齐哥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都是托了澜姐儿的福,这样,澜姐儿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赏,不管是什么,父亲都答应!”
安世延对女儿让两个侄子读《大学》的事也有所耳闻,听得这话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管女儿多好,都不是他的了。
尽管心在滴血,他还是要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安若澜没想过要什么奖赏,正要推辞,孟氏笑吟吟抢先道:“大伯,澜儿什么都不缺,您就别费心了。”
闻言,慕容氏脸上的笑瞬间散了。
安世延沉下脸,将孟氏拉到一边,孟氏懵懵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面对五弟歉意的眼神,安世霆既尴尬又恼怒,只是当着大家面,不好发作。
气氛变得凝重,小辈们都默默垂下头,不敢吭声。
见状,安二爷笑呵呵缓和气氛,岔开话题道:“晟哥跟齐哥一起中举,晟哥还中了亚元,这是大喜事,咱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这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通报声:“钟四爷上门道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