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海波澜不惊的神色,似乎在发着一个血腥的信号:人多势众又如何,他一人一样能杀得遍地血腥!
不过在这时,胡大海后方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不远处处的吕珍更是建议道:“胡征东,不要再和敌人缠杀了,吴王已下令收兵,我们一同撤走吧!”
胡大海散发着滔天杀意的虎目微微眯起,朝吕珍微微颔首后,便调转马头,与吕珍一同往回杀去。
莫克图、阿古巴特尔,还有一众荡寇军士卒见胡大海退去,个个都好似死里逃生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胡大海、吕珍的本部兵马听到鸣金收兵的号角,又见自家统将杀了回来,连忙向各自的统将聚拢。
胡大海、吕珍两部吴军在邓愈的接应下,一路冲杀着退往山下,所过之处,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显现。
这条血路从山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在蜿蜒的山坡、谷道间,断肢碎肉满地都是,掉落在四处的盔甲兵器也是被鲜血染得通红,其中,还有不少重伤没死的荡寇军士卒更是在凄厉地惨叫。
察罕帖木儿策马徐徐踏出寨门,望着眼前好似十八层地狱般的场景,眼神满是呆滞,他在想,这一战,荡寇军到底死了将士?
“邓愈…邓愈…邓愈!!!”
察罕帖木儿一开始只是口中喃喃,不过越叫他的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呆滞的脸变得无比的狰狞,喃喃声也变成了嘶吼声,几乎响彻整个战场。
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盘肠谷,原本有着生机勃勃之意的春风,顿时变得好似成为了修罗场的鬼风,风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嘶嚎了许久后,察罕帖木儿渐渐冷静下来,他听完庆格尔日的战报后,却是毫无反应,木讷地点了点头,便回到了中军大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擅闯。
莫克图、阿古巴特尔、庆格尔日等将都明白,这一战,荡寇军损伤惨重,察罕帖木儿因此深受打击,一时间,他们也不敢去打扰他。
至于德力格尔,断了一条手臂的他,被荡寇军士卒抢救回来后,便痛得昏厥过去,现在仍在抢救当中。
察罕帖木儿的中军大帐内,一片昏沉,他紧紧地握着双拳,指甲陷入肉里,生生地插入进去,血流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邓愈…邓愈…”
察罕帖木儿又是喃喃念起邓愈的名字,从他散尽家财,组建乡土武装协助朝廷官军镇压红巾军起,他便一直顺风顺水,即便在红巾军中声威滔天的刘福通,他也多次将他击败。
因为察罕帖木儿剿贼连立大功,他从一个普通地主士绅,摇身一变为元军百户、千户、万户,由屈居人下携兵助剿,到独领一军主掌战局,只要再完美的完成圣旨内容:剿灭邓愈的伪吴国。那他察罕帖木儿,便离封侯拜相不远矣!
甚至,只要他察罕帖木儿胆子够大,甚至可以在剿贼的过程中,大肆招兵买马,割据一方,甩掉头顶的圣上,在这乱世称王称霸!
所以,依照圣旨去征剿邓愈他是十分乐意的,也是带着野心和私心的,北方已经被红巾军打得快要糜烂,而邓愈的吴国以及长江以南的广阔之地却依旧富庶,只要顺势占领这些地方,他有足够的财源、粮饷来养兵。
但是,察罕帖木儿意气风发的第一战败了。
后来,虽然察罕帖木儿用计,故意输了十余场,折损了一些兵马,但这都不足以伤筋动骨,只要今天这场蓄谋已久的大战他能成功,那么,他能将邓愈一脚踩在底下,再无翻身之地。
哪知,他的算计不仅被邓愈看穿,还被邓愈使计反算计,这一战,他败得彻底,一败损失了过万兵力。
察罕帖木儿不断地回想,邓愈形成的心病便渐渐严重起来,他开始怯战了,并开始为自己的怯战找理由。
“邓愈兵力虽然少于荡寇军,但在这一月多时间的对战中,荡寇军折损过两万,此时荡寇军已剩下不到三万将士,不能再损伤下去了,否则,自己的抱负将无从施展!”
“而且邓愈兵马精锐,麾下有胡、吕、邓等猛将助战,使计自己又使不过他,即便侥幸能胜,仅剩下的兵力也绝不会超出万人。”
“哼,原本那些豪商想借荡寇军来铲除邓愈,才会毫无条件地资助自己,这次交锋后,荡寇军虽然和邓愈有了血仇,但却还不到不顾抱负大业和邓愈一拼到底的地步。”
“我察罕帖木儿要谋的封侯拜相,甚至是称王称霸,不是和邓愈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自己手中有豪商们资助的数万两白银,以及充足的粮草、辎重,只要暂且退去,先修养生息,再徐徐扩张势力,等时机成熟后,再报这仇也不迟!”
“对,没错!是这样,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这是韬光养晦,先是退去,不和被吴军拼命,先等待机会,能恻隐者才能成大业!”
察罕帖木儿越想,黯淡的目光越发晶亮起来,他走到地图边,当他看到刘福通占据的汴梁时,他眼中的光芒又是亮了几分。
“汴梁的刘福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如果自己将刘福通这个朝廷心腹大患除去,这次惨败的影响便会降到最低,好好运作一番,还能获得大功!”
察罕帖木儿一边口中喃喃,一边踱着步子在走,低头苦思一阵后,又自顾自地囔囔道:“此事可为,此事可为!自己战不过邓愈,难道还战不过手下败将刘福通!不过,兹事体大,邓愈不会轻易地放自己退走,看来,这中间还要用些计量!”
察罕帖木儿说完,便沉默下来,开始在内心计划接下来一系列的行动。
两天后,察罕帖木儿的中军大帐内。
一脸惊疑的阿古巴特尔,不觉张口呼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坐在正座上的察罕帖木儿眯了眯眼睛,嘴上带笑地点点头道:“没错,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吴军的能耐如何,相信不用本平章说,诸位也深有体会,在这一月来,我荡寇军已折损过两万!”
“即使之后邓愈犯糊涂,我荡寇军侥幸胜了,那我荡寇军还能留下多少兵力?今后又如何在这乱世立足?”
“所以,本平章有意先避其锋芒,做出荡寇军覆灭的假象,暗带金银与心腹精锐撤离,前往攻打咱们的老对头刘福通,等覆灭刘福通,获得朝廷嘉赏,咱们便可迅速恢复势力,到时,本平章再招来我儿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的义子,又名王保保】,两军齐攻邓愈,便可报此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