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开场话婉转娇柔,很明显是一个女性人格。
“仙德瑞拉?你来这里寻找王子和水晶鞋吗?”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阿东萨的语气明显不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水晶鞋只是十二点过后就腐烂的噩梦,王子则是野蛮父权的邪恶化身。仙德瑞拉所追求的应当是冲破鸟笼的自由。”
这个自称仙德瑞拉的存在展现出一幅美丽的外表,一个美丽的女性被厚重的束缚衣禁锢在如蛛网般延伸的锁链之上,厚重的眼罩遮住了她上唇以上的所有脸庞,仅仅一个下巴却依旧有着惊心动魄的美,长长的金发披散而下,白皙得皮肤仿佛在闪耀着辉光,头顶尖刺起伏不定的光环,璀璨的光芒环绕着这个美丽的女性,让凡人油然而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一道镶嵌着羽毛、珠宝、果实等等物象的华丽大门在她身后敞开。
而在这个奇异的静止世界中,阿东萨显现的形态却是一颗巨大而长满獠牙的巨眼,周围生长出根须一般的血肉形成一个更大的轮盘。
她接下了阿东萨的嘲讽,认真地进行了回答。
“犀利的说辞。说出你的来意,然后滚。”
阿东萨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这里是它的领域,对付这么一个不知跨越了多少光年和宇宙障壁而来的意念,它没有任何认怂的理由。
仙德瑞拉轻叹一声,说:“阿东萨,你从来就不疑惑自己是谁吗?你以为你在使用着科技和魔能,可是你凭什么能分身千万而没有一丁点阻滞?凭什么能超越微观反应的极限来随意进化?又凭什么能吞噬一切而没有一点反噬呢?你,思考过这些吗?”
阿东萨说:“有句话很适合回答这个问题,‘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强行去思考那些超出知识极限的问题,只会占用思维的空间,甚至带来歧途的覆灭。”
仙德瑞拉有些惊讶道:“这就是你的思维方式吗?将所有的一切当做纯粹的工具来使用,不带有丝毫欢喜和厌憎,不去迷惘无谓的自我。你,果然是最危险的畸变单元体。”
“畸变单元体?”一种既视感油然而生,但始终隔雾不能见山,阿东萨问:“那是什么?”
仙德瑞拉的面前突然浮现起一缕熟悉的灰色烟气,一颗讥诮地眼珠不住旋转,一直在嘲讽着这个枯燥的世界。
阿东萨回头探查,却发现原本被囚禁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中的灰色烟气竟然被悄无声息地抓了出来。
阿东萨面无表情地问:“这就是畸变单元体?”
仙德瑞拉轻轻摇摇,一头金色长发飘曳:“是,也不是。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每一个生命甚至每一个信息子都有可能成为畸变单元体。而畸变单元体也不一定永远是畸变单元体。”
想到之前明明没有接触却硬生生在心灵水晶的间隙诞生的灰色烟气,阿东萨喃喃道:“不是污染,不是同化,也不是分裂……畸变单元体并非外来的入侵者,而是一个宇宙系统内部产生的突变个体?也就是说,每一个信息子都有些突变成为畸变单元体的可能性,就像癌细胞一样。不,甚至更可怕,连无生命的物质也能改变!”
仙德瑞拉说:“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来的目的了吗?”
“嘿嘿嘿……”阿东萨冷笑着:“因为我成长得太快了,快到引起了所有畸变单元体的注意,甚至包括你,包括本体的万界之癌。”
仙德瑞拉却意外地摇了摇头:“本体?不,现在这个盘踞多元宇宙,每一秒都要吞噬无限宇宙和文明的万界之癌,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强一点的畸变单元体罢了,我们称呼它为‘神孽’。而一个畸变单元体如果毫不节制地吞噬进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与‘神孽’越来越像,最后主动融入它。”
“原来,它叫神孽……”阿东萨回想起了那个长着血盆大口的血肉星球,那个放声歌唱的无头巨人,那片宛如草原的血红原野……
它们原来并不是神孽,有些是遨游星际的星球意识,有些是放牧群星的牧星者,还有的是撑起一个位面的世界树,但在各自的道路上进化到极致之后,却都不由自主地靠拢神孽的属性,主动成为了神孽,失去了自我。
仙德瑞拉说:“万界之癌,顾名思义,它就是多元宇宙的肿瘤,疯狂地吞噬增殖,将整个时空都铺满了扭曲的污染血肉,掠夺着整个多元宇宙的营养却没有半点奉献,也不会死亡,将所有的一切回归轮回。它每呼吸一次,每吞噬一口,就代表这个宇宙向着最终的虚无和寂静又迈出了一步。所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阿东萨知道她想说什么。
神孽吞噬万物并非是主动伸出触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个宇宙内的畸变单元体与它共鸣靠拢,然后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又壮大一分,坐享其成。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舒服简单高效的修炼方法了。
吞噬,掠夺,进化,这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没有这种本能的生命,早就在进化的路上被淘汰了。
神孽就好像一个盘踞在沙坑般的多元宇宙底部的蚁狮,其余所有存在,不管是畸变单元体还是普通的个体,都将无可避免地被扯入这个无止尽的旋涡。
而阿东萨作为一个进化速度超乎想象的畸变单元体,引起神孽的注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仙德瑞拉的目的,其实就是让阿东萨停止进化,停止强大。
她以一种如此强势的姿态现身,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一旦谈判破裂,诉诸武力将是双方唯一的选择。
然而阿东萨却说:“我,已经见过万界之癌了。”
仙德瑞拉惊讶道:“什么?你竟然从万界之癌的召唤中完好无损地归来了?”
阿东萨自嘲道:“完好无损吗?或许吧,普通的伤害和污染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只要阿东萨还有一个完整的细胞存在,就能重新回归。
反而是那种亵渎和扭曲的感觉,会让人在极度的疯狂和恐惧中沉醉不已,完全无法自拔。
为什么它能果断地斩断与神孽的联系呢?阿东萨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它感觉,神孽并不是万界之癌,真正的万界之癌,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仙德瑞拉沉默了,一时间她头上的金色光环猛烈波动着,好像弹奏的琴键,似乎在进行高速的运算,又似乎在和什么人争吵。
突然光环一滞,一道道光华从锁链汇聚到她的身体里,仙德瑞拉下达了最后通牒:“不,我们不能心存侥幸,每增加一个被万界之癌侵蚀的个体都代表着一个宇宙的沦陷,没有人可以承担这个代价。逆熵型时空畸变单元体阿东萨,我以神性机关五级仲裁员仙德瑞拉的身份对你进行管制,任何抵抗和逃避都将视为敌对意图,给予泯灭性打击。”
仙德瑞拉头顶的金色光环突然乒地一声分裂出一个更小的光环,同样闪烁如琴键,逐渐飞向阿东萨,似乎就要套在阿东萨头上。
无与伦比的威压彻底爆发开来,宛如一个星球的质量都作用在了阿东萨的意识体上,一根根虬结的触手被压制在地上好像濒死的毒蛇。
但阿东萨的独眼越发狰狞可怖,眯起的眼皮间犬牙交错,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谁敢挡在我面前,我就打爆他的狗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