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阮之言的信息，阮嘉恬轻轻拍着傅凝的背，嘴里念叨着：“妈妈不哭。”

　　傅凝却哭得更加厉害。

　　“爸爸说，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妈妈生他的气才跟他离婚的。爷爷不让你带我走，所以你才把我留在爸爸身边。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怪你。”阮嘉恬认真地说。

　　傅凝不知道阮之言一直是这样跟阮嘉恬解释她的离开。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只为了在阮嘉恬心中替她塑造一个良好的母亲形象。

　　在这一瞬间，她打心底对他是感激的。

　　她深吸了口气，松开了阮嘉恬，双手抚上他的脸，双眼隔着水雾细细地打量他。

　　早上因为障碍物太多，她看得并不清晰，现在这样子近地看他，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我儿子真帅！”

　　听到她的夸奖，阮嘉恬咧开小嘴笑了，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白牙。他正处于换牙的年纪，门牙掉了一颗，这一笑好像一个小老头，却又透着一股子这个年纪独有的可爱劲。

　　傅凝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算上他刚出生的那一次，这是她第二次吻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恬，谢谢你。”她深深地凝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因为太过强烈的眼神，阮嘉恬有点不安。他问出了一个阮之言此时也想问的问题：“妈妈，你还走吗？”

　　傅凝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从未想过要同阮之言再一次生活在一起。可是看到阮嘉恬紧张的小脸与期待的眼神，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出那样狠心的话。

　　如果说她第一次抛弃他的时候有阮之言帮忙圆谎，让他对她没有产生恨意，那么这一次她当着他的面抛弃他，他会怎么样想她？

　　她的心本就已经偏了，此时阮嘉恬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声音软软地说：“妈妈，我不想你走。”

　　她的自由与儿子的希望，这两者之间应该作何选择，她毫不犹豫。

　　傅凝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妈妈不走了。”

　　与她的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阮之言的心。

　　他的脸上终于现出了明朗的神色，在傅凝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地对着阮嘉恬伸出了大拇指。

　　阮嘉恬也骄傲地冲他眨了眨眼。

　　傅凝终于能够冷静地与阮之言谈判。

　　“我打算回国。”她说。

　　这么多年在外头漂泊，不过就是为了躲他。而为了躲他，也顺带着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的音信。

　　因为还有一个弟弟，她当年离家出走得肆无忌惮。她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家里人也从未想过让她来接手。只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很想他们，她也知道他们很想她。

　　但同时，她也担心，他们会不认她这个不孝的女儿。不过也无所谓，她早已经做好了在家门口跪个几天几夜的觉悟了。

　　“好。”阮之言说。

　　不管她要去哪儿，他都会跟在她身边。

　　“我不会跟你复婚。”傅凝说完，就感觉坐在自己怀里的阮嘉恬动了动。

　　他扭过头来看她，眼底一片吃惊。

　　“妈妈，你不跟我们住一起吗？”他失望地问。

　　“嗯。”傅凝撇过眼，她不忍心去看儿子的表情。可是让她和阮之言再一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也不能忍受。

　　阮之言调整着自己面部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尽量柔和一点。

　　“我能理解。”他说。

　　傅凝倒是不知道阮之言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至于小恬的抚养权……”

　　“我可以给你。”傅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之言打断。

　　“小恬不是一件用来交易的物品，你这么随意地说给就给，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傅凝斥责他。

　　阮嘉恬虽然对他爸这样卖儿子求老婆的做法非常不齿，但为了他和他爸以后的幸福，他还是很配合地往傅凝的怀里靠了靠，头埋在她的胸前，紧紧抱住她撒娇道：“妈妈，我想跟你住一起。”

　　怕傅凝不同意，他又开始装可怜：“我以前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晚上可以跟妈妈睡在一起，听妈妈讲睡前故事。”

　　“你爸没给你讲过？”傅凝惊讶了。她看见过阮之言是怎么样对待阮嘉恬，那样温柔，宠溺之中又带着严格。她以为在这种小事上，他会对阮嘉恬有求必应。

　　“我爸才不会讲故事，他每天都讲同一个，还讲得乱七八糟。”阮嘉恬嫌弃地说。

　　傅凝立刻愧疚得无以复加。

　　“好，回国以后你就跟妈妈住一起，妈妈每天晚上给你讲故事，绝对不带重样的！”傅凝向阮嘉恬保证。

　　她这些年本来就是从事文字工作，编一个故事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小菜一碟。

　　阮嘉恬高兴地搂着她亲了一口，欢呼：“妈妈最好了！”

　　“最好”这两个字，傅凝却受之有愧。不过，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她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妈妈。

　　阮之言看着已经其乐融融地母子两人，不由得有些羡慕嫉妒阮嘉恬。什么时候傅凝才能够放下从前的一切，重新接受他呢？这困难程度，恐怕得赶得上当年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了。

　　过了很久，傅凝才惊觉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咦，小冉呢？”她有点慌张地问。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还是一样迟钝迷糊。阮之言这才有种他的小凝又回来了的实感，心里软软地陷下去了一大片。

　　“她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阮之言回答，见她担忧，又说：“小冉这么大人了，走不丢的。”

　　傅凝倒不是怕莫小冉走丢，就是怕她瞎想，回来又使劲地八卦她。

　　“对了，你既然跟她认识，应该也认识她的家人吧？”傅凝忽然想起来这茬。

　　“不认识，只是和她丈夫见过一次。”阮之言说。他很感谢她丈夫送给他的“礼物”，尽管对他寻找傅凝派上太大的用场，但起码在那个时候给了他一线希望。

　　“那我们怎么帮她找到家人？”傅凝苦恼地问。

　　阮之言很喜欢她用“我们”这个词，这样显得她和他好像是一体的。

　　“我们先陪她回C城，她的家人应该去过警局报案，并且我们也可以在当地的报刊上登启事，她家人看到了自然会来联系我们。”阮之言说。

　　“行。那我们尽快回国。”傅凝已经在这里呆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能把莫小冉送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