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没事儿吗?母后不要骂我了。这次,我不只带回了两个何家的弟妹,还见到了越国王兀术,和他谈了好半天的话,相处的很是开心。”
“越国王兀术?他也老了许多吧?时光如同穿梭,多少人就这样走了,就算还在,想见上一面也难于登天。”
看母后有些伤感,周遇心里也不太好受,眨眨眼睛,便把话题叉开来:“不过,我临走还敲了他一下竹杠,给了他一个空头承诺。”
想起自己最后对兀术所说的话,周遇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的吐了吐舌头。
看着爱子俏皮的举动,夕含如同见到了过去的自己,不觉失笑:“越国王遇上你算是倒霉了!当初他是被我欺负,现在又是你。好象自从遇见你的外祖父,他就欠了我们一家人的债似的,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嗯,这个吗……”周遇挠挠自己的头皮,做了个怪样子:“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马不够,就向越国王借马,他还送给我一匹真正的良马‘傲雪’,说是他原来的爱马生的。”
“他原来坐骑的后嗣,那自然是好马,我当年见过他骑的都是宝马良驹。”邴夕含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又给了他一个什么空头承诺?”
“如果宋金交战,我定会留下越国王后人,不绝他的子嗣!”
“你!”夕含根本没料到爱子居然会脱口说出这样一个承诺,猛然想坐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吓的周遇和邴甜儿赶紧扶住她。
夕含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轻轻摆了摆手:“你们都去吧,我想和陛下单独谈谈。”
退出内殿,周遇再次给坐在外殿等候的诸位长辈见礼,随即坐了下来,等待父皇和母后谈话的结果。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大家都很意外,不知为何皇后会突然想到与天子深谈,她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终于,内殿的门开了,天子周复走了出来。他沉着脸,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家人。
然后,天子走到太上皇夫妻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皇、母后,灵妹要我传达她的心意,请你们同意将惇儿过继给忠义郡王,以使忠臣有嗣,了她的心愿。”
“皇儿,这事儿我们不是说过,不提了吗?哀家实在是舍不得孙儿,等哀家百年之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时候哀家也管不了你们了。”不等太上皇答话,太上皇后吴氏就开口回绝了天子的请求。
“既然母后执意回绝,灵妹也不会太过坚持,不过,她的身体实在到了支持不了的程度,请父皇和母后答应,让她带惇儿离宫休养。”
“不知灵儿打算去何处养息?”这回开口的是太上皇周构。
“显庆观长风道长处,麻烦甜儿陪着一起去吧。”天子周复平静的回答,然后看向旁边的邴甜儿,顿了一下,淡淡的吩咐:“传旨下去,皇后康复回宫之前,所有一切政务调整都暂停,朕也没那个心情去管这些事情。”
皇后邴夕含在妹妹和爱子的陪同下离宫,来到显庆观暂住。朝廷内的一切事情都因为皇后重病而停了下来。
大金在确认了邴夕含病重的消息之后,也派来了专使表示慰问之情,并送上了很多珍贵的药材。金使还传达了大金朝廷对皇后的敬意,并说金主已经下令,大金境内所有寺庙、道观,金人的神庙都将举行一个月法事,以向上天祈求大宋皇后凤体安康,两国之间能够永保友谊。
大宋天子周复向金使表示感谢,并请他传达大宋坚持两国友好、和平共处的决心。
就连从大宋政和年间宋夏交战以来,早已和大宋断绝交往,再无使节往来的西夏,这次也派来使节慰问,送来了不少药物。所有章节都是请到
原辽朝灭亡之时,西夏还出兵相救大辽,夏将李良辅曾经战胜过金兵,只是他们也已经无法改变辽朝灭亡的结局。
金成立后,派出使节通知西夏,愿意与西夏如辽一般相处,并同意割原大辽西北之地于夏。西夏奉表降金,以臣礼事金,金太祖阿骨打赐夏诏书,将西夏视如藩国。
在宋金之战中,西夏依附于金,乘虚而入,出兵攻占大宋诸多边境城堡。随即,金承认了西夏对旧辽故地和部分宋境的占领,并与西夏在陕西划定边界,确定了双方相交的地域。
大宋绍兴年间,西夏再次借宋金交战,不断扩展自己的疆域,将自己所占的范围扩大至原先的两倍还多。宋金之间讲和之后,西夏按金的要求,也不再进攻大宋。
当今西夏皇帝李仁孝也是从小接受汉家文化的教育,亲政以来大力提倡汉家文化,把汉学定为国学,使西夏的风气为之一变。
西夏现在对汉家文化的源地大宋人文极为渴慕,只是由于双方一直处于交战状态,无法通使。此次,借问候大宋皇后邴夕含的身体康态,西夏终于再次遣使大宋,与宋重新建立起了外交关系,只是,如今的大宋也得承认西夏与自己的地位平等了。
养息了将近半年之后,身体虚弱的邴夕含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大宋隆兴十五年九月十一日,大宋皇后邴夕含病故于临安城郊显庆观的后殿之中,年仅四十二岁,追谥为“定国孝贤皇后”。
这位昔日调皮捣蛋的邴氏小小姐,现在恭谦、贤良的大宋皇后,临去前请求天子周复把她以原名郑夕含下葬于显庆观外,不要葬入皇陵。等有一天能够为父亲邴阳德迁葬的时候,再将父女二人的遗骨都迁回原郑家庄故地,与家人的遗骨合于一处。
皇后邴夕含过世的消息传出,天下举哀,为大宋失去了中兴的主心骨而悲伤。不少人都在担心,随着大宋重振中坚的代表——皇后邴夕含的过早离去,大宋是不是还会坚持现在的方向,会不会又走上回头路?从此偏安江南,再无恢复之志。
天子周复的表现让大家吃惊,平日里十分注意感情的他在皇后终于离去之后,平静的下旨处理皇后的身后事,并亲自安排葬礼的每一个步骤,处置的井井有条。而且,在皇后刚刚去世不到一个月,便下旨封次子周遇为皇陛下,却被周遇以母丧期间不能接受封赏为由给拒绝了,天子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表示,这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在葬礼举行之时,大家都痛哭失声,整个临安城成了哭声的海洋,地面也被臣民的眼泪打湿,想起皇后为了保卫临安城、保卫大宋所付出的一切,哭倒、哭昏在地的人无数。皇室和皇后母家的亲人也都有哭昏过去的情况,天子居然没哭一声,反过来劝慰大家不必过于伤心,要接受上天的安排。这让旁人都非常担心天子的精神状况,担心他是不是悲伤过度而导致了不正常。
皇后的丧期终于过去,天子周复还是保持着那种让人心焦的平静,但所有人的解劝都无法让他真正的放开心胸。
将夕含安葬在临安城外显庆观她选择的临时墓地里,天子传旨,要在显庆观里为皇后做法事,并请皇后亲眷、朋友及朝中与她交好的臣子参加最后的宴席。这等于是要所有在京的臣子都要参加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公开说自己与皇后关系不好?不要说会得罪天子和皇室,更会让百姓骂死的。
宴会开始,臣子们向天子敬酒,并按大宋惯例赋诗填词以纪念皇后。
当现任左谏议大夫陆游上前献上自己所写的词的时候,一边陪侍的皇子周遇突然开口问道:“陆卿家,你原来所写的《钗头凤》,在那之后可有人和过?”
陆游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臣写《钗头凤》是当年为了倾诉心事,不过是无用的呻吟而已,现今哪会有人有与臣一样的心事和感受。”
“这话绝对了些,难道心事不同,就不能和词了吗?”周遇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折好的纸,递到了陆游的跟前:“我这里就有一阙词,请陆卿看看,与你的相比如何?”
“惇儿!”坐在左侧的岳王少王妃邴甜儿立刻喝了一声,脸上出现了着急的神色。
“景姨,反正这阙词也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不如请陆卿评鉴一番。”周遇却是神色不动的回答了一声,然后向陆游一抬手,示意他仔细看一下手中的词。
陆游疑惑的看了一眼紧张的邴甜儿,打开了手中的宣纸,匆匆扫了一遍之后,脸色变得刷白,抬起头看着皇帝,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这副表现的天子周复心中突然觉得不安,再也顾不得礼仪,起身走到他跟前,一把把那张宣纸给扯了过来。
看到天子的行动,邴甜儿也站了起来,但她刚刚走出席位,就被跟在天子身后的周遇给拦住了。
天子此时已经看完了手中的词,顿时呆立在原地,眼睛中尽是茫然之色。周遇上前默默无语的扶住他的胳膊,却没有出言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