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心满已了的得了秘方,回城后便挑选出一些伙头营的兵士随着那黑脸渔夫一起研究这陶罐鱼的做法后,这停驻在杭州府近半月的大军终于是开始向南继续行进了。
第二日清晨,军营之内埋锅造饭,炊烟连天,大军吃罢早饭开始开拔。二十万吴军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沿路所有敌军望风而降,吴国大军几日来未曾遭到阻却连续不断的行军下终于是来到了庆元城外,而张士信与李伯升领着一众将领兵士早已在了城外恭迎等候。
“恭迎吴王!”一见骑兵率领的车仗到来,城门处聚集的众人顿时跪地异口同声的大喝。
朱元璋身着一见红色大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倒是显得威风凛凛。眼着这些张军兵士的迎奉他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但随后见着那城门口处聚集一团着但是对自己还有些畏惧的庆元百姓时眉头不禁微微一绉。
一见吴王神色转变,这时身在最前排的福伯立马向着身后打了个眼色,顿时就有兵士手捧着一个暗红色的匣子快步走来,而在兵士身后也有一个美妇人抱着孩童亦步亦挪的紧紧跟随着。
打开匣子灰仆的气息扑来,眯眼看着里头那有些渗人但是却异常熟悉的头颅时,朱元璋的脸上便又挂起了一抹笑意。心情平复待看到这美妇人抱着方家幼子就跪在众人身前恭迎着自己,而那福伯又是把着将军府印绶捧上身前时,朱元璋脸上的笑意便更甚。
“……方贼已经授首而方家幼子又是率众投诚,本王便是又得庆元一大城,城中百姓莫要去惊扰他们。拿着方国珍首级传阅浙西之地命各地方军将领投降,如若还有冥顽不灵者破城之后立即斩首示众!”
得了军令,众将纷纷起身叉手领命,低沉的应诺声汇聚成一片如一声雷响,煞是威武。
严峻的说完了话抬头见着朱元璋脸上又是重新浮起了笑意,福伯那张脸上也是挂上了满满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方国珍死了,庆元总还是要一个能压服众人的统御者。这人不需实力异常强横只需名义上的统制就好了,只要吴国一天不没落倒也是没有哪个大胆的敢是叛乱。而这方家幼子便是在这个时候送上了门来,看吴王还亲手抱了抱这妇人手中的孩童,就能够知道他的决定到底是如何的了。
车队沿着城门处拥挤的众人让开的一条道路缓慢行进着,朱元璋在那军士一声声的欢呼中一路行过虽是满脸笑意,但他的心中也还是在细细思量庆元的局势。
这福伯与这方家幼子明为主仆但实为父子关系经过密报他也是给弄清楚了,虽然对于这锦衣卫的人面对切身利益而没有隐瞒自己,让着元璋是感到很是欣慰,但毕竟是上位者他要考虑的事情还是很多。因为接下来还要去海外征战,待这南方一切都已准备好这目光肯定又是要看向北方元军了。到那时吴国是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屯驻在江南各地的,一旦兵士突然撤离难免不会有什么叛乱,而朱元璋北伐时必要所要做的就是让这后方彻底安稳平定。
种种原因下所以朱元璋已经决定这庆元城就由那方家幼子统御,而这福伯是锦衣卫的人,按照承袭制度来说这小子长大了也还是他的人,倒也是不用太过担心。方家幼子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一个人在上位待久了难免不会生出什么异心,就像是亲自统御部下一样,想要一处地方安稳那便必须要有所平衡,不能够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发生。
在这庆元城乃至整个浙西之地能与将军府抗衡的也就是只有那些烦人的世家了,而朱元璋记得刚才入城门时就见到了那刘家众人的身形,而他在奏章中看到在这庆元混战中也有这刘家人的身形,所以在元璋心中给这方家小子另立的一个对头便是刘家等世家。
方家幼子现在还是不能统权,等他十五六岁后能够有一些统御能力了,这些世家早已经在元城中肆意纵横十几年了,到那时黄花菜也都是凉透了,所以在那小子掌权之前实为他亲生父亲的福伯肯定是要在幕后统管着将军府的一切。虽然城中是有两大势力,但都是有着实力傍身的人,那当权者脑子不坏又怎会轻易招惹对方,所以朱元璋现在苦恼的便是怎样让这两大势力敌视但不能大打出手,在他撤军之后且相互忌惮。
因想着心事,朱元璋笑容满面时一直挂起的嘴角也有些疆了,整个面部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被着城内的百姓们瞧见还直以为是自己的冷淡引起了吴王的不满,在这个年代胜利者为了城内安定或者是泄愤而屠城可是很普遍的事情。刚刚遭过兵灾的庆元百姓们哪里还是能够承受得住这滔天怒火,既然这方家都已经投降了,就他们这一些平民百姓那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在这混杂百姓人群中再是有心人高呼的带领之下,那欢呼的浪潮便是一声盖过一声,以至成了全城人的欢庆,真是好不热闹。
见这庆元城中的欢乐浪潮,一直随步在吴王车仗后边的李伯升脸色却是有些阴沉,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在江印时就是不见了,随之失踪的还有他的心腹二十四。这两者的关系很难不让他联想起来,虽然心急如焚当即就想把整个县城都给翻过来寻人,但大军行进在外,杭州府命他南下庆元的军令已经到来容不得他再多做停留,各种理由推脱后来还是一直挨到张士信的大军到达江印他才是随军南下的。
虽然有了一日的时间停留,李伯升是发动了全军兵士搜寻城中,相比之刘广义在庆元寻找方国珍时的严密搜查还有过之而不及。但很可惜的是一直都没有寻到那襁褓中的婴孩,不过却是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那便是这二十四曾用军令骑快马出城去过。就在李伯升咬牙切齿的想要把他以往最信任的心腹给碎尸万段,也就是在大军即将要开拔的时候“二十四”又是回来了。但回来时他也不是心愧难当,手中不但没有抱回李伯升挂心的孩儿,反而是送来一封要求他刺杀朱元璋的密信。
要想刺杀被军士重重护卫的吴王那是谈何容易啊,自杭州府到庆元二十万大军沿路就是不断分散兵士守城,到了庆元那也肯定不会少于十万大军的。这可都是精兵强将,李伯升从那江印城一带招募而来还未受过什么操练的五万乌合之众怎会是对手。而且还有张士信的三万精兵在旁处处制肋,就算是刺杀成功这些朱张兵士把全部的怒火倾撒到他的身上来,李伯升也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而万一没有成功呢,那不是给自己招惹来一大麻烦?虽然种种原因,但李伯升却是完全抗拒不了。因为他李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被握在那万恶的钱宇手中,命门已经被别人把住他也只能是任人操控了。
纵使心中万般的不甘,可是这个时候李伯升又是能够做什么呢?他现在要想一个办法把朱元璋给诓骗到他的军营中,在杀了吴王之后又是怎样的能够全身而逃,如果有可能的话在吴王死后,天下再是大乱之时他李伯升纵兵逐鹿也能再起一番事业……
朱元璋才是到了将军府,屁股都还没坐热这时就有兵士来报道:“金陵来了大量蒙古部族,刘尚书来信报备!”
“哦?”朱元璋倒是有些惊讶。这些蒙古部族怎的回到金陵,现在他吴国还在与北方的元廷持续对抗,这个时候那四大汗国不是应该是同气连枝的么?
待朱元璋看过信件之后才是明白了过来,这些塞外的蒙古汗国原来是因为面对帖木尔日益强大的兵威,心中恐惧之下是要来赎回他们的蒙古兵士的。自在来安大战后,又是在濠州府城下俘获了王保保在内的共三十余万蒙古骑兵。
算上一路拼杀立威震慑兵士时的损耗,此时在吴国各地修路的还有三十万蒙古兵士。这可都是青壮而且还受过严格训练的兵士,塞外其余三大汗国把士兵远道派到中原作战,本就是因为同气连枝还有唇亡齿寒间的恐惧,他们也是没有想到会败得这样惨,只是一战就把全部兵士都给败了进去。
这可是三十万大军啊,就是现下幅员辽阔的蒙古大帝国又有多少个三十万?不但是帖木尔窥伺,就是那些汗国心痛之余在万般无奈下也是想花大量钱银把着这些兵士给赎出来。
这可不是一万两万兵士,无关大局下就是给些钱粮要赎回去也就给他们算了,这可是三十万蒙古兵!一但是放虎归山不说朱元璋即将北伐时会受到多少克困难,就是这收复了中原大地后,刚刚建立的帝国还在虚弱时又是如何能去面对这四周的蒙古强敌?现在这个世界还是蒙古人的天下,不管是其余三大汗国还是那帖木尔都是自称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一旦要是他们达成某中协议共同组建起来,就是这被蒙古帝国疆域包围下的中原,就是朱元璋有三头六臂又是如何能够抵御四面入侵?
虽然说心中万般不情愿,可是这三十万兵士还不得不送还给他们。毕竟帖木尔要是灭亡了这些已经腐朽的蒙古汗国,那将又会是一个强盛的蒙古帝国升起,朱元璋现在虽然在南方作战的战况还算不错,可是这北方的元廷还是有些实力存咋,而有些死而不僵。
一旦北伐成功,灭了元朝,到那时正是兵力疲惫,大乱之后中原各地正是要休养生息之时。一旦帖木尔早灭了强敌突然率领大军向南攻伐,朱元璋又是如何去抵抗,缺少兵源不说,就是这些钱粮又从哪里来?
朱元璋不会相信这立志要超越成吉思汗的帖木尔会是放过这原本就属于蒙古帝国一部分的中原大地,想要超越那也是要等自己的实力与着前人在同一个标准时,才会有那个可能成功。毕竟成吉思汗对于蒙古人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有帖木尔自己先成为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神才会有可能去超越神。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朱元璋才会倾向于刘基的建议,那便是把钱粮要多一些而且还不能把着蒙古兵士全都给放回去。现在帖木尔的帝国也才是刚刚立国,而又是攻占了许多土地,根基不稳下也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所以对于其余三大汗国的攻势还不太猛烈。
兵士可以放,但是不能全放,而且还要分批慢慢放。这是为防止这些金帐汗国一下子恢复了实力从而失去节制,毕竟三十万兵士要的钱粮珠宝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能够反悔的话相信这些贪婪的蒙古、色目人也都是一定不会放过的。除了这些之外,朱元璋还是想要逼迫他们答应在吴军北伐之时这些蒙古汗国不得去帮助元廷。而要是只剩于一个残败的元军存在于北方,朱元璋相信他倒时能够聚集起来近百万的北伐大军一定是能够一战定中原,并且把着这些蒙古人给彻底赶到塞外去的。
国与国之间只有无穷的利益,至于那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友谊,朱元璋是不会去相信的。先前与着帖木尔联盟,答应要把这些降卒都分给他,那时做的也只是权宜之计,现在这个时候元璋也不怕他们的谴责。只要能够节制住帖木尔发展的势力,给着吴国发展的时间,这点手段还不算什么。
朱元璋点了点头下了决定,便是连声呼唤着锦衣卫前来,见着下他早已封好的五个副指挥,这锦衣卫指挥使他还没有决定好给谁。这五人虽然各人能力上都是不错,但大局观上还缺磨砺,所以元璋便是在观察着一时没有决定人选。
这堂下的六人具都是身材魁梧但样貌都是非常普通的人,毕竟当密探除了必要的武艺持身之外,这身形样貌也是很关键的。而且这天下还未太平的时候,锦衣卫走到各地都是要执行高危任务的,要是来一个俊俏后生,面对应付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都是要烦死了,如何有十分的精力去执行任务?
对于他们的身形样貌都是非常满意的,这些也都是俞五精心挑选上来朱元璋亲自测定过的,倒也是知道他们各自的情形与情况。朱元璋沉着一下对着他们道:“拟密信,让刘基全权安排好那些蒙古部族的事宜,他给的建议本王肯定了,但是那三十万蒙古军所要的钱粮一定不可少,这可都是要留作北伐用的……,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刘尚书自权决定吧,待本王解决好南方诸事自然会率领大军回师金陵的。”
得了令,又见吴王没有什么话要再说了,五位副指挥一拱手便是悄然退了下去。
一切事情都给筹备好了,就在朱元璋找了毯子要眯眼休息一下时,就听闻兵士来报毅行求见。
毅行与着福伯一起劫持方国珍致使庆元大乱,对于他们两人的功绩朱元璋还是比较点头夸赞的。既然人已经到了外面,元璋眯了眯有些涩涩的眼睛,一招手便是叫毅行进来。
退换了南城时的铠甲,又把脸上的姜黄等化妆之物洗掉,又是一身白衣白袍气度不凡的毅行快步跨入门中,一见堂上朱元璋慵懒的样子不禁焦急禀报道:“……得到密报,江南世家与李伯升密谋想要谋害吴王!”
一听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是想要谋害自己,朱元璋因为好奇困意一下子就不见了,又见毅行这副模样略微一琢磨开口问道:“谋害我?那不知本王的大功臣是如何看待此事?”
“禀吴王,此事也是刘家报与我知晓的,因为刘家毕竟也是江南世家,从内部知道一些小道传言再有心探查下才是得知这个巨大消息。而某认为,既然这些江南世家做出如此大胆之事,不如吴王将计就计,可借此谋反之事一举铲除这些江南世家。”
朱元璋一挑眉毛兴致勃勃的问道:“一举平定江南世家?你倒是把你心中的计策细细道来……”
……
庆元城外,三十万大军驻扎的营帐围着城池连成一片。处于东城外的李伯升大营内,夜幕之中营内四处竖立的灯火连成一片,将半边天空染的通红。
最大的一处营帐作为李伯升的帅帐,大大的帐内此时摆放着两桌酒食,除了李伯升本人之外还余一位身材相貌什么都普普通通的兵士在一旁候立着,此时李丞相背着手在这营中来回走动着显得心中有些不安。
“二十四,你说吴王会来么?还有这营外所有的兵士都是准备好了么,你能确保一击必杀了他……”
站在一旁的手拿酒壶当做陪侍的兵士也就是二十四,他眼见李伯升焦急神色与口中的乱语,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声响一般,耳骨突的动了一动低声道:“帐外有脚步声,将军还请准备了。”
听说有人来了,李伯升也就赶忙闭住了口。冷静下来这时才是发现他还站在主位,就他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够与朱元璋尊贵的地位相比的,而且他这一次也是以着张姓将领投诚一事邀请吴王前来,这规矩神态一定要做足了才不要让他给发现什么端疑才好。
李伯升整理了下衣冠,待一切准备妥当脸上自然而然的是挂起了春风般的笑容,赶忙走到门口就是看见了穿着盔甲满身肃杀之气的朱元璋快步走了进来。
自己因为迎奉而特意换了衣袍,可是吴王倒好直接是穿了一身盔甲前来,他是有什么意图所要表达吗?就在李伯升因脑中思绪而一时没有言语,在这帐内尴尬之时,只听朱元璋爽朗一笑邀着李伯升的臂膀就是走入了营中,看他那番熟悉的作态好似自己是主人,而一时无言的李丞相反而就是成了客人一般。
“来来来,李丞相我们还请坐,喔呼,这居然还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今日肯定是要不醉不归的。”
李伯升被吴王一路牵至了客位坐下,在见着朱元璋围着那案几上的酒食大呼小叫时才回过神来一般苦笑道:“吴王还请不要折煞我了,一个败军降臣何来丞相之说?当年两军作战之时犯得过错还请主上不要见怪,来,正事不谈,咱先吃杯酒再说。”
一见着李伯升站起身敬酒,朱元璋也没有不喝的道理:“哈哈哈……,各为其主怎会怪你,来干了这杯酒。”
待一杯酒喝尽之后,趁着这个空挡朱元璋才是有时间看了看这四周的形式。这帐内宽大却是没有摆放多少桌椅,除了自己这处也就是李伯升那里还有一桌而已,就这么几件陈设倒是显得有些空旷。
这帐内除了李伯升身后还站立着的一个添酒的陪侍之外,就只剩下朱元璋自己身后站立的易容成蜡黄脸色亲卫的毅行而已,这偌大的军帐之内只有这四个各怀心思的人倒是显现出几分诡异的气氛。
借着添酒的机会,毅行俯下身来低声对朱元璋报道:“那普通相貌的兵士很不简单,小心了!”
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一见这帐中的气氛又是冷却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朱元璋起身大笑道:“说起喝酒,本王在金陵时要不是我那爱妃拼死相助,只怕当时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我就是要被刺客于睡梦之中杀死了。今日伯升邀本王前来不赶紧谈些正事,是要把我灌醉之后好下手么?”
虽然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在这种时候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李伯升立即起身诚惶诚恐般的道:“怎会有如此诛心的想法。既然吴王问起,末将也是把话说了,我等五万兵士投降后不知王爷有如何用处,是解甲归田还是继续向那北方征战,还请拿出句话来不然军中兄弟都是不太放心的。”
朱元璋手握酒杯旋转一圈,痴迷看着上边刻画的惟妙惟肖的图案,突的噗呲一声笑道:“不单是普通兵士,就是伯升心中也是不安吧。这个你们就放心好了,到时自然是有你们的用处。话语至此已尽,那我们就聊一些别的,伯升在这江南做丞相这么些年,不知你对这些江南世家是如何看法的?有心里话说来便是,本王是不会怪罪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