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池最出的祖师传闻是一农夫,上山砍柴遇到了一潭泉水,饮过之后只觉得酣畅无比,浑身轻松。
本以为找到了一处灵秀之地,便在此住了下来,日日砍柴劈树,最终悟得了一浑然天成的剑法。
然后收徒,又由徒弟开宗立派至今已有五百年,算起来和端朝的建国处在同一时期,比剑阁建立还要早了两百年。
这是外界传说的洗剑池由来,以及镇派洗剑经的源头。
没错,洗剑经,门内一直认为祖师当初不仅是大智若愚,也是悟得了天意,故以‘经’称,不以‘剑法’命名。
还有就是洗剑经分上下两册,上册为铸剑,下册才是武道。
不过当初一个农夫是如何学会铸剑的,没人仔细追究,洗剑池也向来闭口不提。
一路上松果儿四处打量,心觉得这里果然和剑阁不同,东海之地景观大开大合,再加上剑阁祖师行伍出身,审美自然不会是风花雪月。
而洗剑池这里却是细致入微,一步一景,没有多少人为的痕迹,而且有一种天地间鬼斧神工的感觉。
但论出尘灵秀,松果儿觉得还是比不上青城山。
没用多长时间,松果就来到了他们一行人的驻地,此时其他十四位师兄师姐应该已经回来了,毕竟他没有朋友,也懒得去交朋友。
推开柴门,松果儿眼中柔和起来,一看到柴门,他就能想到自己和师父师妹住了七八年的那个小院。
迈出两步,松果儿突然停下来,皱起了眉头,不远处的吵闹声传入耳中。
走进后看到一圈洗剑池的弟子正围在外面,里面剑阁的师兄师姐们聚在一起,趁着张三师伯不在,双方破口大骂。
舒了口气,松果儿没多在意,两派本就为争剑道魁首一直不对付,前辈们还知道脸皮,后辈们就不一定了。
不用想,肯定是过来找事的,这种桥段他在青城山脚下,李老头烧酒的馆子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进了江湖才知道,无关正邪,无关门派,这种俗不可耐的行为,简直是代代年轻后辈跨地域传承的真理。
犹可记师父死后,小院外面的桂花树林是被谁砍断的?还不是青城山上的那些小杂种。
“让一让,让一让,借过。”
松果儿拍着洗剑池弟子的肩膀,言语间带着三分冷意,没事人一样的挤了进去。
直到和剑阁的人站到一起,外面的一圈人一愣,才发现这小子就这么进去了?
骂声瞬间沸腾,口水纷飞,无外乎老子天下第一,你们洗剑池算个屁。
再就是老子这有武评第一的大宗师,你们剑阁掌门不过才排第六位,连那个不知道生死的观星道人都比不过。
耳边嘈杂一片,松果儿皱着眉头继续朝里挤去,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练剑。
松果儿在剑阁的行为就自我约束严苛到了极点,再加上他的性格,倒是有个木头人的外号。
“喂!你还想着睡觉?人家都踩咱们脸上来了!”大师姐拉着松果儿的胳膊,大声的喊道。
“师姐你管他做什么,一个木头呆子,这是费口水的活,他来的了么?”白天被张三教训的青年说道,话虽刻薄,但却是实话。
“你这能睡着?”大师姐瞪着眼珠子,质问着松果儿。
松果儿一愣,挣脱了师姐的手,回屋取了自己的长剑出来。
场面瞬间一静,骂虽骂了,但两边没有谁真敢拔剑动手,这里不是山下江湖,输赢都免不了一顿惩罚。
松果儿斜抱着长剑,就靠在门框上看着洗剑池众人,眸子淡漠。
骂声再次沸腾,拿了剑吓唬谁呢,要拔剑早拔剑了。
洗剑池众人还是不知道剑阁里这个异类的脾气,只见松果儿长剑出鞘,二话不说快步前行,实力不强,但气势却深得剑阁精髓,霸道如东海大潮。
李清河对他的评价依然中肯:年轻却太过狠厉,眸子里见不得半点人情。
当!
一声脆响,松果儿快步后退,长剑险些脱手,被身后的剑阁弟子扶住。
场面再次寂静下来,张三和中年人站在中间,神色严肃。
“都滚回去睡觉!”
“观剑结束面壁一月!”
一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两个长辈互相告罪也就此告辞。
剑阁弟子纷纷回到屋内,张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李清河介绍了个什么样的弟子,他心里没数?这是故意刁难我剑阁么?
……
……
大的碰撞没再发生,但双方弟子路上也是冷眼相待,这种状态独属于剑阁和洗剑池之间,别无分号。
很快三天就过去,受邀众人齐聚在后山,洗剑池的掌门亲自出山,正在前面讲话,松果儿一个人躲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后山的那方泉眼真有灵气,整个后山就连空气也叫人心旷神怡。
本应站在最前面的大师姐偷偷跑了过来,拍了拍松果儿肩膀,眼中颇为欣赏这位小师弟。
就凭前几日他敢当场拔剑,这就长脸!
数了根大拇指,瀚海城本地人的大师姐英气十足:“厉害啊松鼠!平日里瞧不出来呀。”
“是松果儿。”
“没啥区别!以后回剑阁报我名,师姐罩你。”
松果儿抱剑低头,思考着剑招剑式,没有说话。
“可惜这次听说酌雪剑神没回来,没有见到,不过我听说你认识李清河前辈,能不能介绍一下?”大师姐悄咪咪的说道。
松果儿还没来得及拒绝,前面洗剑池掌门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讲话,一道震天的声音响起,随之是一股锋锐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方背靠山壁的地方有一潭池水,正是洗剑池的那个‘池’。
倏忽之间水面沸腾但却不见温度,升腾的水柱逆空而上,又落入池中。
七把剑柄逐渐浮出水面,未见剑身,锋锐的气息愈发强烈,以至于实力不济的弟子只觉得有人在割自己的脸。
“我洗剑池铸了整整一个甲子的七把剑,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此为我派新一代的镇宗之器。”
“摄魄,千刑,灵山,赤水……”
七把新剑随着掌门一一道出剑名,一柄接一柄的出水,游走于空地之上,无人驱使,却仿若有灵,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站在一旁的张三叹了口气,洗剑池这是再为以后做打算,论弟子实力,洗剑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顾居尘不可能一直活着,倘若有一天顾居尘登了天门,洗剑池就会靠着这七把剑与剑阁抗衡。
本来一甲子之前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没想到中间会出了个酌雪剑神。
张三皱起了眉头,剑是人用的,靠剑,那还是剑士么?
场面一时神异无比,众人惊叹万分,却无人知晓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背手而立,单手朝着七柄凌空长剑伸了伸手。
七柄长剑自成一体,只是不被察觉的颤了颤,没有丝毫影响。
“不行的,再厉害也是死物,掌门又何必执着,我顾居尘在,百年内还撑不到洗剑池再出一位大宗师?”
……
……
“师伯慢走!”
山道下,剑阁弟子十五人拱手相送,张三带着十五位洗剑池弟子离开了这里。
鬼知道长辈们是怎么想的,居然能做出这种决定,各出十五人留在对方山门三年,真是见鬼了。
众弟子表情各异,无奈的回了山上,认命了自己要在这里生活三年。
夜晚,松果儿又是独自一人行走在山路上,这其实对他最不公平,因为李清河的缘故,他拜的师父是剑阁掌门的徒弟。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师兄师姐都已经入门有些年头了,他可是什么都还没学,就给留在洗剑池了。
叹了口气,松果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入门的修行知识都在脑子里,可谁来解惑?他可不相信那些师兄师姐。
听着逐渐亮起来的虫鸣,松果儿愣了愣神,过了一会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一位背着双手,剑眉星目的男子坐到了他的身旁。
“我洗剑池的景色怎么样?”男子笑着问道。
“很好。”
男子点了点头:“听说你亲眼目睹了李清河一掌断潮?”
松果儿抬头一愣。
“你觉得李清河以后,和我洗剑池的顾居尘谁厉害?”男子眼中笑意流转。
松果儿认真的想了想,犹豫的开口道:“应当是李前辈厉害一些吧,以后剑神前辈都老了。”
男子一愣,忽然拍掌大笑,摇着头又拍了拍松果儿的肩膀。
“小伙子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