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馥书嫁给了翁岩,微月便不能像往常一样,三两天头往娘的屋里跑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翁岩自成亲之后,天天腻在妻子身边,赶也赶不走,微月如何能去碍眼。
五月的天气虽不见暑气,却也有些闷热了。
距离产期越来越近,微月的心也越来越紧张,昨日才收到方十一的来信,周仁俊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一旦事情揭开,其他兄弟若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生育,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周仁俊仿佛隐隐知道方十一在调查他似的,与方家的来往也比以前更少了。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就把事情解决的,微月拿着信看完,忍不住叹了一声。
看来方十一是不可能在自己生产之前赶来京城的了。
心中正有些失望的时候,竹帘一动,荔珠走了进来,“小姐,翁大当家和翁夫人来了。”
听到翁夫人的时候,微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再一想,才知道是在说她的母亲,是了,如今称呼白馥书是要称一声翁夫人了。
金桂替微月穿上鞋子,扶着她下了炕,“小姐,仔细了。”
微月一手扶着腰下了炕,走动缓慢地往花厅去了。
见到仿佛又年轻了好几岁的白馥书,微月眼底蕴满了笑容,“娘,翁叔。”
翁岩坐在上首,不悦地看着微月,嘟嚷道,“咋不喊我一声父亲呢。”
白馥书一个媚眼嗔了过去。
翁岩轻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想要个闺女嘛。”
微月就忍不住往白馥书的小腹望去,该不是翁岩还想娘再生一个吧,都这样的岁数了,生育怕是有危险了。
白馥书眼眸晶亮地看向微月,有询问的意思。
娘是希望自己把翁岩当成父亲看待吗?
微月想着,嘴上已经甜甜地道,“有翁叔当爹,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白馥书看着微月笑了起来,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翁岩唰一声站起来,“你叫我啥?”
“叫你一声爹啊。”微月笑道。
翁岩乐呵乐呵地笑着,往怀里摸了摸,“这……没带手礼……”
“女儿是不会跟你计较这个的,你不是说有话跟微月说么?”白馥书拉着他坐了下来,低声问道。
翁岩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他看向微月,沉声问道,“你与谷杭是认识的?”
没想到会问起谷杭,微月便点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翁岩眼底滑过一丝诧异,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了?”微月问道。
“我们成亲当日,贝勒爷和三阿哥都到场了。”白馥书回道,略显担忧看着翁岩,“你爹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难道爹跟三阿哥是……”三阿哥向来视谷杭为眼中钉,怎么会和谷杭同时出现在宴席上?
微月有些发窘,这声爹叫得实在还有些拗口,不太习惯。
翁岩摇头,低声道,“三阿哥从年前就一直跟漕帮示好,是想让我们支持他为储君,前些天还特意邀了你三叔去密谈了,似乎是想借漕帮之力除去贝勒爷,你三叔没有答应,找我商量来了。”
“这个三阿哥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谷杭会妨碍他前途不成,一直要置他死地。”微月虽没见过这个三阿哥,对他却非常厌恶,上次谷杭在街上受了伏击,这是他所为吧,这样的心胸,将来真当了皇帝,也坐不稳位子。
翁岩已经展开了眉头,“既然谷杭对我女儿有恩,就没对恩人见死不救的道理,你放心,我们漕帮是不会站三阿哥那边的了。”
白馥书忍不住道,“最好哪边都不要站,这阿哥们的争夺,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翁岩笑道,“我听娘子的。”
微月掩嘴轻笑,看向白馥书的目光多了几分促狭的暧昧。
白馥书瞪了翁岩一眼,拉着微月回了屋里说几句体己话。
“……这肚子也真大,是个胖小子吧。”两母女上了炕,便低声说起话来。
“榆庭想要个闺女。”微月笑道。
“谁不想要儿子,只是想让你宽心吧。”白馥书道。
微月便笑道,“娘,那您……还给我生个弟弟么?”
白馥书脸一红,“贫嘴!”
“难道翁叔……我是说爹他就没这个念头?”微月问。
“他倒是没多在意,怕我这年纪生育会有危险,没想过要孩子的。”白馥书掩不住的甜蜜笑意。
微月松了一口气,这个翁岩看着虽然是个莽夫,却是粗中有细,难得的好丈夫呢。
“……这些天别因为懒就不出去走动了,外头不去就罢了,在园子里可要走走,我给你带了一支上等的百年人参,让人切片了候着,生孩子的时候大有用处啊。”
“知道了,娘,您这话都交代了好多次了。”微月嗔道。
“十一少不在你身边,就怕你心里不舒坦。”白馥书道。
“我不会的,万大事我只先考虑孩子。”微月摸着肚子,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
“如此我就放心了。”白馥书笑着道。
这边刚说完话,在外院的翁岩就使人进来催白馥书,他们还要到漕帮在京城分点去,翁岩要正式将白馥书引见给他的下属。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儿,就使人到南坪胡同来说一声。”临走前,白馥书还叮嘱着微月。
微月笑着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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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预产期,微月这段时间特别小心,而又有些许的紧张。
明明不是容易依赖别人的性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希望有方十一在身边。
“小姐,不好了,外面到处在戒严了。”微月正在写着童话故事的时候,银桂就急喘着跑了进来。
金桂听着就斥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吓着小姐怎么办?”
微月放下笔,“什么戒严了?”
“前阵子有乱党闯进狩猎场,查明还有其他同党躲在百姓家中,如今那三阿哥带着士兵挨家挨户地查起来了。”银桂脸色稍微缓了下来,仍显得有些苍白。
“连我们这边也要查?”微月站了起来,秀眉轻拧,好像这边多是贵族豪门的住所,那些官兵多少会顾忌些吧。
“已经把我们这条大街包围起来了。”银桂道。
“连三阿哥也来了?”微月问道,究竟什么样的乱动需要这般劳师动众的,挨家挨户搜查说好听点是仔细,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些朝廷官员,怕也只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区总管说,是三阿哥亲自带人搜查的。”银桂回道。
微月听了,低头略微沉吟一会儿,便吩咐道,“金桂,银桂,你们去跟家里的丫环婆子交代一声,都回屋里候着,谁也不许到外院去,就是花园也别去了,若是有士兵进来搜查,都别慌张,由着他们去查。”
金桂和银桂应喏离开。
荔珠扶着微月上了炕,“小姐,怎么突然就有乱党戒严了,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广州曾经也因为天主教而戒严了,可这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么能说戒严就戒严?乱党真有那么容易就闯进来?
“是不是有乱党还难说……”微月端了盖盅却没有喝茶,只是低头思索起来。
闯进狩猎场的女子……三阿哥被罚……接着是戒严……
这都是有关联的吧。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荔珠脸色一变,“小姐,难道是查到内院来了?”
“出去看看。”微月下了炕,心底有些不安。
荔珠急忙扶住她,“小姐,不如奴婢先出去看看。”
微月尚未开口,外头就隐隐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一间一间地慢慢搜,一个角落都不能错过!”
微月挑了挑眉,扶着荔珠的手走出内屋。
院门外面,已经有一排的士兵包围,区总管站在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身后,不卑不亢说着,“三阿哥,这内院都是女眷,不如让小人先将丫环们叫出来,再请各位官爷进去搜查,可好?”
微月站在通往院门的甬道上,看到那个穿着四爪龙缂丝蟒袍的男子,身形笔挺,隐隐透出贵气,只能看到他线条深刻的侧脸。
这个人就是三阿哥?
似乎是察觉到微月的视线,三阿哥突然转过头来,阴郁锐利的眼睛直盯着微月。
荔珠吓得低下头,紧紧握住微月的手。
区总管急步走了过来,“小姐,是三阿哥来搜查乱党。”
微月勾唇一笑,盈盈地对着三阿哥福了福身,“民妇见过三阿哥。”
三阿哥轻轻哼了一声,抬步来到微月面前,手抬了抬,“搜!”
微月低眉顺耳地,“三阿哥,这内院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丫环,不如让她们先出来,免得一会儿不懂事得罪您。”
三阿哥低头看着微月,目光移到她腹部上,声音透着冷意,“查!一定要把乱党抓出来。”
微月脸色微变,抬头看着三阿哥,这是有意针对了?怎么就认定乱党藏在这里,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皇子了?
三阿哥嘴角吟着冷笑,“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该不是谷杭那小子的吧?”
微月底下眼睑,声音委屈地道,“这……这话怎么说的,民妇怎么会……怎么会和贝勒爷……”
三阿哥突然就伸手箝住微月的下巴,“窝藏乱党,该是什么罪行,你可知晓?”
微月眼圈红了起来,“民妇不知三阿哥的意思。”
“你在广州就认识谷杭了?是他的外室?”虽然这女子长得艳丽娇媚,肌肤吹弹可破,他向来是怜香惜玉之人,只可惜,现在的他可半点心思都没有,只想将那谷杭置之死地。
他查了那么久,才察觉到谷杭对这个女子不寻常,那混蛋竟然敢陷害他,如今他一定要以牙还牙!
最可恨的是,他本想将翁岩拉拢为自己人,偏偏那谷杭也来插一脚,如果他不是皇阿玛的私生子,如果他不是有意想争储君之位,又怎么会在背后搞这些手段?
微月用力地挥开三阿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荔珠急忙扶住她。
她看着三阿哥,声音透着憋屈,“三阿哥,您这是生生扣了个不贞不洁的罪名在民妇身上,民妇已经嫁作方家妇,又怎会与贝勒爷……有关系,讲话可是要凭良心的。”
“方家妇?你不是早就被方家休了吗?”三阿哥冷冷地问。
院子里外头已经传来不少丫环被吓哭了的声音,在玉棠院搜查的官兵也翻箱倒柜,根本不像是抓乱党,反而更似来捣乱。
区总管赶紧上前,“三阿哥,这都是误会,十一少没有休了我们小姐。”
“既然如此,为何不回方家,为何不回广州反而在京城逗留?”三阿哥问道。
“难道就因此三阿哥就认定民妇不守妇道?”微月反问。
三阿哥阴恻恻地笑着,低声道,“你是否守妇道不重要,重要的是……”
“永璋!”三阿哥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声音喝住了。
“贝勒爷。”区总管松了一口气,给紧绷着脸大步走来的谷杭行了一礼。
三阿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谷杭走过来,第一次见到谷杭露出这样紧张的神色,还真是好玩得紧,“怎么,贝勒爷也来抓乱党?”
谷杭深深看了微月一眼,见她没有大碍,脸色才缓了一些,“这里何来有乱党,永璋,你这是在扰民。”
三阿哥低低声笑着,“你是在袒护这个女子?怎么,难道她真是你的女人,肚子里的种也是你下的?”
“三阿哥,你无凭无据就说我这里藏了乱党不说,还随意安我一个不贞不洁的罪名,难道你们皇族阿哥就能这样欺负人是吗?”微月厉声叫道。
谷杭脸色铁青,全身轻轻颤着,是震怒得恨不得立刻上前甩永璋几巴掌,可是毕竟是大清的阿哥,脸面还是要给的,他克制着怒火,“永璋,我与方少奶奶不过是淡水之交,你想对付我直管找我来,别拉无辜的人下水。”
三阿哥眼色阴郁地瞪着谷杭,“就你能陷害我,我却不能找你算账了?”
“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作对,更别说陷害,信与不信由你,你先让你的侍卫都撤出去。”谷杭道,他身后的侍卫站在四周保护着他。
“想救她?”三阿哥冷笑一声,突然就推了微月一把,“那就还给你!”
微月踉跄了一下,肚子一阵的抽痛。
“微月!”谷杭吓得脸色一白,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好在区总管和荔珠时刻警惕着三阿哥的动作,及时将微月扶住了。
“好痛!”微月双手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微月,微月……”谷杭冲上前去将微月抱在怀里,“你如何了?”
微月满头冷汗,脸色变得苍白,“我……我怕是要生了。”身下一阵湿糯,肚子有种下坠的抽痛。
“快,把两个稳婆找来!”区总管吩咐荔珠。
三阿哥的两个侍卫挡在荔珠前面,“还不知道是否有乱党躲在里头呢,谁也不能离开?”
谷杭眼睛怒得发红瞪着三阿哥,“永璋,别逼我对你动手。”
三阿哥环手抱胸,“我还就看你怎么对我动手了。”
谷杭抱着微月,低头看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再顾不上其他,一脚将三阿哥踢了出去,“区总管,使人去把翁大当家请来,荔珠,去把稳婆找来,谁再敢拦你,给我杀!”
束河等几个侍卫就大声喝了一声是。
三阿哥被谷杭踢了一脚,心火正起,谁知道他竟然会提起翁岩,这又关翁岩什么事儿?
谷杭不理三阿哥如何作想,已经将微月抱着进了内屋。
“微月,你怎样?”谷杭一双好看的眼睛如今充满心疼悔恨担忧,紧紧地握住微月的手。
微月深喘着气,“我没事……”
荔珠已经领着两个稳婆快步走来,金桂和银桂也来了。
稳婆检查了微月的肚子,叫道,“是要生了,赶紧准备热水,绫巾……”
快速地安排要准备的东西,其中一个稳婆就将谷杭请了出去。
“啊,好痛!”微月咬紧牙关,心底忍不住的慌张,榆庭……榆庭……
听着微月喊痛的声音,站在外间的谷杭握紧了拳头,突然就转身往院外走去。
三阿哥已经回过神来,正咋呼着要教训谷杭,竟然敢踢他。
突然脸颊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三阿哥扑倒在地上。
谷杭抓着他的衣襟,红着眼瞪他,“如果她有什么事儿,我一定摘下你的人头!”
三阿哥从没见过谷杭这么森寒可怕的样子,说话也不灵朗了,“你……你竟然敢……别以为……你是皇阿玛的私生子,我……我就……”
谷杭冷笑,“谁与你说我是皇上的私生子?你杀我妻儿,害我失明,难道就是怕我有朝一日会与你抢储君之位?”
“你妻儿不是我杀的!”三阿哥叫道,用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谷杭沉默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缓缓松开手,“我阿玛是爱新觉罗弘时,三阿哥,看在万岁爷的份上,今日我饶了你,下回再见了你……”
弘时?那不是被革除宗籍的伯父吗?
三阿哥怔愣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见谷杭眼底显出的杀意,他突然感到一阵害怕,急急地大叫,“撤,撤了!”
待三阿哥他们离开区宅没多久,翁岩和白馥书就匆忙赶了过来。
“我女儿咋样了?”翁岩扯着喉咙问着,在来路上,区总管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给他听,若不是担心着微月,他只怕早已经追上三阿哥去算账了。
内屋不断传来微月痛呼的声音。
渐渐地,声音哑了。
白馥书的心提在喉咙口,这可是早产啊……
微月嘴里咬着绫巾,手紧抓着枕头。
上天,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保佑她一定要过这一关。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微月才终于诞下一名男婴。
“小姐晕过去了。”在众人松一口气的时候,荔珠突然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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