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十一去找新柱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李寺尧和李永标耳中。
“我早就说过了,那个方十一跟洪任辉联手要对付我的,你偏还不相信,说什么是洪任辉利用了方家,你看,他现在还找新柱去了!”偌大的书房内,只有两位身着官服的男子,其中一位正气呼呼来回度步的,就是李永标。
坐在书案后面太师椅上的不惑之年男子身穿绣鹤官服,这人便是李寺尧,他面无表情看着李永标,沉声道,“你以为他为何去找新柱?”
“难道不是为了对付我们?方十一是投靠新柱那边去了!”李永标转了个身,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圆滚滚的肚子几乎就要撑破官服了。
李寺尧冷哼一声,嫌恶地看着李永标,“你当方十一是什么人?和你一样是蠢蛋吗?新柱又是什么人?人家新柱远驻在福州,能在广州起个什么作用?方十一会投靠一个对方家没好处的人?要不是你封了同和行的仓库,他会去找新柱?”
李永标涨红了脸,瞪着李寺尧,这些年他在广州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习惯了,哪里能经得起被这样斥骂,心中隐含怒意,却又不敢发作,别说自己这个官职是李寺尧扶持上来的,就是在辈分上,他还得喊李寺尧一声堂叔父,即使他们年纪相差不多。
“那……那方十一是要去干吗?”李永标咽下不悦,没好气地问。
李寺尧略一沉吟,道,“你立刻放行同和行的货船,不许再明目张胆对付方十一。”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方十一!”之前求亲被拒,如今方十一还和洪任辉联手,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吞不下。
李寺尧失望看着李永标,本来是想扶持他上来,怎么也能为自己对付政敌,却没想这个堂侄会贪得无厌,会被人告到皇上面前去,“你实话与我说吧,这些年究竟贪墨了多少?”
“堂叔,我是清清白白的……”李永标急忙为自己澄清。
“你在我面前还敢说这句话?”李寺尧怒声喝道,目光凌厉森寒,似乎能将人看穿似的。
李永标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多拿了一些夷货,可这又怎么了?在粤海关不就是图这些吗?”
“哼,我看洪任辉状告你的那些罪行条条都属实!”李寺尧哼道。
“堂叔,您别听他放屁!”李永标大急,“根本是洪任辉自己勾结了汪圣仪和刘亚匾来冤枉我。”
李寺尧道,“是不是冤枉你,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皇上说了算!你把外商的货物全扣着不售价,内地何一不有,连浙江外商都对你恨之入骨,你还敢说你冤枉?”
“这……皇上他相信了?”李永标脸上出现慌张。
李寺尧冷冷瞥了他一眼,看来这次要帮他这一关有些困难,皇上的话还历历在耳,那分明是在警告他不可徇私……
他还想连任两广总督一职,不能让李永标连累了自己。
必要时候,也只能牺牲这颗摆在粤海关的棋子。
可这样一来,他多年苦心经营的粤海关阵地势必要有一半落到新柱手里。
皇上……是在削自己的势力了。
“堂叔?”李永标小心翼翼地叫着,眼底的害怕越来越盛。
“先看看方十一去找新柱是做什么吧,”李寺尧顿了一下,又问,“那黎光华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欠外商那么多银子?这是在你眼皮底下的事情,竟一点也没制止?”
“我已经让他尽快把银子还上了。”李永标急忙道。
“哼,我看你也从他那里拿了不少好处!”李寺尧瞪了他一眼,
李永标却有些委屈,他得来的好处,不是有一半都去了这位堂叔家里么?
“去把同和行的船放了,别再让新柱抓到你的把柄。”李寺尧带着警告道。
李永标连忙答是,表情却是不以为然,就算方十一是十三行的行首又如何?不过是个商贾。
看到堂侄的表情,李寺尧暗自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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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方十一终于回来了。
微月迎了上去,递绫巾给他拭脸,“怎么样了?见到新柱将军了吗?”
“见到了。”方十一脸上有些倦意,但精神仍然很好。
“是怎么说的?”微月急声问道。
“……只是提出异议,李永标既然有官司在身,又怎能继续执行官权对同和行加以限制,再说了,同和行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也不曾少了朝廷一分税,怎么能如此公私不分。”方十一喝了茶,慢慢地说起与新柱将军的谈话。
“你这话说不定还中了新柱将军的心思。”微月笑道,却考虑着要不要将章嘉信中的讯息跟他说。
若是说了,要怎么解释着讯息从何而来?总不能把章嘉和他朋友一起扯进来吧?再说了,那位章嘉的朋友如果是谷杭的话,那就更不能说了。
“从将军的住所出来,我去了一趟同和行,李永标已经将仓库都开封了,却依然不肯给船期。”方十一叹道。
“看来你去找新柱将军的事情,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下更是将我们当成了洪任辉一系的了。”微月有些不悦地道,明知被利用了还要顺着人家的意思,这是在让人憋屈!
方十一拍了拍她的手背,“相信明日新柱将军会还同和行一个公道的。”
微月点了点头,关于李永标罪行会属实的事情,也忍住不说,方十一这么淡定的态度,应该也是看出这台面底下的局势走向,“吃饭了吗?我让人去给你准备宵夜?”
“不必了,我刚和四哥在外面吃过了。”方十一道。
“那早些休息吧,你这两天也累了。”微月道。
方十一梳洗过后,便和微月上床就寝,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永标被就地停职,一切职务都要停下,直到案子完结,确认无罪为止,否则对状告人不公平。
李永标自然是不肯答应,却无奈新柱手中有皇上令牌,所有决定都等同圣上,就是李寺尧也不能说一声不。
公告贴出城门的时候,整个十三行街都沸腾起来,甚至有人还放鞭炮庆贺,可见平时李永标对待广州商贾的苛刻和压榨。
而关于洪任辉状告李永标和黎光华的案件,也正式在衙役审理,洪任辉状纸中所提的证人也在近日来到广州。
同和行在新柱将军的干预下已经重新回到营运轨道,仓库揭封,船期也放行了,表面上看,似乎方家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
微月开始采取一种观望的态度,她就想看看,李永标最后会如何?
然而,她似乎小看了洪任辉这个人的狡猾。
洪家要和方家联姻,洪任辉的女儿会嫁给方十一为平妻的消息突然在广州府如雪花一般铺洒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谣言,因为洪任辉父女就住在方家,而方家的夫人方邱氏也对洪松吟十分喜爱,还偕同她一起到六榕寺祈福祈愿。
因为潘微月失去了潘家的庇荫,所以配不上方十一,可是方家有情有义,仍然将潘微月视作主母,但却要迎娶英国商人洪任辉的女儿,因此前些天才会被李永标针对。
而潘微月因为知道方十一会迎娶洪松吟,所以十分不喜她,甚至还常借口不见,耍尽手段刁难客人。
初听到这个谣言,微月一笑了之,而后仔细一想,顿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李永标已经被停止了职权,照着案情现在的发展对洪任辉有利的比较多,朝廷里是有人接着洪任辉这个势准备将李永标扯下粤海关这个舞台,洪任辉根本是能轻易赢了这场官司的。
那么在这个时候还要继续将方家和洪家扯在一起,是什么目的?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个谣言是从方家哪个碎嘴的丫环或者小厮嘴里出来的,分明就是姓洪的在背后搞鬼。
正想着,荔珠进来传话,洪姑娘又来了。
微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个洪松吟几乎天天到月满楼来找她,一会儿自怜自己身世,一会儿担心自己的父亲,一会儿又要她带着出去玩,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请她进来吧。”按住不耐,微月让荔珠将洪松吟请到了茶厅。
洪松吟款步而来,动人杏眼在看到微月的刹那,立刻掉下了泪水,一副愧疚可怜的模样,“微月姐姐,我对不住你……”
微月轻蹙眉心,莫名看着洪松吟,“洪姑娘这是怎么了?”
“微月姐姐,我也听到外面那些人怎么胡说八道了,那真是冤屈了你,一定是那起不坏好心的人在乱讲,十一哥哥都已经拒绝了我父亲的提亲,又怎么会……还那样说你,你不要生气,这都是我的错。”说着,洪松吟低低呜咽起来,眼泪越掉越凶。
微月有些头疼起来,这个洪松吟……实在是让她很想暴走!她平生最烦便是哭哭啼啼的女子了。
“我并没有怪你,既然只是谣言,自是成不了真,气来何用?”方十一自己对这个谣言也没什么反应,她为什么要生气?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能去缝了他们的嘴吗?
洪松吟抽泣道,“微月姐姐虽然不怪我,我却心中难安,就怕会造成你和十一哥哥的误会。”
“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没误会。”微月有些不耐烦地道。
洪松吟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低下头。
方十一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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