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筒子楼始建于八十年代末期,每层前排是走廊,一溜单间,十分适合出租给外地的民工,找不到工作的盲流,求职的大学生,农村出来偷生二胎的小夫妻等。
包租婆在楼侧新起了一栋两层小楼,每天在院子里摆一桌麻将,靠收租混日子,十分滋润。不远处街口有个铁皮屋,是间杂货铺,主营烟酒副食,日常用品。王刚过去,买了两瓶劣质高度白酒,是附近县市酒厂出产的,又要了五块钱的五香花生米,拎着方便袋问杂货铺老板娘,“大嫂,这附近什么地方凉快?”
老板娘是这条街的土著,对附近十分熟悉,笑道:“大兄弟,出了前面街口左拐,步行五百米就是本市白浪河公园,那儿可凉快了,就是人多,闹得慌。”
“谢啦。”王刚溜达着去了河边公园。刚才被张敏勾起往事,他思绪又飘回那段战事纷扰的岁月。
战友们一个个倒下之后,王刚借河水的掩护,捡了一条命,顺流而下十几里之后才游到岸边。回到部队,没有得到任何慰问和嘉奖,反而受到了连部领导的严肃批评。
原因是没有圆满完成任务,大量的给养没有按时送到哨所,还丢了部队的运输车,一个班死的只剩一个人,丢了英雄连队的脸。连长大发雷霆,指着王刚的鼻子痛斥,让他在住院养伤期间,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王刚突然从病床上蹦起,揪住连长指在鼻头的手指,猛地一掰!
连长惨叫一声,王刚抬起打上石膏的伤腿,一脚把他踹出了病房。结果,王刚腿上枪伤还没愈合,就从医院转进了禁闭室。
当天夜里,禁闭室的王刚不翼而飞,一起失踪的还有连队的一挺突击步枪,数百发子弹,*,火箭筒,军刺,以及一辆越野吉普车……
根据部队内部卫星定位显示,丢失的吉普车停在一片丛林的边缘。等追去的战士赶到,王刚早就弃车进入了丛林。
王刚跋涉了两天两夜,终于在这片丛林边缘,找到了那帮袭击他们的敌对武装分子的营地……
营地建在国界线的那边,踏出这个界限,王刚就违反私自出境的禁令,将会受到严厉的处分,不是写一份检查那么简单,弄不好会被扒了军装,开除队伍,成为一个令人不齿的痞子逃兵。
这时候,他哪里还管这些?他一眼看到这帮人之后,眼睛都绿了!
他在丛林中隐忍着,捱到午夜,这才悄悄摸上来。
营寨用木桩连成围墙,碉楼上有观察哨,寨门口有两个哨兵。正对着寨门用沙袋堆成的掩体上,驾着两挺加特林六管重机枪,大半夜的,营寨里还灯火通明,吆五喝六的,传出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在聚众联欢……
王刚避开探照灯的扫射,从暗影中悄无声息地接近寨门,嘴里叼着寒光闪闪的军刺,摸上去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两个哨兵。
王刚收起军刺,将一具尸体拖到一边,换下死人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进了营寨。
营寨不是很大,王刚悄悄在四处布下几枚*改装的*,然后端着突击自动步枪,一脚踹开了主营帐的大木门……
这营帐里聚集了二三十个武装份子,正在痛饮狂欢,木门哗啦碎了一地,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门口,鬼哭狼嚎的喧哗声瞬间静止,所有的人一起转过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王刚大吼一声,“泥马勒戈壁的!去死吧!”,端起手里的突击步枪,一阵疯狂的扫射……
营寨里立即炸了锅,爆炸声,叫喊声,各种长短火的突突声,火舌乱窜,硝烟四起,夜色中,营寨里的敌人不知来了多少人搞突然袭击,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王刚一边打,一边游离进暗影里,像一个掠食者,冷酷的收割着一个个生命……
一个多小时之后,王刚驾驶一辆越野车冲出了七零八落的营寨,后面唯一残存的四个敌人,也驾一辆敞篷车追了出来,其中就有这队敌人的长官。那长官挺举手里的短枪,疯狂的向王刚逃去的车辆点射,呐喊着穷追不舍,他要将这个自天而降的野蛮人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越野车到了王刚手里,才能最好的发挥越野的性能,在颠簸的野地里,风一般疾驰,敞篷车瞬即和他拉开了距离。前进的王刚突然刹住,回身扛起一个火箭筒,瞄准追来的汽车,扣动了扳机!
弹头呼啸而出,带着火红的尾焰,一下击中敞篷车,“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一股浓烟消散在夜空,一个全副武装的营寨,就这么被一个人生猛的摧毁了……
王刚发射器往地上一扔,驱车返回,身后烈火熊熊,硝烟滚滚……不管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严厉惩罚,他都认了!班长,大刘,晓光,丛兰通,你们可以瞑目了……
这事儿做得,他么的值!
此时的王刚,想起这段往事,嘴角翘了上去,他抓着酒瓶子,灌了一大口,烈酒如刀,从喉咙一路割下去,真他么爽!
真男儿,当喝烈酒,饮尽孤独,洒热血,快意恩仇……
不知不觉中,夜已深,王刚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想着班长他们,一口口的灌着烈酒,两瓶酒见底,那五块钱的花生米,却一粒没动。
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都市高楼大厦密如繁星的灯火,粼粼荡漾。
王刚抓起一个空酒瓶,扔*一样,嗖地抛进河中,大声骂,“卧槽你奶奶的,你们他么都死了,留下劳资一个人!我日你祖宗的!”他蹭地蹦了起来,状如疯狂的向河流挺动腰胯,一下一下的发泄悲伤的愤怒……
公园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全都看疯子一样的看着王刚,远远的躲开。
不远处一株榕树下,站着两个女子,默默的注视发狂的王刚,仿佛只有她们知道,这个疯狂的汉子,心里到底有多苦……
王刚飞起一脚,将另一只酒瓶踢进河里,脱下的上衣往肩头一搭,拎起花生米,转身踉跄着沿着河堤走,嘴里大声嚎唱起来: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一声声嚎唱,嘶哑的粗嗓,毫无乐感,犹如撕裂心肺的呐喊……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兄弟……一路多保重……”
王刚脚步踉跄,醉意涌上来,歪歪斜斜的走了十几步,软软倒在了草地上。
榕树下,两个女子走出来,正是张敏和一身便装的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