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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明成祖 王占君 9832 2024-11-18 02:02

  开杀戒朱棣发威如火的太阳高悬当顶,连个风丝都没有,酷暑炎天,烤得大地上的庄稼树木都无精打采地聋拉下头,地上不停地袅起蒸气,汗流決背的刽子手,按照规矩还都肃然而立。八百多人排成一列,系着红绸的鬼头刀,在太阳下闪着刺眼的银光。午门外,从来都是处斩犯罪大臣之地,但今天与往日大不相同,那平整的方砖地上,跪倒的是黑糊糊的一片,不多不少,整整八百七十三人。他们是方孝孺的九族,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邻居、同学及朋友,这些人虽同方孝孺扯不上亲属关系,但都不幸被列人了十族之内,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

  午门外,特地搭了一个监斩棚,因为皇帝要亲自到场,黄龙布的盖顶凸显出皇家的威严。现场上只有方孝孺挺立不跪,他在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朱棣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他这一出现,全场立时引发了骚动,方孝孺的所谓“十”族,齐声高喊起来:“冤枉,万岁我们冤枉,我们没有反对万岁,快放了我们吧。”

  “住口,再要叫屈先割去你们的舌头。”朱棣发出警告。

  众人都不敢再吭声了,但在底下还都是叽叽喳喳:“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诛灭十族的,这十族指何而言,我们怎就算十族呢?”

  朱棣喝一口香茶:“这就怪不得朕了,是方孝孺言称,他便是灭十族也无所畏惧,同朕叫板,朕就杀个十族给他看看。”

  方孝孺发出冷笑:“你这样的暴君,残杀无辜,必遭天谴!”

  朱棣没有回应他,而是传旨:“带上来。”

  方孝孺望去,却是景清被押到了午门。他步履蹒跚,显然已受过了重刑拷打。

  朱棣问道:“昨夜放你回家,可曾想好,是要全家问斩呢,还是扶保新朝?”

  “臣愿为万岁效力。”

  “这就对了,不可像方孝孺那样执迷不悟,害得十族被诛。”朱棣抬高声音,“景清听封。”

  “臣在。”

  “朕加封你为刑部侍郎。”

  “谢主隆恩。”

  “来,就坐在朕的附近,共同监斩方孝孺的十族。”

  “臣遵旨。”景清到了朱棣身边,但并未人座。

  “景爱卿,坐下无妨。”

  “臣怎敢与万岁并坐,君臣之礼岂可偏废,站立在旁就是莫大的荣幸了。”景清移动一下身体,“臣靠近一些便是。”

  朱棣又传下旨意将桌案抬上。”

  桌案摆放在方孝孺面前,上边陈放着文房四宝,方孝孺不屑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对眼下桌案视而不见。

  朱棣还企望方孝孺回心转意:“方大人,现在草诏,他们都可免死。”

  “朱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为你所用的。”

  “这可是八百多条人命啊。”朱棣意在劝说这么多人因你而丧命,你不觉得太无情吗?”

  “无情与残忍的是你,生杀大权在于你手,我又无力制止,我的家人是为国尽忠,朋友、邻居们则是无辜的。到了阴间,他们也会向阎君控告你这个暴君。”

  “好吧,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了。”朱棣降旨,“杀!”

  刽子手们屠刀齐举,跪倒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冤枉!”

  “何人喊冤?”朱棣发问。

  “是小女子桂香。”

  “你冤从何来?”

  “万岁,民女不是方家人,系刑部误抓。”

  “这倒怪了,刑部去方家拿人,你不是在方家吗?”

  “民女是陪同女友去方家玩耍,刑部皂吏不分三七二十一,见人便抓。务求万岁做主。”说着说着,她自己站起来了,“万岁,我不是方家人,不能做这个冤死鬼。”

  桂香这一起立,可说是鹤立鸡群,众人的目光皆被她所吸引。朱高煦可就看见了,几乎呼喊出声,怎么会是她?朱高煦也发现桂香的目光向自己扫来,赶紧将视线移开。桂香这一站,朱棣也就看她个真真儿的。明媚的阳光把银色的光辉泼洒在她的周身,袋娜的身姿恰似迎风摇曳,娇艳的容颜如同芙蓉初绽,一双明眸就像两颗闪闪的明星,那薄薄的唇分明是鲜嫩的花瓣,粉红的两腮,胜过盛开的桃花。朱棣一下子看呆了,自己的燕王府,还有皇上的后宫,何曾见过如此靓丽的美人,真个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他不由得当即表态不是方家人,自然不在诛杀之列,周公公,且将她带人后宫,听候发落。”

  周太监应声:“遵旨。”把桂香领走了,朱棣的眼睛跟着她,直到桂香看不见了,才心神不定地收回目光。冷场了,一时间人们都不知该做什么。朱高煦心中不由得酸溜溜的,在一旁提醒:“父皇,都在等候旨意。”

  朱棣如梦方醒,他看看方孝孺:“方大人,朕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方孝孺干脆一言不发了,而是走到断头木桩前,将头自己置于断头台上,做出等死的架势。

  朱棣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自己若对方孝孺手软,那日后在群臣面前不就没了威望,他把手狠狠一落:“杀!”

  刽子手们钢刀一挥,银光闪过,八百多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热血喷洒得遍地皆是。血海!

  人们尚处于惊愕中,这八百多人说杀就杀啦,历朝历代这是头一次灭十族啊,人们不禁脖子后冒凉风。八百多人的热血,使得景清胸中热血激荡。隐忍多时的仇恨再也控制不住,他扑上前去,便来拔朱棣腰间的佩剑。一时间人们全都怔住了,就连朱棣也发蒙了:“景清,你要做甚?”

  景清已将宝剑拔出多半我要杀了你这个贼反王!”

  朱棣方始反应过来,将佩剑把住飞起一脚,景清即被踢了个仰面朝天:“却原来你是假降。”

  此时,朱高煦也已跑过来,将景清扭住,交与了同时赶到的两名武士。景清却是跳脚怒骂:“反王朱棣,你逆天行事,篡夺江山,屠害忠良,残杀无辜,必然不得好死!”朱棣气急败坏:“武士,敲掉他的狗牙!”

  武士得旨,用刀把景清满口牙逐一打掉。景清口中鲜血淋漓,胸前也满是血污。朱棣冷笑着近前:“景清,你还骂不骂?”

  景清口中的落牙与污血,猛地一口喷出:“反王,你定遭天谴!”

  朱棣没有防备,被吐了个满脸。他一边用袍袖擦拭,一边呼叫:“把他绑起来!”地上立起一根木桩,景清给绑个结结实实。朱棣心想看起来,建文帝的旧臣都不会真心归顺,有必要按个儿甄别一下,以免再有景清之流,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朱高煦见他久久不做声,近前请旨:“父皇,此人罪大恶极,莫若凌迟处死。”

  “不急。”朱棣心中自有盘算,他占领南京后,便拟出了一份二十九人的奸臣名单,这些人已全部收人狱中。而今只死了铁铉一人,还有建文朝的二十八位高官身为阶下囚。景清的激烈反抗,使朱棣对这些人都难放心。他传旨:“将户部侍郎卓敬带中。”

  少时,卓敬被押到。他昂首望天,对朱棣不理不踩。也如同没有看到地上的死尸与头颅。

  朱高煦怒斥道大胆卓敬,见了万岁,为何不跪?”

  “篡位的奸王,要知羞耻,当自裁以谢天下。”卓敬还是看都不看朱棣一眼。“卓敬,朕问你可愿意扶保寡人?”朱棣的声音还是亲和的。

  “反王,要我与你同流合污,除非是日出西方,黄河倒流。”卓敬又狠狠加上一句,“你就别再做白日梦了。”

  “你可不要后悔。”

  “臣子为国尽忠,有死而已。”

  “朕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朱棣命人给卓敬一把尖刀,“你上前剥了景清的皮,就可饶你不死。”

  “笑话,我堂堂卓敬,岂能做那为人所不齿的恶行。这种禽兽行为,也只有你朱棣干得出。”

  “怎么,真就不要命了?”

  “反王,看刀!”卓敬将手中尖刀直向朱棣抛去。

  朱棣侧身一伸手,将刀绰在手中。不愧是习武之人,回手将刀掷向卓敬。可那卓敬竟然不躲,挺胸承受刀扎。那柄刀直插人胸膛,殷红的血汩汩流下。

  朱棣不解:“卓敬,你为何不做躲闪?”

  卓敬忍住剧痛反王,我有死而已,是为国尽忠。”

  “哼!”朱棣冷笑,“不归顺岂止你一人丧命,朕要灭你满门。”

  “反王,你比蛇蝎还要狠毒。我们全家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朱棣传下圣旨,很快卓家四十多口被带到午门,眨眼之间,倶被斩首。而卓敬闭上两眼,口中骂个不住。

  朱棣又传圣旨:“带户部尚书陈迪。”

  陈迪拖着脚镣,步履蹒跚地来到午门。目睹尸横遍地的惨状,他险些呕吐。朱棣觉得有望:“陈迪,你是否想好了,可愿归顺保朕?”

  “反王,我早已说过,忠臣不事二主。以死报国,吾所愿也。”

  “陈迪,你要看好想好,与朕作对,死的不是你一人,而是三族啊。”

  “他们随我为国捐躯,虽死犹荣,也是死得其所。”陈迪抬高声音,“正如司马迁所说,其死重于泰山。”

  “好,朕就让你三族尽忠。”朱棣气得脸色煞白。

  少时,陈迪三族一百八十九口押到。朱棣对陈迪仍不死心,押到时陈迪手捂鼻子的情景还在眼前把陈迪的儿子拉出来。”

  陈子被推到父亲面前,朱棣冷冷地说为子尽孝,劝劝你那不识好歹的父亲,归顺保朕,可免三族喋血。”

  “父亲做得对,他是个忠臣,岂能与你这反王奸王做帮凶,我以父亲为荣,我们全家和三族宁愿赴死。”

  朱棣气急败坏:“把他的鼻子耳朵割下来。”

  武士上前,不由分说,就用刀切下了陈子的耳鼻,拿在手中血淋淋的万岁,这,丢往何处?”

  “塞到陈迪口中。”

  武士强行将陈子的耳鼻塞进了陈迪嘴里。被反绑双手的陈迪,想吐也吐不出来。朱棣问味道如何?”

  “其味甘。”

  “想好否,一百八十多口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中。”

  “尽忠报国,死而无憾。”

  “好吧,执迷不悟,杀!”

  天子圣旨下,一百八十九口人人头落地。

  右副都御史练子宁又被带上来,可依然是令朱棣失望,依旧是宁死不屈。练子宁三族一百五十一口,也全都死于非命。朱棣已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传旨将陈迪施以凌迟之刑。刑部尚书暴昭,更是被诛九族,死难者数百人之多。而景清、卓敬则被扒皮,揎进干草,在午门外示众。朱棣如此残忍,令文武百官无不战栗。

  朱高煦回到房中,心头的阴云还没有消散。父皇今日在午门外大开杀戒,那血腥的屠杀场面,至今还在他眼前晃动。他看到了残忍,也看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身为皇帝,金口玉言,普天下全在掌握之中,对于朝臣的生死,只是一句话,更不要说平民百姓。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太子,日后好登上皇位。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而且是个身段窈窕的女人。微风送来一阵桂花的香气,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眠春楼的那个尤物桂香。不由得疾步出门,刚好见到女人的背影便低唤了一声桂香。”

  女人转过身,见是朱高煦,就像孩子见娘,飞跑过来,扑入他怀中:“殿下。”

  朱高煦将她拉进房中:“你如何在此?”

  “奴家是在找你。”桂香拭去眼角的泪珠,“奴想得好苦,还险些丢掉了性命。”

  “我也日夜思念于你,只是不得分身。”

  “殿下对奴的海誓山盟,可不能是过眼云烟。”

  “你如何在方孝孺府中?”

  “方大人患病,他的大公子接奴家去抚琴唱曲,我岂敢推辞,是以被当做方家人误抓。”桂香急切地说,“殿下,你快些设法把我领走。”

  朱高煦想起父皇目送桂香时直勾勾的眼神,叹口气道:“我与你的缘分怕是尽了。”

  “殿下此话何意?”

  “你的美色惊了父皇,不然你怎能死里逃生?”朱高煦话语凄凉,“他不是让周公公把你送到后宫中吗?”

  “殿下,我青春年少,刚刚二十出头,怎能委身于一个胡子拉碴的半大老头,你无论如何不能背弃诺言。”

  “你娇艳动人,名满京都,我何不想金屋藏娇。可我有几个胆子同父皇争美?”

  “殿下,反正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朱高煦想了想:“桂香,你可知吴越春秋时的美女西施?”

  “晓得啊,她不是为了越国复兴,而甘愿牺牲青春进吴宫以身事吴王夫差吗?后来终助勾践灭吴。”

  “是啊,西施为了越国而忍痛割舍了同范蠡的情爱。直到吴亡,二人才得以团圆泛舟五湖。”朱高煦话锋一转,“桂香,希望你就做一次西施。”

  “这话我怎么听糊涂了?”

  “桂香,父皇看中你,已是不可更改的。如果违抗,你我都会命丧黄泉。”

  “殿下的意思是……”

  “有道是事缓则圆,其实这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你在父皇身边,凭你的才艺,定能专宠,就可给我多进美言。”

  “原来你是利用我,为你谋太子之位。”

  “不是为我,而是为我们。”

  “与我何干?”

  “我为太子,日后就可继承皇位,做了皇帝,就可立你为后。”

  “哈哈哈哈桂香发出阵阵笑声,“等你做了皇帝,我已人老珠黄,再说已是残花败柳,你还会立我为后?笑话。”

  “我是真诚的。”朱高煦表白,“不信,我可以立字据,留下信物为凭。”

  桂香太爱朱高煦了,为了将来能到他身边,桂香宁可信其真心:“那你就剪下一缕青丝作为信物。”

  朱高煦当即剪下了一小绺头发,并且提笔在白绫之上写下:

  立据人朱高煦,日后一旦登基,愿立桂香为皇后。空口无凭,此据为证。如有反悔,天诛地灭。

  桂香接在手中,看后收起但愿你不会言而无信。”

  “我已发下誓言,如违必受天谴。”

  “殿下,”桂香扑过去,与朱高煦紧紧相拥在一起,“那我就带着这个美好的梦想,苦熬苦等吧。”

  “会有苦尽甘来那一天的。”朱高煦热吻不止。

  门口有人接连咳嗽两声。

  朱高煦赶紧同桂香分开,回头看是周太监尴尬地背着身子。他唤道:“周公公。”周太监转过身奴才在。”

  “到此何事?”

  “禀殿下,是万岁不见桂香姑娘,要奴才来找。”

  “周公公,”朱高煦语调变得柔和起来,“你不是在我的房间找到她的,她是在宫院中闲步。”

  “奴才本来就是在宫院里找到她。”

  “往后我们相处的时日长着呢。”

  周太监清楚,皇上对二殿下偏爱,以后说不定朱高煦就会继位,自然不敢开罪这位说不准的储君:“奴才明白。”

  桂香被周太监领走了。她回头张望,不时眼神充满了离愁又蕴蓄着期待。

  朱棣在宫室等得心焦,急得他不住地在屋地上往来渡步。随着一阵香风,桂香飘然而入。一向威严寡笑的朱棣,难得春风满面地迎过去桂香姑娘,你去了何处?叫朕好不心焦。”

  “万岁,奴家在宫院随意走走。”桂香屈膝欲跪,“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棣一把拉住:“不必行此大礼。”

  此刻,桂香与朱棣站得很近很近,桂香身上那淡雅的兰桂之香,一阵阵冲人朱棣的鼻窍。朱棣止不住发问:“姑娘,你为何香气袭人?”

  “万岁,我家有株桂花树,我娘就是在桂树下生的我。以后每次都用桂花为我洗浴,还为我在胸前挂了桂花香囊,为此也为我取名桂香,是以我的身上总是有桂花的淡淡香味。”

  朱棣情不自禁地把桂香拥在怀中朕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可愿意与朕同床共枕?”

  “万岁若不嫌弃,民女求之不得。”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过渡,大概是朱棣长年征战厮杀,缺少温柔乡的缠绵,故而他急切地与桂香同人罗帷。而且一经云雨,朱棣便觉奇趣异常。以往他虽说贵为燕王,枕边不乏佳丽。但这些女人多是出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多识礼数。怎比桂香在风月场中厮混多年,端的是放浪形骸。曲意逢迎,花招艳状,朱棣何曾经历,使他欲仙欲死。次日已是日上三竿,朱棣犹自紧拥桂香不起。

  桂香望望窗外,知道天已不早,便欲挣脱朱棣的怀抱:“万岁,我该起来梳洗了。”

  “不,朕还没有睡够。”朱棣双臂像钳子一样不肯松开。

  桂香将头又埋进朱棣的怀里:“万岁,你总得上朝处理国事啊。”

  “成年累月征战,哪有一刻消闲,朕也该轻松一下了。”朱棣将桂香吻个不住。“万岁,今日在午门外刑场上站在你身边的年轻人,仪表不俗,他是谁啊?”

  “朕的二子殿下。”

  “啊,那就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桂香装傻,是在兑现同朱高煦的约定。

  “你不懂莫要乱讲,朕还没有立太子。”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也就是万岁一句话呀。”

  “立太子之事非同小可,朕还没有拿定主意。”

  “那,这个二殿下多英武啊,难道他没有本事吗?”

  “要说高煦儿能征善战,跟朕打天下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而且是相貌堂堂,处处酷似朕躬,倒是个合适的太子人选。”

  “那万岁何不就颁旨册立呢?”

  “你倒说得轻巧,历朝历代,立太子都是立嫡长,朕还有长子高炽,他并无过失,安能废长立次?”朱棣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桂香,你为何初次见朕,便为高煦游说,这内中有何隐情?”

  “民女不过是话赶话提及,万岁大不该怀疑奴家,这是怎么说,真是冤屈。”

  “不对,你二人是否曾有旧情,否则,你怎会如此卖力地为他谋太子之位?”朱棣残暴的一面又发作了,“说,若不坦白,朕定斩不饶!”

  桂香―话不说,抓起一,幅白续下床就走。

  “你去哪里?”朱棣冷冷地问。

  “奴家去悬梁自尽,以示清白。”桂香说着登上了锦墩。

  朱棣疾步过去,把她抱下来:“桂香,切不可轻生,是朕错怪了你。”

  桂香在朱棣怀中还在嘤嘤哭泣奴家还是死了吧,而今万岁尚未正式登基。一旦君临天下,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哪里还有我的名分。万岁身边美女如云,我被弃如敝屣,倒不如死了干净。”

  “休如此说。在朕心中,任何后妃也不及你万分之一,朕会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万岁说的是真话?”

  “肺腑之言。”

  “既如此,万岁就给我一个封号如何?”

  “这,朕尚未举行登基大典,皇后尚未册立,如何便能封妃?”朱棣感到为难,“且待册立皇后再封你如何?”

  “万岁为难,奴家也不勉强。”桂香转身就走,“我还是识趣些趁早离开,免得……”

  朱棣拉住她:“也好,朕就破例封你为香妃,册封的银册,待到立后时颁给。”桂香破涕为笑,跪行三叩之礼:“谢万岁加封,妾妃愿陛下万寿无疆,江山永固。”朱棣拉她起身:“爱妃,你我就是夫妻,往后时常见面,不需行此大礼。”

  香妃偎在朱棣怀中:“但愿此后万岁能一如既往,不要朝秦暮楚移情别恋。”朱棣与香妃又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初春的卜鲁屯,还是冰封雪裹的景象。蒙古部落的毡包,像一个个大馒头,星罗棋布地散落在皑皑雪原上。其中最大的一顶,便是蒙古可汗的金顶宝帐。那宝顶上金色的圆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射着刺眼的金光。帐内正在举行蒙古八部推举可汗的仪式。古老而又庄重的投箭仪式,在神秘紧张的气氛中进行。八部首领每人面前置一箭筒,参加投箭的是十六位部族长老。此刻北海部首领鬼力赤的箭筒里已有了七支箭,而瓦剌部的阿鲁台面前的箭筒中也有了六支箭。还有三位长老没有投出他们神圣的一箭,他们将要决定由谁来主宰这雄踞大明帝国北部的强大蒙古部族。三位长老依次迈出了沉重的步伐,三支箭全都落在了鬼力赤的箭筒中。

  帐内的人齐声向鬼力赤欢呼,祝贺他成为蒙古部落的主宰。

  落选的阿鲁台也随着众人向鬼力赤跪拜,从他的面部表情上,一丝也看不出沮丧和不满:“尊贵的大汗,你是上天赐给草原的神鹰,高飞在蓝天上,俯视着茫茫草地和大漠,是我们最好的领头人。”

  “我的手足兄弟阿鲁台,你就是草原上奔腾的骏马。如果没有你载我前行,我鬼力赤只能在原地打转。”

  “我最亲如长兄的大汗,阿鲁台愿做你的跨下战马,载你与敌人厮杀,让蒙古部族永远繁荣昌盛。”

  “好,让我们举起金杯,共同盟下誓愿。”鬼力赤用匕首刺破中指,滴血人杯中,“日后我如待阿鲁台不像手足,让我从蓝天上折翅,坠入黄沙之中。”

  阿鲁台也举起滴血的金杯:“我阿鲁台如若心口不一,必将被万马踏成牛粪。”盟誓已毕,鬼力赤落座,用目光巡视一下全场:“诸位首领,我蒙古部落生存的关键在于南邻大明,而大明国力强盛,我们当下不可与之为敌,应暂且与之通好。待我方强大之后,再相机进取。”

  阿鲁台率先响应:“大汗言之有理,臣愿为使前去明国通好。”

  “贤弟能不辞辛苦,汗兄求之不得。”

  “臣定当不辱使命。”

  “好,待本汗给大明皇帝亲笔书呈贺表。”鬼力赤很快写成祝贺朱棣登基的国书,并附有一份礼单。计有马、牛、羊各一百头,狐皮等各色兽皮一百张,北珠一斗,北地生金一千两。

  阿鲁台回到自己的营帐,将国书从函中抽出看过内容,见是提及“备有薄礼,不成敬意”。并无具体数量,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路经自己的领地,将牛羊兽皮珍珠生金全部留下慝为己有。只带一百匹马上路,直奔北平而去。

  红红的炭火盆散发出腾腾热气,世子府的书房恍如盛夏,原本就身体肥胖的朱高炽,额头上不时滚落下滴滴汗珠。他读书很认真,有时汗水流进眼眶中也顾不得擦,甚至汗都把书页打湿了。

  杨士奇轻手轻脚走进来,他将窗户欠开一道缝,放进些新鲜空气,然后到了朱高炽近前世子殿下。”

  朱高炽这才放下书本,见是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噢,是你,杨先生,有事?”

  杨士奇有意道:“殿下真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国事家事全都不闻不问了?”

  “先生说的是父皇业已登基,皇后已封,太子未立?”

  “着,看起来世子还是心中有数的。”

  “越是未立越是要沉住气,如果显出急迫,让父皇察觉出来,势必欲速不达。”

  “话虽有理,但眼下形势危矣。”

  “何以见得?”

  “二殿下旦夕在皇上身边,且征战有功,深得皇上喜爱。按正常道理,皇上立后即当立太子,而立太子则非世子不可。而今皇上不立,即是心有别属,这对世子殿下大为不利。”

  朱高炽不由得频频点头:“先生说得是,但我该如何应对呢?”

  “首要的是,世子不能再蜗居北平了,应尽快去往南京。在皇上身边多尽孝道,让皇上记起还有你这个世子。”

  “我原想随母后同时赴南京,看起来应当提前了。”

  “眼下就有个机会。”杨士奇告知,“蒙古部落派来通好信使,是为瓦剌部的首领阿鲁台,殿下何不就带他进京?”

  朱高炽离不开他这个智囊杨先生速去做好相应准备,伴我同时进京。”

  当夜,杨士奇来到馆驿,与阿鲁台见面。二人寒暄过后,杨士奇言道殿下对首领为使前来通好甚为看重,决定亲自作陪前往南京。明日早饭之后成行,特来相告。”“大明天朝,不弃我边塞胡族,令人感佩。”阿鲁台开始用语言试探世子殿下千金之躯,伴我同行,令某受宠若惊。只是殿下对我们的诚意,就丝毫不加怀疑吗?”

  杨士奇心头一震:“贵部主动示好,天朝自当以诚相待,怎该疑神疑鬼呢?”

  “好,好,不愧是大国风度。”阿鲁台把话收回去,“明日在下早早等候。”杨士奇却是不放心了:“首领似乎还有话说。”

  “这,一路之上相处时日尚多,与先生自有交流的机会。”阿鲁台不再多说。杨士奇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馆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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