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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富东家与穷伙计

封天陵 野苇生 4607 2024-11-18 02:05

    这个世界有很多山峰,西南尤多。

    有的低矮,有的险峻,低矮与险峻相连,组成了群山。

    群山环绕之中,又独有一座最高的山,山峰高耸入云,不知通往何处。即便最矫健的猿猴和最雄壮的鹰隼,也畏惧山峰上的层峦叠嶂,生怕一不小心,在山间时淡时浓多变的云雾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座山的名字,便唤做鹰愁山。

    山势巍然,树木深秀,密林里泉水涓涓而流,从错落有致的石头间穿过,从布满皱纹的老树根上漫过。

    山泉由少积多,由小及大,到最后汇成一条哗啦啦地歌唱着的河流。

    河流一路欢歌,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崖的尽头。

    河流浑然不觉,浑然不惧,依旧大声的歌唱着,从高高的山崖上一头栽下,山岭上就又多了许多白色的银涟一般的瀑布。

    瀑布银河倒挂,伴随着万马奔腾般的声音冲下山峰,落入山谷,击打在山底坚硬的石头上。

    历经了无数年地水火风历练的山石叹息着,无奈的爆裂开来,碎成小块小块的石子,随着继续高歌向前的溪流向更远的山下流去。

    溪流左弯右绕,被两岸斑驳且纷杂的泥土与草木纠缠,渐渐激情不复,水势便平缓了许多,慢慢的现出一条大河的模样,世人口中所说的流沙河,就在此地形成了源头。

    有河流的地方自然就有渡口。这里有流沙河上最繁华也最偏僻,最奢侈也最简朴的唯一一个渡口-黄沙古渡。

    有渡口却并没有桥-以前是有的,只是岁月太久了,昔日的木桥承载不了时光的重担,便在某一个暗黑的夜里叹息着沉入水底,而后随着时光化作了两岸柔软摇曳的水草,继续守护着这一汪碧水,两岸黄沙。

    渡口可以没有桥,却不可以同时没了船。

    一艘乌篷船横卧在碧水中,鹅卵粗细的缆绳系在靠岸的树桩上,船身随着波涛上上下下的起伏荡漾。

    船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在。

    野渡无人舟自横。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靠近渡口的小茶棚里,一身旧衣的老艄公,嘴里含着一根不知名的草根,闭着双眼斜靠在茶棚廊下的柱子上打盹,满是皱纹的黑脸庞被西下的夕阳映满红彤彤的颜色。

    茶棚和黄沙古渡一样苍老,春天尚未完全离去,盛夏却仿佛早已到来,天气明显的热了许多。

    茶棚四围的围挡有三面都已经被揭开,只剩下光秃秃的,斑竹搭乘的顶棚和柜台后的围墙。

    柜台后面,胖乎乎的掌柜满头是汗,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似乎又亏损了很多钱。

    旁边瘦瘦的小伙计一脸倦容,盘着双臂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想着什么心事。

    柜台前面,稀稀拉拉只有三张硬木的桌案,两张都空着。

    左边的长凳上一位樵夫*着半身,对着一碗凉茶歇气,砍柴用的斧头随意地摆在桌下。

    青山绿水红日头,碧水无语东际流。酒家藏在竹林里,与君共饮千古愁。

    好一派山水,好一幅画面。

    再好的画,也要有人欣赏。似乎不愿意这么美妙的画面凭空埋没,顺着河岸的羊肠小道上,两个身影远远的走过来。

    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抢先一步到了茶棚,胖掌柜抬头瞟了一眼,脸上并没有喜悦的颜色,低下头继续一边叹气一边拨拉算盘。

    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俗家打扮。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一身青色文士衫,质朴无华,看不出什么面料做成,上面扑满了远行的旅尘。

    中年人颌下微微有须,脚步并没有因为长长的旅途而显现那怕一点点的蹒跚,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平和。

    小的那个约莫十四五岁,正是卜卦的酒窝少年扬儿,滴溜溜的黑眼珠里此刻布满疲惫,。

    当遥远的行程冲淡了最初远行时的兴奋与好奇,他有一点意兴阑珊。

    两个人来到茶坊里面,靠了一张闲桌坐下。中年人四下打量一番,微微点了点头。能在这人迹罕至的黄沙渡口遇见这样一个歇脚的茶棚,他似乎很满意。

    扬儿的兴趣却并不在这里,他早瞥见江面上那艘无人自横的孤舟,忍不跃跃欲试,用乞怜的眼光哀求着中年人,小声说道:“二伯,你看那里有条船,我好久不曾使船……”

    中年人瞥一眼打盹的老艄公,小声道:“船是别人的……”。

    扬儿听二伯语气中隐约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一跳从凳子上跳下去,向中年人打个手势,指了指一旁兀自浑然不觉沉睡的老艄公,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示意道:“没关系,我会小心的。”蹑手蹑脚地向江边走去。

    解开缆绳,一跳上了小舟,抄起竹篙轻轻在水上一点,小舟悄然荡开,直向江心而去。看不看出这扬儿居然是使船的好手。

    此处江水平缓,水流不急,小船左一荡右一摆,眼见得离茶棚远了。

    中年人只是坐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脸上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侄子会落水掉到江中,也没有把他叫回来责备的打算。

    再等一会儿,小船竟是成了一个江心的黑点,越发离得远了。

    中年人回过头来,见胖掌柜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了叩硬木柳打磨出的桌面:“怎么?送上门的生意也不愿意做吗?”

    瘦瘦的伙计不情愿的看了看自己的东家,嘴里嘟囔道:“是啊,送上门的生意,都已经跑了一个!”

    胖掌柜停下算盘,用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叹了口气道:“生意难做!生意难做!客官你看这天色已晚,咱这里都已经封灶了。为了您一个人,我们还得重新劈柴生火烧水,忙活半天,只能挣一碗茶水二文钱。说起来不怕您笑话,为您这一碗茶水,柴火钱就得十几文,还有水费,人工费,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算盘,摇头说道:“咱这个店还得倒赔二十多文,唉,赔本的生意做不得呀!难办、难办!”

    旁边樵夫转过身来,瓮声瓮气道:“掌柜的,你也忒能算计!我卖给你的柴,什么时候收过一担十几文的高价?最多才八文钱一担不是?”脸上的络腮胡子随着他说话而一动一动,满脸怒容,作势就要站起。

    胖掌柜白了樵夫一眼,抖抖手中的算盘:“八文钱?你给我是八文钱。可是你送来的柴,外干里湿,枝少杈多。我这里还得安排伙计重新晾晒,剪枝砍杈,人工做下来,可不是就翻到十几文一担了吗?让你说,这买卖做得成吗?”

    趴在柜台上的伙计斜过脸去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东家,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这么高的人工?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说道:“谁不知道富东家掌管妖族财政命脉,说您富可敌国只怕也不为过。您什么时候开始为区区几文茶水钱操心了?”

    胖掌柜一愣,瞬息间又恢复平静,笑嘻嘻说道:“二爷真是好眼力!没想到过了近百年,您居然还能认出我?唉,什么富可敌国,都是虚妄之言。现在圣教凋落,账上出的多进的少,可不是什么都得省着点儿来嘛!既然二爷认出我,看来今天这趟买卖,还真是做不得了!”

    “我早就说,只靠算计能做成什么好买卖?还不如直接动手,做些无本的买卖来的快当!”瘦伙计顺手抄起身后的一条黑黝黝的木棍,夹在腋下一瘸一拐地离开柜台。

    他一条左腿裤管空空,齐膝断了。

    那条黑黝黝的木棍,原来竟是他的一副拐杖。

    木棍被瘦伙计夹在腋下的一段用的久了,光滑油亮。驻在地上的前端,却布满了污垢与不知名的黑色痕迹,隐隐的,还似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瘦伙计拄起拐杖,眼中的疲倦与慵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凌厉与渴望。

    那种凌厉与渴望,让他的双眼泛出一股蓝幽幽的诡异光芒,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木棍前端的血腥气仿佛蒸腾,开始淡淡的弥漫,萦绕在茶棚周围飘而不散。

    清静的小茶棚突然间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噼啪一阵脆响。

    却是胖掌柜摇晃算盘的声音。

    瞧了自家伙计一眼,胖掌柜满脸鄙夷的神情:“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总是说无本的买卖?这个世上哪里有无本儿的买卖?先不说你挣了多少银石,好端端一个囫囵身体生生被你赔进去一条腿,你说你亏了多少!”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得买卖的真谛。

    穷伙计丝毫不给自己的东家面子,阴森森说道:“还不是信了你的话?用我一条腿换了龙涛宗上上下下一百多条性命,所有的财富都被你搜刮了干净,给我什么都没留下!富了你,穷了我!”

    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自家胖胖的掌柜很是不满意。

    富东家与穷伙计,原本就是一对不合拍的拍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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