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夜鸟正是心扬所化。先前那声响也是他听到众人说道爷爷奶奶、哥哥姐姐都已经丧命,心中大恸犹如刀割,急火攻心之下,竟是晕了过去。
他原本在屋檐下的木棍上呆着,这么一晕,整个摔到地上,才发出了先前扑通的声响。好在恰碰上花白胡子叶来峰进到院子,遮掩过去。
他往地上一摔,却摔得醒了。他只化出一只鹌鹑,龙化之功所用灵台玄气不多,一摔之下并没有化出原形,仍是个鹌鹑的模样。
鸟眼含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想起奶奶平素对自己的疼爱,自己跟着邱正出门之时拉着自己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谆谆叮嘱之声也似只在耳边。没想到才几日光景,居然已经天人永隔,不能相见!
他心中怒火满满,就想立刻冲进屋内,将这一众的杀人凶手全部击毙,才消心头之恨。
忽听几人讲到大伯邱公关在瞻云洞。心中又惊又喜,原来大伯邱公居然还在人世!
改了主意,一扑翅膀往瞻云洞飞去。
瞻云洞在定陵山后山一处陡壁之中,那里陡峭难爬,洞口被树枝杂草掩住,不知情的人万难寻见。
心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小时候便曾跟在哥哥姐姐身后一起爬过,自是知道。
他化身鹌鹑,一路飞去毫不费力。路上见自家后院也是一片狼藉,墙倒屋塌,昔日所住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不由得心中凄然。
瞻云洞在陡壁之上,之前心扬和心志几个手拉藤条,从山顶一步一步挪下去的。手上不知被野草蔓藤拉出不知多少口子,腿还跌了一下。回去后被邱公知道,将心扬、心志几个好一顿责打。
他来到山顶,一个俯冲盘旋而下。
瞻云洞洞口长着一棵半山松,枝叶张开,便如一张巨手,正好将洞口堵住。外人便是到了此处也难发现。心扬瞧准方位,恰好落在半山松的枝头。
他唯恐洞外有人把守,加了小心,灵识散开,并没发现有什么把守。
轻轻落在洞口,这山洞乃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并无洞门。
他小心地往里蹦跳着前行。洞中昏暗无光,难以视物。刚进去没两步,突觉身体似触到一张网上,正是一无形的结界。
结界一经触动,其上立时打出一道玄气,砰然击打在心扬身上!
那结界之力原也不差,不过心扬护体道力深厚,哪里会怕?他不躲不闪,顺势往地上一倒。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外边破空之声传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洞里。
心扬鸟眼一闭一合,好似垂死的样子。
来的两人检查一下结界并无破坏,放下心。其中一个低头把鹌鹑捡起来,在手中晃了两晃,说道:“这野鸟真是烦人!这一个晚上,都闯进来十几只了!明天咱们得在洞口再布一张大网,省得被蠢鸟触发结界,折腾咱们时不时得下来查看!”
拎着心扬看了看,道:“这只鹌鹑可是够肥的!怎么样,费师兄,咱们烤着吃了?”
费师兄接过鹌鹑看也不看,一把扔出洞外,嘴里道:“吃什么吃?这几天吃的还少?一张嘴就是鸟粪味!走吧,既然没事,还去上面呆着!这里冷冷清清,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边说边往外走,出了山洞破空而去。
这两人也是劳贤成的弟子,被派来守把瞻云洞。本来他们应该呆在瞻云洞外寸步不离。可两个人呆了几天,并不见有人闯入。想到邱家上上下下已经被尽数杀死,哪里会有人来这里救邱公?心中便懒意了!
加上洞里阴暗潮湿,甚不舒服,两人便偷了懒。在这洞口布下一道结界,自行跑到别处的一个避风的地方躲着。
这道结界一经触动,两人便知,自会到此来查分晓。只是没想到这洞原本是山鸟栖息之地,几天来不时有山鸟夜栖,搞得两个人不胜其扰。
心扬被抛出洞外,直直往自由下落一阵,一张翅膀重新飞起。低低地盘旋一阵,听那两人已经远去,再度悄悄返回洞口。原地一滚再度化出本身,伸手将天石笔拿在手中。
他刚才未加注意,现在稍一凝神,便瞧出结界所在。天石笔在空中横竖各划两下,写出一个开字。
天石笔连异空都能打开,何况这小小结界?
其实以他现在的道力,硬闯也是毫不费力!不过他怕再惊动两人,多有不便,才借助天石笔之力,无声无息地打开结界。
一闪而入,进到洞里。
他恐怕里边还有什么埋伏,收起天石笔仍然化成鹌鹑模样,隐住身上道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蹦着往里面去。
心扬曾来过这个山洞,知道洞并不很深。洞中有个小池子,是地底暗河流过汇集而成。
洞顶之上有一自成天窗的小洞,玄妙至极。只要到了晚上,不管月亮如何移动,总能将月光透进池子中,山洞便是因此得名瞻月洞。
心扬蹦蹦跳跳,并没再见到什么埋伏。转过一个弯去,眼前闪出亮光,到了洞中央的池子处。
月光映到水中,再由水中倒映到四周的石壁上。石壁大都是钟乳石,表面光滑如镜,四下散开光亮来,将洞中映得亮如白昼。
心扬借着光亮,往池子正中的石台上看去,上面一人盘膝而坐,可不正是大伯邱公?
心扬印象中的邱公总是衣着得体,不苟言笑,让人难以亲近,邱家上上下下怕这个大爷犹胜邱自得。
心扬暗地里更是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黑脸大伯。一说邱公皮肤不似邱正那样白净,二讽他总是黑着一张脸,不可轻易接近。
可是看现在石台上的邱公,两肩之处各被一条锁链对穿而过,竟是被人穿了琵琶骨。身上锦衣表面血迹斑斑,已脏得不成样子。
虽然勉力直着身子,却头发披散,遮住大半面容,只能依稀辨出模样。神色憔悴萎靡,哪里还有半点邱家当家人的神态?
心扬心中发酸,他自幼只与奶奶和二伯亲近,对这大伯邱公其实不怎么接触。加上常被邱公家的堂哥堂姐欺负,心中对这个大伯有时还有那么一点恨意。
现在家族被灭,二伯邱正也死在荒山,放眼天下只还剩这么一个亲人。那些幼年不懂事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扑过去抱住大伯大哭一场。
他情绪激动,忘了自己是个鹌鹑的模样,张嘴想喊声大伯,却呱地只发出一声鸟叫!
邱公听得声响,费力地扭过头向心扬这边看。
心扬一声叫出,知道失了态。赶忙地上一滚化出本身,几步奔到石台上,跪着抱住邱公,哽咽道:“大伯!我是扬儿!你怎么了?”
邱公见是心扬,脸上先是一喜,转眼又变了模样,冷冰冰地说道:“扬儿?哦!好哇,你回来了?”语气低沉沙哑,有气无力,显得中气不足。
心扬哭道:“是啊,大伯!我回来了!家里,家里怎么了?怎么都被毁了!爷爷奶奶呢?哥哥姐姐们呢?住在咱家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大伯……”
其实他见了邱公这个模样,早知道前边那些人所说必定不是虚言,爷爷奶奶等人多半已经遇害无疑。问完不等邱公回答,抑制不住内心悲痛,放声大哭。
邱公听他提到父母及几个孩子,心中悲痛,眼中泪珠一滚,又强自忍回去。冷冷地盯住心扬,既不安慰也不说话。
心扬哭了一阵,抬起泪眼对邱公道:“大伯,你受伤了吗?我这就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