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扬谢了两个小二,对掌柜道:“酒钱先记着,明天一并算给你!”
掌柜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反正大肚醉成这个样子,也不怕他们跑掉。
心扬拉着小丫头坐到大肚的房间,看着床上烂醉如泥的大肚,想起自己刚才拼酒时耍诈,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拉过小丫头上下仔细看看,并不见什么异样,关切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喝那么多?没事吗?”
小丫头愣愣地摇摇头:“没事!挺好喝的!”说完咂咂嘴回味。
心扬酒意涌上,见小丫头确系无事放下心来。趴在桌子上想着眯一会,却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睡了足有半个时辰,口中干渴难耐好似冒火。醒转来一抬头,见小丫头正直盯盯地瞧着自己,两手一晃一晃,好像在做法!
心扬悚然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双手展开在胸前做了个保护的姿态,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他虽然与小丫头相处几日,彼此熟稔。可毕竟知道她是凤凰遗血,妖族血脉,心里还存着戒备之心。
小丫头眼光移开,转着脑袋上看下看,嘴里道:“有蚊子!我赶了半天它都不走!”
心扬顺着她的目光看,一只蚊蝇正在身边萦绕。瞧了个准,啪地声响,再张开手时,一只蚊子一动不动躺在手中,已经被打死。
“这样不就行了吗?傻丫头!还用得着赶来赶去?”
“可是它爬在你脸上,我会打到你!”小丫头一脸木呆呆地说道:“而且,一打就打死它了!”
“所以你就这么晃着帮我赶了了半天?”心扬奇怪:这小丫头妖族血脉,却连个蚊子都不敢打死?真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
站起身,只觉头痛欲烈。搬起桌上的一壶凉茶呼呼地灌下去,才觉得口里好受了些儿。
床上的大肚却依旧是鼾声如雷。
心扬酒醒大半,暗想道:现在正是逃走良机!不然等到大肚醒来,非要把自己送回家去,到时漏了馅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一路和大肚玩笑,知他直肠热性,现在却被自己骗醉在床,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说不得,悄悄把大肚的包裹翻开,见里面鼓鼓囊囊不少好东西。他找到一块说大不大的银石,颠在手里约莫有十两左右,又抓过三二两散碎银石一并揣在怀里。
把包裹重新放好,弯着腰冲沉睡中的大肚深鞠一躬,说道:“大肚子伯伯,今天骗了你,真是不该!你睡得这么沉,怎么都叫不醒,我借你点银石路上用。你要是不想借,就说句话。”
大肚都睡死了,哪里还有话说?
心扬等了一会,直起腰道:“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请你到我们定陵玩。到时我加倍还你银石。嗯,再找几个最能喝的叔叔,陪你好好喝一顿!”
他自言自语,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
小丫头在旁边一直盯着看,突然开口道:“你这哪里是借,分明就是偷!”
心扬被她突然一句吓得打个哆嗦,回头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你个小傻瓜知道什么?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该你傻时你偏偏又不傻!”
拉着她开门走出,回身把房门小心关上,屋里边大肚依旧像个猪一样鼾声如雷。
两人走出大堂,掌柜的并小二见了都陪笑道:“少爷今天又要出去啊!”
心扬点头道:“嗯,我伯伯在里边睡着,你们不要打扰他。我带我妹妹去街上买点东西。”
掌柜的点头称是,丝毫没想到这两个是白吃白喝要逃单的。
心扬拉着小丫头走出酒家,看太阳约摸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刻。脚下加紧,顺着大街往南就走。
看看就要出了镇子,小丫头忽然停住不走,站在那里。
心扬问道:“你怎么不走了?”见小丫头的眼光正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
“又想吃糖葫芦了是不是?”心扬掏出几个铜钱,买了十多个,胡子拉碴的小贩用纸包了递给他。
心扬给小丫头嘴里塞了一串,把剩余的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这些,给你路上吃!”
小丫头嘴里塞着糖葫芦,含糊道:“嗯,嗯!你真好!”
心扬刮一下她的鼻子,冲她笑笑。
他生在侯府,自幼衣食无忧。奶奶与邱正对他也极为宠爱。可是邱老太及邱正都事务繁杂,不可能朝夕陪伴照料。没有父母的呵护的孩子,几个真正无忧无虑地成长?
小小年纪如他,其实心思细腻敏感,对世情冷暖有自己的看法。
而今,疼爱自己的二伯半道身死,此刻正是茕茕婕立,形影相吊之际。同病相怜,对面前傻傻的小丫头无端起了爱护之心,就想一辈子守着她,护着她!
轻轻拉住她的手往镇外走,想着找个人少之处,驭起天石笔早日飞回定陵。
他专挑崎岖难行小路走。两个小人一前一后,磕磕绊绊走了许久,脚下的羊肠小路渐渐隐没,前面杂草丛生,露出一个乱糟糟的林子,正是个人迹罕至的所在。
心扬由怀里摸出天石,见笔身依旧通体发红,与往常大不一样,笔身之上不仅仅再是暖意,微微地反倒有些儿烫手!
“你也醉的不轻!”心扬笑骂一句,刚想驭笔而起,前边大树后边忽然闪出一个人,阴森森说道:“怎么,这就要走了?”
心扬悚然抬头,赫然见眼前说话之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响云驿司空甫,妖族三仙师之一的闻人过!
闻人过被杜向天训斥了一番假意离去,其实并未走远。他绕了个圈子,一直尾随在心扬等人身后。
心扬前脚进了阳河镇,他后脚便也跟来,远远瞧见心扬和大肚都进到那家酒楼里。他怕大肚发现,不敢跟进去,只在斜对一个茶馆里喝茶守候。
他伤口血虽然止住,依旧疼痛难忍,一边休息,一边运功疗伤。茶水换了一泡又一泡,看看等了足有一两个时辰。正在焦急,看见心扬并小丫头两个走出来,杜向天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闻人过精神一震,起身付了茶钱跟下来。镇子里面人多不便下手,正好在这偏僻之处将两个人拦住。
心扬见了是他,心里巨震,伸手把小丫头护在身后,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无邪笑容:“司空叔叔,你怎么跑到这里躲起来了?是在和我们捉迷藏吗?”嘴里这样说,心中想着脱身之术。
司空甫冷冷道:“是啊,捉迷藏!该你藏了,我看你倒是能躲到哪儿去?”
他见杜向天不在,对边除了凤凰遗血,便只是心扬一个小孩子,不由得放了心。
心扬笑道:“怎么会该我了呢?你还没找到大肚伯伯呢!”冲着林子深处喊道:“大肚伯伯,方便完了吗?司空叔叔在这里呢!”
司空甫一惊,转身回头望去,林密叶茂,阵阵风起,不时摇动着渐绿的枝叶,眼前哪儿有杜向天的影子?
心扬趁他回头的功夫,将天石笔往半空一抛,喝声“起”,拉着小丫头就想驭宝而逃!
天石笔空中悬立,顿了一顿,摇摇晃晃地就要御空而飞。
然后……
啪嗒一声。
天石复又落回心扬手里,好像喝醉了酒的莽汉,歪歪扭扭地迈不动步子。
心扬又急又恼,骂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失灵?”那边闻人过早已经转回身来。
闻人过被他连番骗到,冲冲大怒,冷哼声喝道:“你说我放火烧了你家的马棚?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放火的厉害!”
嘴巴张开,一道绚烈火光奔心扬喷出。
司空甫在驿站卧底几十年,不仅得了许多情报,道力法术也都增长不少。这喷火之能乃是阐宗真传,名曰天火罩,将体内道力化成三味真火,火到之处,寸草不留。
司空甫本身便有妖族诞星境界,自身妖力非凡,他将妖族的阴风裹在火中喷出,更是威力加倍。他知心扬八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万万留不得。故而一上来便存了灭口之心。
心扬对敌经验极少,手足无措。加上天石笔失灵,正自慌乱,哪里躲得过去?
眼见得一团火光遮天蔽日来势甚急,“啊呀”叫了一声,拿手把头脸护住。
这火乃是加了阴风的三味真火,遇物即燃。心扬挡住了脸,手臂却被完全喷到,呼地一声,整个手臂的衣服瞬间燃起,火苗冒起一尺多高,越烧越旺!先是衣袖,后来整个身子都裹在烈火之中!
心扬又惊又怕,口鼻中一股胡焦味道,显见得头发都被燎到。疼得大喊大叫,原地乱蹦,想找个水塘跳下去。
可是这个树林里面,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别说水塘,水坑都没有!
闻人过站在一旁放声大笑,就等着看心扬火化成灰!
站在一边的小丫头见心扬又蹦又跳,翻来滚去好似痛苦不堪。关心之下,伸出双手在心扬身上乱拍。
她乃凤凰遗血,离火之精,神识虽未全开,却对火系道术天然相容。随手一拍,眼见得心扬身上的毒火越变越小,渐渐全部熄灭,只剩下阵阵黑烟。